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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安部前几天已经盘查过实验动物中心的相关工作人员。但因为时间和人手有限,之前的盘问并不细致。

“动物生产室和动物质量检测室的所有工作人员资料都在这儿了。运送动物的司机在最后一份。”实验中心的会议室中,萧越递给林炎一个文件夹,“上次陈嘉穆问话的记录也在这儿。当时应颉看着他,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林炎一边翻看,一边问萧越,“你觉得蒋教授被咬是他倒霉,还是有人蓄意?”

萧越没说话。

林炎突然抬头看向萧越,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想说,你倒希望是有人蓄意?”

萧越眯起眼睛,“林老师这样揣测国安部,不太好吧?”

林炎笑笑,收回视线继续翻看,“我也觉得是有人蓄意。不然为什么小白鼠经了那么多人的手,不咬别人,只咬他呢?之前我还猜测,小白鼠可能被人用蒋教授的血诱导过,所以我才敢下管廊,因为我觉得它有精准攻击目标,不会咬我。但是这玩意变异之后好像就不太好控制了。你——看我干什么?”

林炎说到一半抬头,发现萧越正懒洋洋打量着他。萧越嘴角挂着笑,说出来的话半正经半不正经,“虚心受教。”

“得了吧。”林炎当萧越开玩笑,继续道:“培育这东西肯定很费神,我就不信前期还没个失败产品。只是幕后黑手会把这群怪物养在哪儿呢?那么大个蝙蝠,可不太好藏。而且距离章鱼袭人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些年间,为什么没出现过类似案件?”

萧越闭上眼睛,按按眉心,“章鱼袭人,袭的是倒霉路人。如果章鱼袭人只是试水,那这人还真有耐心,竟然一直忍了二十多年才对蒋路成下手。”

林炎抬眼,细细望着萧越,“我可以问你,为什么你对蒋教授有成见吗?”

鸦羽一般的睫毛猝然抬起。林炎望着萧越,莫名心惊。

又过许久,萧越拿下放在眉心的手指,“不用问我。我年龄不符合。”

“也是。”萧越这句话的含义已经足够明显。林炎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遂没再追问。

片刻安静。

手里的资料有些看不进去,林炎越想越后悔刚才问了萧越那个问题。虽然林炎并不了解萧越,但在林炎眼里,萧越这人冷静机敏,凡事举重若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把对蒋路成的排斥直接写在脸上,按常理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

除非萧越和蒋路成之前,有过什么常理以外的牵扯。

真是好奇害死猫。林炎心中惭愧,正想道歉,萧越忽然轻声开口,“蒋路成让我失去了所有我在意的人。”

林炎猜到过这两人可能有些私人恩怨,但没想到萧越的措辞会如此严重。能让萧越说出这般话来,大概无论如何的道歉和安慰都是徒劳。可就算徒劳,也聊胜于无。林炎正想说些什么,会议室外有人敲门,“萧先生,林老师,名单上列出来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要让他们排队一个一个进来吗?”

问询开始。

名单上共列了二十一人,林炎逐一问话,转眼已过三个多小时。林炎对犯罪心理学没太多涉猎,只能从逻辑上判断——这些人好像都没什么问题。

“二区动物的日常饲养管理和实验室清洁消毒都是我在做。我没有注意到过有哪只小鼠有异常。”

林炎将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打量眼前这个瘦削的齐耳短发高个女人,“您的工作还涉及其他吗?”

女人刚才一直在抠手指,眼神虚浮,梦游一样。被林炎这么一问,女人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哦,还有死亡动物的处理。”

林炎问道:“这批小鼠在培育过程中有死亡的吗?”

“没有。”女人干巴巴地说。

林炎又问了几句,女人老老实实回答。五分钟后,林炎对女人笑道:“谢谢您的合作,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女人木讷地将头发别到耳后,对林炎点了点头,起身要走。随着衣袖下滑,林炎的视线落上女人的手腕,“您这个手串挺特别的。”

女人看了看手腕上的骨制手串,咧开嘴笑了,“别人给的。”

门被从外带上。

林炎长出一口气,将文件往桌上一丢,伸着懒腰问坐在角落的萧越,“有什么发现么?”

萧越起身走来,“没有。”

林炎说:“要说审讯什么的,肯定你们国安部更在行。刚才就该你问话我观察。口干舌燥,渴死了。”

手边的纸杯早就被林炎喝空了。萧越拿过林炎的纸杯,正要到墙边饮水机帮他接水,林炎突然“噌”地站起来。

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是哪儿不对呢?

