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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延年清楚,王总是在找台阶给他下。事到如今,由不得他做选择。
他咬咬牙:“对,周氏集团的周总,之前一直暗中帮孔胜凡,估计是看我坐上家主之位,怀恨在心,所以伺机报复。”
——
做完笔录,从特调局出来,回到车上,孔延年胆战心惊,王总什么都清楚,只是一直在纵容他,他越纵容,他心里就越没底。
王总取下帽子,推了推墨镜:“闹够了吧?”
孔延年心虚,但嘴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王总呵呵一笑,猛转方向盘,拐进了道胡同口。
孔延安抓着扶手,表面咬牙切齿,实则心惊肉跳。他之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果然是装的,他就知道,看看,马脚露出来了,生气了,要对他撒气了吧。
他要干什么?杀了他?
越想越觉害怕,孔延年把手缩回来,假装环胸,实则护住要害,防止被捅刀子。
车横七竖八拐了一路,终于停了下来。王总:“下车。”
孔延年往外瞥了一眼,黑黢黢的,没灯没光,什么都看不见。他这是,怕杀他脏了他的车,所以,要出去杀?
孔延年咽了口气:“对…对不起。”
王总强调:“下来。”
“我错了…”
王总:“你不下车,可能真的会死。”
片刻之后,一家昏暗的铺子前,烟火亭亭袅袅,在橘色的路灯下翩翩起舞。
一个大妈端着托盘从泛黄门帘后走出来,看到外头坐着的人,她撑开一抹笑:“小王,有一阵儿没来啦。这回终于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啦,还带了个伴儿。”
说着,她将视线往下移,发现那“小哥”坐的是轮椅。
被她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孔延年把尾巴往毯子里缩,缩着缩着,他动作一顿,才发现大妈有条腿,是机械做的。
什么鬼?这个王总,到底在干什么啊,把人的腿截肢重安了?
大妈把两碗饸络面放到桌上,见他盯着她的腿看,她笑起来,黝黑的皮肤上印着两个酒窝:“我这腿,车祸没的,多亏小王,帮我联系了家器械医院,做了条机械腿,材质轻盈,走路也不费劲。”
“——别想不开,都是过来人。咱们腿不好,装一条嘛,肯定能站起来。不能走也没事,活着嘛,归根结底还是要好好生活,调整好心态。”
大妈说完,拍拍嘴:“你瞧我这不把风的嘴,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微微鞠躬,道歉,“对不住,莫怪莫怪。”
孔延年摇摇头:“没事。”
大妈走后,他看向王总,心情复杂。帮人造了条腿?什么时候,他也是会做善事的人了?
王总拆开筷子,拌着面,“小伙子,你在我这里,其实没什么用,我要想杀你,分分钟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也不放过我?”
王总歪头一想:“如果没我,你可能就被姓周的当弃子除了。算起来,你欠我一条命,就算养头白眼狼,也不至于像你这样。另外,我是在帮你。”
“你?帮我?”孔延安火冒三丈,气又上来了。当着他的面杀他亲爹,借助他控制孔家,把他变成这副鬼样子,这一切,都是在帮他?闹呢?
他在这边气的想摔碗,对面的人淡定地吃着面,一口吃完,才缓缓说:“你有想过,身为孔家人,你为什么什么都不会吗?”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娘是普通人,他随他娘,不然怎么会在孔家那么不受待见,连亲爹都要对他下手。
一顿饭吃下来,重新回到车里,孔延安气平息下去,才惊觉王总真的只是带他来吃了个饭。他不生气?他疯了?
他心情复杂,刚想问为什么,王总手机响了。
对面:“王总,人被别人抢先带走了。”
“谁的人。”
“不知道,按那老妖怪的说法,至少得有好几年了,有人先咱们一步下手。”
好几年前?是被老黑头混淆视线挪走了,还是被周立业带走了?算起来,后者的可能更大些。
王总冷笑一声:“不必查了,撤回来。”
对面犹豫:“可是,王总,那个老妖怪——”
“别惹是生非。”
感受到王总语气中的不悦,张清连忙应下,毕恭毕敬地挂了电话。
忽然间,身后的门“嘭”地一下,关了上去。意识到不对劲,张清猛一回头,眼前一黑,被人罩了起来。
黑狗熟练地把人捆好,丢给沙瓢,沙瓢拦腰把人扛起来,一只手捂着鼻子:“土狼家的茅坑真臭。”
土狼的茅坑比较简单,乡下人,两片木板搭在陶缸上,拉屎溅屁股,拉满要挑粪,尤其天还正热着,有缸里的蛆咕哝,臭味散发的更全面。
黑狗:“肉食动物嘛。”
***
麻袋被划开,张清的头露出来,睁眼一看,面前站了一堆人,他脊背发凉,想挣脱束缚,可捆他的绳子并非寻常之物,解不开。
“事已至此,他冷着脸,“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看他顶着这张脸,还说一些不贴脸的言论,黑狗一把撕下他的伪装,伪装下,这是位少年,面容清秀,但有雀斑。
黑狗:“张清人呢?”
