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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两人就看了他俩一眼,继续往前走了,青叶刚悄悄松口气,擦肩而过的瞬间,其中一个小个子警察忽然朝老易伸手,并低声说了句什么。
老易一脸懵,呆站住用中国话问了一句:“干什么?”
那警察像火药捻子一样,腾就着火了,唰拉从腰里□□枪,顶着老易的头大叫一声“гapeta!”
“他要烟。”青叶脸唰地白了,但她立刻强迫自己镇定,轻声提醒老易。
老易抖着手从包里摸烟,警察继续指着他的头,哇啦哇啦叫“гapeta!”。
另一个警察上下打量青叶,问:“韩国人?”
青叶回答:“我们是中国人,警官。”
“俄语说的倒是不错。”那警察歪着嘴笑了,暗绿色的眼睛像蛇一样看着青叶。
青叶眼神平静的看着他,语速很快的说:“我们是你们政府邀请来做技术合作的,他是工程师,我是翻译,请允许我出示证件。”
那边老易已经把兜里剩下的半盒香烟递了过去,那警察终于放下了枪,有点惊讶的看着青叶。
青叶从包里掏出证件递过去,俩人头凑一起看了看,交换个眼神,高个警察说:“哦,对不起,女士,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做技术合作的。”
说罢,两只手把证件递给了青叶,矮个子的随后要把香烟还给老易,老易推推眼镜,带着几分惊惧说:“不要了。”
青叶替他翻译成了“谢谢,送给您”。
两个警察走了,老易冷汗直流,拽住青叶袖子逃命一样往回走。
回到宾馆,老易想起来那冷冰冰的枪口就发抖,走到一楼小客厅就走不动了,直接坐在沙发上。
青叶去厨房找玛莎,让她给老易倒杯水。玛莎见老易的样子,悄悄问青叶:“索菲娅,出什么事儿了?你同事生病了吗?”
青叶就把刚才在街上遇见警察的事儿说了,玛莎很惊讶,“这里离大城市远,很少有这种粗鲁无礼的警察过来啊,还挺安全的。”
小姑娘又“蹬蹬蹬”跟其他人打听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了,“真对不起,索菲娅,他们应该是到另一个小镇盘查走私的,不巧让你们遇见。不要害怕,这边很少有这样的人过来。”
青叶把这些话转告给老易,老易脸色才好转一点儿,眼神哀哀的看着青叶,“刚我以为到这儿第二天我就要一命归西了,我都打退堂鼓了,多亏了你沉着冷静,我欠你一条命的人情。”
等小山和李英醒了,老易和青叶把上午出门的遭遇给两人说了,这两个人也吓了一跳。他们长这么大,别说被人用枪指着头了,就连真枪也没见过啊。
老易这时候已经基本平静下来了,提醒大家以后不要随意在街上晃荡,尤其是他们仨这种不能跟人交流沟通的,有可能人家给你要个火柴棒儿,你听不懂,就莫名其妙把命给搭进去了。
三个人此后一段时间更加觉得青叶重要,恨不得时时有青叶在身边,这样一来,青叶就很忙。李英有时候问她:“累坏了吧?又跟着忙了一天。”
青叶就笑笑,说:“忙点儿也好,忙点儿充实。”
李英也叹口气说:“是啊,忙点还能觉得自己还活着呢,不然我就是行尸走肉。”
那天从卷毛办公室里给家里打电话。其实也不是家里,因为他们家里都没有电话,只能打到朋友或者亲戚家里去,匆忙说几句,很快就都挂了。
四个人当然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报喜不报忧。
平安到了,嗯,挺好的,吃的花样很多,住的是宾馆,有暖气,还有地毯呢,人也都挺好。
因为电话在卷毛儿办公室,那边电话不在自己家,青叶想以后还是写信吧,一问,小城里没有发国际信件的邮局,需要去边上大城市。
“有公交车可以过去,很方便,”卷毛儿说,“你们也别总待在宾馆里,可以趁机去逛逛嘛。”
厂里派了三个小伙子跟老易他们学技术,一人带一个,也有交叉学习的时候。看起来青叶最清闲,实际一操作,就青叶事情最多。
上班时间,跟厂里沟通的一切事项都需要青叶,教这三个小伙子也必须要翻译,琐琐碎碎,倒是很栓人。
下了班呢,他们三个离了青叶就像老易说的,耳聋嘴哑。小山想多要条毯子盖,跟前台比划了半天都比划不明白,最后还得让青叶下来说。
所幸后来这几个人也学了几个简单的词,跟服务员比划也有了点默契,才不用事事都喊“索菲娅,下来一下”了。
祝良原来一直担心青叶他们有没有顺利到了俄罗斯。等他终于收到青叶已经安全到达的电话,又开始担心她的吃住行,异国他乡的,能不能适应呢?
