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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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先是半天没说话，然后突然粗鲁地拽着露娜的胳膊，将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你怎么样？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露娜有点被吓到了，缩着肩膀小声回答，“然后我就跑了。”
林炎把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吸着气告诉自己冷静。萧越明显慌了，要是他也跟着慌，那无异于这局对垒直接投降，“露娜看见的人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平行空间中原本的‘我’，要么是平行空间中那个‘我’的克隆版本。玩游戏的人搞出克隆军团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你有克隆军团，那么我应该也有，这样才公……”
林炎说话的工夫，萧越已经扫码结完了账。林炎话还没说完，萧越突然暴躁起身，扣紧林炎的手指将他拽了起来，“走。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萧越力气特别大，林炎觉得指骨都要被萧越钳断了。露娜着急忙慌跟了上去，差点被椅子绊了个跟头。街上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萧越旁若无人牵着林炎的手，将路人的细小流言与暧昧揣测通通甩在脑后。
露娜一路小跑，这才勉强没被落下。萧越可以对身旁无数的惊叹眼神置若罔闻，但林炎不太行。林炎臊得满脸通红，掌心像是着了一团火，“萧越，你这，你……”
萧越的手攥得更紧了。林炎忍不住哀求，“萧越你轻点儿……我疼，疼！”
手上的力道这才放轻了些，但萧越仍没松手。林炎觉得当着露娜的面这样实在不太好看，可是要是让露娜自行离开，林炎又怕露娜不安全，所以除了让露娜跟着，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随着踏过一条狭窄小路，喧闹人群乍然消失。萧越带着林炎路过灌木丛，路过樱桃树，最后走下楼梯，摸出钥匙，打开章鱼实验室的大门。
林炎心慌得厉害。只要进了主实验室，墙上那被铲掉的壁纸就瞒不住了。林炎虽然一直在做跟萧越摊牌的心理建设，但是暂时还没准备好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与萧越摊牌。
开关啪的一声，走廊灯光刺眼。
“你问过我许多问题，今天我一并回答你。很抱歉我瞒了你这么久，但我不会再任由对面胡作非为。如果他们一定要牵扯你、牵扯露娜，那我宁愿告诉你所有答案，然后和你一起想办法，让他们彻底滚出我们的生活。”萧越语毕，带着林炎停在走廊中央。林炎只愣了一秒，旋即明白过来萧越为什么没有再往前几步，与他一同走进主实验室。
萧越松开林炎被钳得发疼的手，转而抓住林炎手腕。随着林炎的手掌盖章一样印上洁白墙壁，墙壁渐渐泛起微光，而后白光骤现，隐藏洞天豁然开朗。
林炎这才明白，其实萧越早就知道他的掌纹能打开时空裂缝，只是隐瞒他的想法战胜了探究真相的欲望，所以萧越始终没有走这一步罢了。
“欢迎你，我的客人。我等待许久，终于有人来了。”
阚闻海的投影不知疲倦一般，向罕来造访的客人打着招呼。萧越带林炎踏入时空裂缝，露娜也忙不迭跟上。
漂亮的银叶树吸引了露娜的注意。露娜“咦”了一声，颠颠往前跑了两步，使劲一蹦，伸手去够那树叶。林炎忙道：“别碰！”
上次林炎刚一靠近树叶，就被树叶割伤了手。然而露娜已经把树叶揪下来了，还回头问林炎，“别碰什么？”
林炎，“……”
露娜掌心的叶子失去树木滋养，不再闪闪发亮，而是如同一片被火烤过的干枯的铝片，渐渐暗淡下来。
阚闻海微笑望着萧越，“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问题想问我，你尽管问，我会尽量解答。”
萧越，“平行空间怎么关闭？”
阚闻海呵呵地笑，“孩子，这可是个蠢问题。他们与我们同时存在，你以为这像关一扇门一样简单吗？”
萧越翻了个白眼，“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关就可以了，不需要你嘲笑我，ok？”
阚闻海平静道：“关不上。”
