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孩提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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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信此刻陪着楚归荑观鱼。
一片浅草上用石头圈起来,挖了一个圆形浅坑,几处浮萍轻轻飘动,水中灰黑色的小鱼搅动水波,牵起浮萍……
“小姑姑,你不知道,青丛山可大了呢!可你还小,活动范围有限,昨日我们还去了后山,那儿有祖父珍养的宝贝,可好看了,比南望山的都好看!”
此时怀信给楚归荑使了个眼色。
“哈!哈!哈!”楚归荑会意,立马尴尬大笑着出声。
小厨房里的一声“怀信”也没了下文。
约莫过了两刻钟,小厨房里的一碟子糕点还未端出来。
听着这锅碗瓢盆打斗的声音,似乎还未想结束,为了帮助怀信,二人便在小池塘边放声尴笑。
可好景不长,非烟便喊道:
“怀信,快进来帮忙,让归荑别乱跑。”
于是乎,怀信不情愿地辞别了楚归荑,而小厨房里更是嘈杂了……
另一边被施过针的小小少年郎已经醒了,此时,正被小厨房的欢闹声吸引着在路上。
一盏茶后,小小少年郎便看到了浅草丛里一个身穿嫩绿色衣裳的背影正坐在积水旁玩水。
本就是春日嫩芽破土,柳条吐芽的时节,小小少年郎眼中那小小的一团真像是一个在他稚嫩心田肆意游走的小精灵。
小小少年郎便上前问道:
“姑娘在干什么?”
少年的声音温润自然,没有添一丝杂质。
楚归荑心中一动——“这弟弟,单纯呀!”
敛了神色,变了面皮,装作满脸的可爱,道:
“我在看鱼。”
楚归荑奶声奶气地回答,因为没有牙齿,所以说话难免有些漏风跑音,说话语气“言不由衷”。
可能是身边的人听习惯了便不觉得怎么,但在这小小少年郎听来,却是万分可爱。
小小少年郎不信,扬唇一笑,道:
“一处积水,怎么会有鱼?”
楚归荑眼底漫生几分倔强,向他招招手,唤道:
“你过来看嘛。”
小小少年郎这才到楚归荑身边半跪下来,只见水中灰黑色的小鱼快活地游动,好似游到了自己心间,欢悦地弹起了一串串的音符,带来生的希望。
心思也随着一转,不自觉地笑了,这份笑里,分明有一丝凄楚,似颤栗在萧瑟秋风中的花朵一般。
而这小小少年郎眼眸中依旧是那份从容温润的光彩,接着问道:
“这鱼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楚归荑微微闭了眼睛,显然有些困倦,答道:“万年鱼。”
“万年鱼?”小小少年郎不解其个中意思,进而猜道:
“是因为可以让有情人万年生生世世在一起?是因为可以让明君万年世世代代造福世间?是因为可以让……?”
楚归荑烦了,眼角困意惹出来闪烁着的清泪还挂着,便道:
“不是!不是!不是!是因为一万年都长不大,所以才叫万年鱼!”
小小少年郎见她如此发怒的样子,心中发笑。
转眼,好像又发现了什么,眼底圈着款款的温柔,享受着短暂的现世的寂静与安宁,很是不合适地关爱道:
“你别伤心,你不是它,你肯定会长大的!在云皓国,百里氏曾治好过一起侏儒症,我可……”
“什么???我不是侏儒!!你,你……”
楚归荑着急地爬起,举起小拳头,正想疾步走去挥动拳头,可没想到,只左右蹒跚了几步便跌坐到地上,而那小小少年郎已离楚归荑好几米远了。
小小少年郎看着此情此景,想着刚才一个矮了他三个头的小绿团儿举起小粉拳憨态蹒跚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一对上那小绿团怒气冲冲的圆眼儿和气鼓鼓的脸蛋儿,一阵愧疚便涌上心头——“长那么久才这么大点儿,遭受耻笑,我太不对了。”
小小少年郎又快步跑去抱起小绿团儿,那小绿团儿好似“温香软玉”——奶香和着淡淡的药香浸入他鼻中,手中软弱无骨的一团儿好似在抚摸着整个心灵。
此时,楚归荑突然抡起袖子一阵乱挥,之后,楚归荑便“单单纯纯”地扑倒了这小小少年郎。
大仇得报的快感使楚归荑哈哈大笑。
而抬眼却看到那羞愤万分的表情,言语有些不满:“哼!这么大个人,这种事就有反应了,脸红什么?”
小小少年郎越发羞红了脸,眼中尽是迷醉,咬牙吐出两个字:“无耻!”
楚归荑见他不知悔改,出口教训道:
“你还有理?还来劲儿了?脸红还不让人说!!!”
好巧不巧,刚解放了的怀信看着自家姑姑跌在地上,立马着急了,仓皇而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边跑边喊道:
“姑姑,怎么了?没事儿吧?”
楚归荑看着来人了,指着那小小少年郎向怀信控诉道:
“怀信,他说我‘无齿’!”
由于发音不标准,怀信也傻愣了一会儿,颤巍巍地说道:“姑姑,你,本就,无、齿?”
“怀信,抱我走!我饿了!要吃饭!”
楚归荑大声地喊叫,宣泄着自己的小小的委屈与无助。
“姑姑,你没牙,还小,别说吃饭了,流食也吃不下。要不我带你去找奶娘吃奶,用膳的时候你便在一旁,看着?”