但这相隔千里万里,担心也是无济于事,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就沉下心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教学和复习上。
他们班的学生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青叶出国的消息,最初几个爱调皮捣蛋的就犯嘀咕了,“祝老师不会又要找我们谈心了吧?记得去年青叶同学出差,他就逮住我们几个轮流的思想教育。”
祝良这次不找他们了,他还像青叶在家的时候一样,上课,学习,写稿子。只不过是早晨起得更早了,还重拾了打篮球,学生们起床跑操之前,他已经在操场上打球多半小时了。
生活里似乎多出了很多空白,仔细想想,以前俩人早上就分开,晚上青叶才回来,也就那么点时间在一块,可是就满满当当的。现在除了上课,好像一天到晚的,都挺空。
他周末去市图书馆找书,出来时候和宋耀轩遇见了。
宋耀轩向来话少,这回非要拉祝良一起吃饭,饭桌上他还破天荒喝了两瓶啤酒,吐着气儿给祝良说:“老弟,其实我不赞成女人出去闯天下,嗝……就像丽丽,心都跑野了,没个妻子、母亲的样子,不爱回家,不爱做家务,我俩共同语言也少了,有时候她回来一趟,我俩都懒得说话。”
“如果丽丽姐喜欢这种生活方式,你也可以试着去接受,宋大哥。”祝良淡淡的说,“反正两个人商量着过日子,我们也不能要求让一个人做另一个人的影子。”
祝良其实非常不喜欢“没有妻子、母亲的样子”这类型的种话,妻子和母亲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她们的样子就是擀面条,晾衣服,洗尿布,擦灶台,凡事朝男人点头,那他倒宁愿青叶不用这样子。
让她长成她希望的样子吧,即使我不能事事都立刻接受。
宋耀轩就半举着酒频频摇头,苦笑说:“你还太年轻,还没经历生活的一地鸡毛。”
宋耀轩原本不会喝酒,两瓶啤酒就有点晕了。出了门,骑自行车左右乱扭,祝良不放心,只好送他回去。
进了家,很整齐,就是鞋柜上、椅子上都落了一层灰,餐桌上只有一小块是干净的,大概是一个人吃饭时候用的一小块,其余也都覆了灰。
宋耀轩说:“看吧,家里没一点烟火气儿,小宝住校了,丽丽忙生意,天天回来就是我一个人。”
祝良要回去,宋耀轩酒劲还在,死活拉住他,“别走,老弟,跟我坐会儿。”
祝良觉得今天喝酒后的宋耀轩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他们以前见面会说一下考试准备怎么样了,自己还有哪些难点,虽然报考的是不同科目,就当是同行交流吧。
今天的他现在有点低落,甚至有点胡言乱语。
“你还没给弟妹打过电话了吧?”宋耀轩慢吞吞的说,“为什么不给她打?不舍得钱?”
祝良如实点头,“对,一分钟五十块钱,我又不是万元户,我们约好了写信也一样。”
“那我请你打一分钟电话,打吧,”宋耀轩拿起话筒,“打吧,你们夫妻感情好,不见面,不听声音,还有啥意思?”
祝良不打电话其实不单因为这个天价电话费,还因为他们说好了,不是特别着急的事儿就不打电话了。他怕忽然打电话吓到青叶。
现在宋耀轩执着的举着话筒,非要祝良拨号打给青叶,一遍遍重复“打打打,不打咱们就绝交。”
祝良只好拨了那串他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这是他和青叶之间除了写信之外的唯一连接渠道,第一天拿到这串数字,祝良就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青叶他们这个周末加了会儿班,因为周一这个地毯厂的上级部门要来检查项目进度,这既是检查中方,更是检查俄方。
卷毛儿平时偶尔会问问那仨小伙子“学得怎么样?”,仨小伙子就说“正学着”,他也就不再多问,反正上面还有更大的负责人呢,他也懒得细问。
听说上级来督查,卷毛儿有点重视了,“索菲娅,让设计师们给我详细说说项目进度还有规划。”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卷毛儿很意外,周末居然有人打办公电话,接起来,说:Аллo3дpaвctвыnte。
祝良听懂了,这是问好。青叶出国之前就教过他了。
“你好,我找索菲娅,我是她爱人,谢谢,这几句你得记住。”青叶那时候告诉他,“我给你录磁带里了,记不住可就找不着我了。”
祝良就鹦鹉学舌对着话筒说:“你好,我找索菲娅,我是她爱人,谢谢。”
卷毛儿的眼睛看着青叶,递过去话筒,“你爱人?”
青叶愣了一下,“我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