小雀斑把脸转向一边:“无可奉告。”
“呦呵,敬酒不吃吃罚酒。”黑狗捋捋袖子,“老胡,把你独门秘制的毒药拿出来,给这小子开开眼。”
老李一脸懵,毒药,什么毒?
小雀斑很硬气,不肯说。他不说,黑狗不能由着他,便从老李身上摸出来大把的药,打算把人唬住。
他一扭头,小雀斑头朝下,被吊了起来。雾里,“哪儿用那么麻烦,我杀了他,读取他的记忆。”
小雀斑一听,两眼一黑,藤蔓越勒越紧,这位可是太岁,言出必行,不是闹着玩的,他怕了:“我说,我说,饶命。”
“张清在家睡大觉。”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愣了愣,他连忙解释,“我把他打晕了,没动他。”
“行,”黑狗又问,“王总让你找孔莹,做什么?”
小雀斑:“不知道,我不知道,狗帮主子办事,哪儿有反过来问主子为什么的?就算杀了我,读取我的记忆,也没有用。求求你们,我也是拿钱办事,放我一马。”
看他这功夫,确实是个小喽啰,王总不大可能跟他说什么。黑狗瞥向雾里。雾里会意,把人放下。
“回去跟你主子说,密室,我们已经带他进了,他也该把人放了。”
还有人在他手上,不能撕破脸皮。
——
张家界这一趟,还算有点收获。但谜团却越滚越大,真相近在眼前,却又有随时都会被推翻的可能,这种情况下,什么都容易相信,又什么都不能信。
当晚,村长得知他们第二天要赶去云南的飞机,连夜设宴。
肉吃了,酒也吃了,村长酒酣耳热,大着舌头说:“你们这一代人啊,就是新生的希望。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了,一眨眼,我也老了。”
叶行以茶代酒,跟他碰了个杯:“村长,当年,我娘和我爹,感情很好吗?”
“瞧你这话说的,”村长,“感情不好能有你吗?”
他仰头,一碗酒下肚,火辣辣的,这酒劲儿大,他晕乎乎的:“不过最开始时,你爹跟你娘关系不合,他们之间的不合,你让我说个三天三夜,我都讲不完,有时都能打起来。之前我们都以为他们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谁知道那是打情骂俏。”
叶行问:“那关于万年历,他们也有意见不和的时候吗?”
不,现在证实了老大假设万年历和女娲石是区分开的事,该改口叫女娲石了。
提起这事,本来情绪高涨的村长安静下来,手摸着下巴,竟在认真思考。
想了片刻,村长狐疑地说:“有,他们当年,都有万年历的大致方位图了,一开始,孔二当家有将女娲石取出来的想法。当时叶溪云极力反对,但那是孔二当家啊,决定了的事一定就一意孤行,怎么可能听。”
“后来她去找过一次万年历,回来之后,不知怎的,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我觉得奇怪,本来她一切的行动都是围绕女娲石进行的,说放弃就放弃,不像她的性格。”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俩不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吗?”
一大段听下来,叶行又听出来了些许端倪,他娘去找女娲石,不就说明,女娲石是可以拿来用的吗?但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放弃了这一想法?
叶行又问:“我娘去哪里找的女娲石?”
等了几秒,旁边没人应声。叶行偏头一看,村长枕着酒坛,脸歪在一边,嘴巴微长,人已经睡下了。
他扶住村长,其他人还在玩,李白跟雾里都不在。李白可以理解,他生物钟固定,到点就会休息,但雾里?
叶行起身出去,往院子里找去。她人坐在院子一角的桌子上,旁边放着坛酒,看来是在喝酒。他扶额,跟黑狗他们混的久了,都学会喝酒了。
他走过去:“怎么出来了?”
雾里:“你们人的宴会,我不参与。”
当然,最主要是因为,吃饱了。她抬头望着月亮,清辉洒在林梢上,风轻轻吹,撇开房间里的喧闹声,一些都很寂静,又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