怀信走进抱起楚归荑好言劝慰,“看着?”二字充满满满的试探。
楚归荑的这个傻大侄子也是木讷,也不怪他没听出楚归荑是想早早离开此处。
而怀信这性子也更成为他日后姻缘途中的铜墙铁壁。
一旁的小小少年郎见状拱手作揖道:
“二位留步,还未请教姓名,在下帝都沈家沈晚舟。”
怀信亦是点头为礼,道:
“在下有礼,沈公子既来了这青丛山便不必如此拘束,在下秣陵楚家楚怀信,这是我小姑姑楚归荑。不知刚才发生何事,沈公子可能与我细说?”
半晌过后,两位故作老成的五岁少年郎便结束了“细说”。
怀信明了后,方道:
“这倒也不怪沈兄,我姑姑十分聪慧,她这才三个月大,心智却不同于常人,沈兄这也本是好心罢了。”
沈晚舟亦是,声音似江南山水间吹拂而过的清风,听来似乎是在与绿水谈笑:“多谢贤弟,云泽大陆立世以来,我也是头次听说还有这般聪慧之人。”
小小少年郎边说边笑,那笑好似是从心底浮出来,到达那苍白的脸上的,如此真纯。
这小小美男计也使得楚归荑将此事放下,傲娇地抬起头道:
“那可不,我自是绝顶聪明。”
怀信怔怔地瞧着楚归荑,唇角淡淡牵起,笑中分明有几许酸楚与无奈:“‘绝顶’聪明,怕是不好吧?小姑姑?”
楚归荑的笑意更是无奈了,却仍旧笑答道:
“放心,我一个人绝顶就好了,你不会成秃子。”
“为什么呀姑姑?”
因为你这榆木脑袋没开光,如同练武的人没通任督二脉,所以不聪明啊。
一旁的沈晚舟见着眼前景象,痴痴地笑着,眼中流出几分艳羡。
“沈家公子,你姓沈,可是跟着你母亲?”楚归荑毫不遮掩地发问。
沈晚舟似乎也被这般直接给吓着了,停顿了一会儿,微微顿首后薄唇轻启:
“我母亲得一薄幸之人,家中妾室也不安分,整日里使绊子,欲夺大权,母亲刚烈不愿妥协,后来我父母二人夫妻情薄,母亲却落得个早亡的下场,而我更是……哎”
听到这儿,凭借楚归荑言情小说的储备量,便已经知道了个七八分:
“嗯嗯!你可莫让小人得志,亲人枉死,我日后可要看你如何翻身呢。”
见眼前人没什么反应,又接着道:
“世事待你如何,总要偿还,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楚归荑又见眼前人一丝反应也不给,正欲开口时,却被提醒说现在还没吃的。
楚归荑究竟是个十八岁的人,心气高,面子薄,此刻如一只小兽物一般瞅了瞅沈晚舟,假咳了一阵儿,扑簌着的一双圆眼配合着顽童狡黠的笑,在沈晚舟看来是活脱脱的一只小狐狸……
楚归荑咳了好久,才说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着啊……话说啊,在远古时期有一人名为舜,他幼时丧母,瞎了眼的父亲娶了个后母,后母时时虐待他,他却从来不曾如何。这后母后来为了她自己的儿子象,居然还想将他杀之而会快。可最后啊,舜究竟是天命之人,娶了当时统治者大尧的女儿——娥皇、女英,并承禅让之法成帝,自此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
话毕,楚归荑睁着圆眼,一张脸上写满了“快问我问题”“快问我问题”,一只莹白如玉的小胖手揪了揪怀信。
怀信吃痛地叫了一声,反应过来,道:
“这舜能以德报怨,真不愧为一代帝王……”
怀信赞叹着附和,但看楚归荑的神情却好像自己并未说到点儿上,又接着道:
“哦哦哦!!姑姑的意思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
“所以你终究是不懂我,教了这么久,就只会些仁义礼智信。”
楚归荑嘟囔着打断,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淡风轻的沈晚舟。
“数年虐待,反而成就了舜的名声,正所谓藏器于身,谋定而后动。”
显然,沈晚舟的回答令楚归荑很是满意,宝石般的眼里散发出来一阵阵儿光芒,而怀信此刻却对这回答略显吃惊。
久之,终于鼓足勇气反驳道:
“一个没了娘的孩子,心思怎会如此深?”
话出,怀信便后悔了,此刻提没了娘,岂不是在沈晚舟伤口上撒盐,讥讽他没娘教养吗,可他本意只是想说舜此人那是幼小纯良,断然想不到吊名声这事,舜之所以成帝,完全是凭着那良善。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人人皆可为尧舜,是姑姑那日讲的,这……这我那……”
楚归荑瞅一眼就知道怀信心里想些什么,直起身子,拍了怀信一下脑袋,道:
“你傻啊,我前几天给你讲的闵损,现在也没想明白吗?”
楚归荑一副恨其不能、怒其不争的样子吓得两人不敢言语,“算了算了,你就当他是天选之人吧。”
“天选?”沈晚舟出乎楚归荑的意料,竟然主动发问,“可我不信这天选、命理。为师者,怎能如此脾气暴躁,□□事实?”
楚归荑脾气暴躁是真,□□事实倒也是真的有,情绪最为激昂时,突然被找出来错处,失了道理,落了下风,楚归荑不知颜面往何处放,死不承认、拒绝沟通或许可行,但略显狼狈,日后难免沦为那一群小孩儿的笑柄……
正在楚归荑苦苦思索之时,沈晚舟回味起刚才那番言论,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找到了共鸣,生的欲望被完全激发,而表达的欲望在心中十分浓重却在口中只浓缩化为一声轻咳。
此刻,春风携着凉意,徐徐吹来,沈晚舟只觉得“吹面不寒杨柳风”
小小少年郎心中,一种情愫,暗自滋长……
多年后再回想起这一天,楚归荑自己都觉得自己自作聪明可笑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