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要么换来刀剑，要么换来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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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的将军府上，小厨房不停地煎着参汤。

天上星斗稀疏，一个银盆也似的月亮早已从东边升起，这格外明亮的月亮让沈辞心中突然地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

他坐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耳畔一直回响起众多的声音——

“上将军，河里没人。”

“将军，没人。”

“……”

一声声的，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父亲，护城河里的毒，是……青丛山里流出来的。”沈怀瑾上前向自己父亲汇报道。

沈辞没了什么反应，好像现在已经在追悼自己离去的女儿。

穆将军从未见过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这般模样踱步来到沈辞面前，道：

“沈兄，身体要紧，怀彤……说不定没事……”

沈怀雪和那美妇人看着一碗碗的参汤灌进水政肚子里，吓得直发抖。

“娘~这毒被大夫说是不可医的，真的会好吗？”

那美妇人不答，满眼含泪。

“派人去药王谷求医，春闱后，把楚还淳给我找来解毒，此事压下，那水政能不能活全看造化……”沈辞道。

沉默了良久，他想，怀彤始终比不上自己侄儿，既然事已至此，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弄清真相罢了。

春闱统共要考九天，只是不知诸多事撞在一起，事态发展，能不能如他们所愿。

……

……

紫殿焚香暖吹轻，广庭清晓席群英。

无哗战士衔枚勇，下笔春蚕食叶声。

乡里献贤先德行，朝廷列爵待公卿。

自惭衰病心神耗，赖有群公识鉴精。

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楚归荑的母亲葉启晗力主法治，这法令并不算难，算术太过简单，其余各项当然也不在话下。

云皓春闱三日后就放榜，她便可以参加殿试，面见王上。

可考试正在眼前，足足要考九日，也不知她在贡院的这一大把时间里，外面情形如何……

三和夜巷里，已经是白日了，里面的人都昼伏夜出的，只有敔笙一个新来的还在白日里忙活。

敔笙转身之际，正看见那红衣少女缓缓睁开了眼。

“小姑娘~？”敔笙颇有成就地打着招呼。

可怀彤看见这黑漆漆的土洞，幽幽的火光，却以为自己早已入了地狱。

她干裂的嘴唇张口问道：“这儿就是地狱吗？”

敔笙笑了一声，道：“我救了你，姑娘尚在人间。”

“呵~呵呵~”怀彤自嘲地笑着，反过来质问道：“你救我做什么？谁要你救？”

敔笙叹了口气，也不骂她不讲道理，不识好人心，走进，轻抚着怀彤的背，不说什么。

一个心里越苦的人，一丝温暖就能感受得到，因为他尝过了太多的苦，很久没有尝到甜的滋味，所以别人给予的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善意都能让他感动到落泪，这是一种久违的需求得到了满足，是一种不被理解的感受得到了安慰。

怀彤瞬间就落下了眼泪来。

昨夜，楚绪认出了怀彤，也和敔笙言语了几句帝都的混世魔王，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敔笙和楚绪都没责怪沈怀彤轻身的举动，楚绪一晚上都在夜巷里买药，早上累得昏睡了过去。

“你中毒了，身体还没全好……”敔笙见怀彤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才说话。

怀彤先是大惊，本以为就只是普通的呛了水被救上来而已。

“沈怀彤，你不会以为这事儿简单吧？”

敔笙虽是可怜她，但多少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其不能。

怀彤一副可怜模样，道：“那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死了好……”

“我小时候和姐姐妹妹在一起，遇上一批批来杀我们的人，当时也是觉得天下都容不下我们，但后来啊，转念一想，原来是被杀的人才有价值，要不别人费心来作孽干什么？”

敔笙说着，给怀彤端来一碗水，接着道：

“就像你，有人想杀你，也有人费尽心思想救你，世人都有价值，但价值作用于谁，要么换来刀剑，要么换来青眼……”

怀彤似懂非懂，敔笙见着她脸上浮现着的残妆和一身大红色，简直喘不上气来，接着又说道：

“你这一身……浮翠流丹的，怀彤本就仙姿佚貌，太俗了~”

（浮翠流丹fucuiliudān，意思是青绿、朱红的颜色在流动和浮现。形容色彩鲜明艳丽。

仙姿佚貌xiānziyimào：仙子的姿质，秀逸的容貌。形容女子出色的姿容。佚，通“逸”。）

怀彤虽是不识得多少个字，但能听出来敔笙对自己的妆发不甚满意，却夸了自己好看，她可从未遇到有人说她好看，顿时心中就笑开了花。

伸手往自己脸上擦了擦，将缠绕发丝的金银玉饰全摘了下来。

果然，敔笙看着脸色都不错了。

敔笙心中暗想，这姑娘也太好相处了，连自己是谁都不问，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也丝毫不关心。

转身收拾收拾了，准备到外面买些药。

怀彤立马凑上来问道：“小郎君要做什么？带上我吧~”

敔笙视若罔闻，道：

“出去买些药材，你中的毒还没全解，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正要离开时，敔笙突然打起了那些金银玉饰的主意，眼睛里冒着绿光，问道：

“把东西当了，换些钱，就当是你给我的报答了，好不好？”

在沈怀彤将进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人问过她好不好，没人问过她她要什么，她只是像着以前一样，木讷地点起了头。

待到敔笙打包好那些金银玉饰后，怀彤却突然抓住敔笙的手，嘱咐道：

“小郎君千万要谨慎当掉，别让我家人发现来找我。”

敔笙粲然一笑，道：

“寻死觅活、离家出走，怎么就如此谨慎小心？等我回来吧，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