萧越略挽着袖口,露出半截有力的手腕。林炎死死盯住萧越手腕,喃喃道:“那个女的……”

萧越眸光一闪,“哪个?”

林炎猛地抬头,抓起萧越的手就往外追,边跑边说:“她戴的那个手串,那段脊椎从解剖学上来说既像鼠类又像蝙蝠,但又两个都不是,而且明显比正常的鼠类和蝙蝠脊椎要粗。

“那个手串,是她得到的奖赏!”

就这么一会儿,女人早已在会议室外消失无踪。萧越一边同林炎漫无目的地找,一边打电话调取监控。没过两分钟,电话那边回话,“萧先生,监控显示她刚才上了九楼。”

萧越按下电梯键,带林炎进了电梯,“九楼有什么?”

“顶楼都是领导办公室。”

萧越和林炎迅速对上视线。

天台!

阳光正烈。随着天台顶门打开,林炎几乎要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目之所及是一片开阔空地。高瘦的女人站在楼宇边沿,闻声回头。

萧越立刻警戒起来,将林炎拽到自己身后,另一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拔枪。林炎隔着萧越,迎风喊了一声,“马如月,别站那儿,危险。”

马如月瘦削的躯体如同干枯的树杈。骨质手串挂在树杈上,仿佛蛊惑人心的图腾。随着僵硬的笑容缓慢挂到脸上,马如月毫无预兆向后一仰,瞬间跌入空中。

一声闷响。

“马如月!”林炎大喊一声,想冲过去,却被萧越死死钳住手臂。“别看。不好看。”

萧越工作之中见惯了生死,自然比林炎冷静得多。林炎心脏噔噔狂跳,缓了半天才想明白,刚才那个女人大概已经血肉模糊,脑浆崩裂。

自由落体,摔毁所有证据。

当萧越处理好实验中心的善后工作,再到实验室找林炎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林炎自打中午从实验动物中心回来,就没再出门。防尘布被扯下大半,横七竖八乌烟瘴气地堆在地上。尘封多年的仪器重见天日,整个实验室仿佛蛰伏深海的章鱼从岩石之下伸出触手,终于开始缓慢苏醒。

“这个怪物不仅有章鱼和蝎子的基因片段,还有蝙蝠基因,以及一部分爬行动物基因。而蒋教授感染的病毒,”林炎拿鼠标在屏幕上画了个范围,“病毒dna中有一段无效序列是不停重复的。”

屏幕上正显示着病毒的dna序列分析。萧越盯了几秒,终于看出林炎指示出的重复序列,“人工加进去的。”

“对。”林炎说:“只有这一种解释。”

萧越的眼睛没移开,“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林炎把椅子拉过来,坐下,“还没来得及看。这片段不算长,可能就是造这个怪物的人给它加个标记——他的名字、或者其他代号什么的。这大概是他的怪癖,就像给马如月一串脊椎手串那样。但我这个电脑不太擅长破译密码,跑不了什么复杂的项目。”

萧越将胳膊搭上椅背,俯身与林炎一起看屏幕,“可以找陈嘉穆。陈嘉穆不行还有密码科。”

林炎向来习惯自己动手,于是将序列输入电脑,试着跑了几个简易的密码破译程序。毕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自己动手效率更高。

程序运行几次,却没有一次能得到有效结果。

实验室陷入短暂安静。

萧越将手指在椅背上嗒嗒敲着,“这么短一段,不可能太复杂。”思索片刻,又说:“如果这是二进制呢?或者……at是一对,cg是一对,实际上密码项并不是四个,而是只有两个?”

碱基本就是成对出现,萧越这么分析也不无道理。林炎立刻跟上他的思路,“你的意思是a和t相同,c和g相同?如果只有at和cg……摩斯密码?不对,不成句。”

不止林炎,萧越也看出来了。如果按照摩斯密码破译,无论将at和cg中的哪个当作点,另一个当作划,所得到的破译结果都是没有意义的。

林炎再次打开程序,将at赋值为1,cg赋值为0,重新运行程序。

绿色光标闪了几下,屏幕上终于出现一行字母。

林炎吸了口气,“这……”

萧越低沉着声音将这句子念了一遍。像是一出荒诞的邀请,你走进黑暗森林,在昏暗月色里披荆斩棘,杀死怪兽,然后城堡里的女巫对你露出无声的笑容。

“letthegamebeg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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