安静三秒。
萧越用力按着太阳穴，如同耗尽了毕生耐心，“爸，算我求你了。他们已经把主意打到炎炎身上了，我要再忍我就是狗。”
林炎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很明显，这不仅仅是因为林炎从没想到萧越也会用这种小孩才用的幼稚句式叫板。
林炎知道萧越跟妈妈姓，但这不代表林炎曾经追根究底地思考他爸爸姓什么。
阚闻海终于松了口，“平行空间怎么打开的，理论来说，就可以怎么关上。”
萧越深呼吸，一副气得头疼的模样，“所以，平行空间是怎么打开的？”
阚闻海摇了摇手指，“不要问这么危险的问题。如果你知道一旦开启平行空间，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你一定不会再产生这个想法。”
萧越七窍生烟，“是我开启的吗？那不是你闯的祸吗！什么破程序啊，能不能说点儿有用的！”
阚闻海笑眯眯的，不再答话。
林炎上次问到阚闻海无法回答的问题时，阚闻海是给出了一个预设答案的。但这次换成萧越提问，却什么都没有。林炎心中疑惑，上前两步试探着问，“阚教授，如果击穿结点可以跨越空间，那么被击穿的结点是否有办法修复？”
投影将视线转向林炎，“这世界上有很多问题，可能我们一时找不到答案。任何答案都是有代价的，并且任何答案，都在我们心里！”
果然又是这句。
萧越冷哼，“全是废话。”
林炎微微偏头，看着萧越光芒之中英俊陡峭的侧脸，“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5325倍的时光慢流者。”
萧越听见这个数字，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平静下来，“5325倍的时光慢流者，是你。”
其实林炎早该想到。只是此前一旦接受了“萧越是5325”的这种设定，思维就容易走入死角。萧越睫毛低垂，在极昼一般的白光之中，瞳仁漆黑耀眼，“你发现过这里，是不是？”
林炎不敢与萧越对视，咬着后槽牙迅速一点头。
萧越叹气，“我早就猜到了。之前宋文雍出现，留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可当你和我说起那些，你却只一门心思考虑如何关闭通道，压根没想宋文雍提到的密室在哪儿——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
林炎抬头，越来越觉得和萧越互相猜疑这么久真是冤枉，“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阚闻海被三人冷落，达到沉默阈值，于是自动触发下一段对话，“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在我提问之前，我要给你讲一个童话故事，《青蛙王子》的故事。”
浓长睫毛微微一颤，萧越的目光竟有片刻躲闪，“我不敢赌。”
阚闻海滔滔不绝地讲起故事来。林炎早将阚闻海版的《青蛙王子》听得滚瓜烂熟，注意力自然也就没放到那上面，“原来我真的是阚教授的实验品。”
萧越瞳仁剧烈一颤，矢口否认，“不是的！谁说你是实验品？”
林炎一愣。
萧越说：“你是我爸来到章鱼实验室后唯一的实验室助手，也是他唯一的学生。”
林炎半天说不出话来。
科学怪才阚闻海教授竟然是他的老师，林炎真是连做梦都不敢有这种想像。露娜见林炎不信似的，赶紧拼命点头，试图用苍白的语言努力佐证，“是真的！我作证！”
“还有露娜，”萧越将露娜拽到身边，“露娜是你一手带大的。”
炸雷一个接着一个，林炎已经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露娜听了这话，却突然瑟缩一下，像是害怕又委屈一般，哧溜一下躲在萧越身后，又慢慢探出头来，可怜巴巴瞅着林炎。
支离碎片终于被串联到一起。林炎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露娜好像总在避免称呼他为林叔叔，为什么叫露娜一声闺女，露娜会有那么大反应。
而实际上，露娜早就在假装不经意间，叫过他爸爸了。
林炎觉得按照常理，他应该把露娜叫过来好好安慰一番。可是林炎完全想不起来在露娜幼时，他与露娜又是如何相处的，所以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半大女儿，林炎几乎束手无策。
露娜愈发委屈，拉拉萧越的衣服后摆，“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他都不记得我们了……”
萧越硬将露娜从背后揪了出来，“没事儿。这样你以后就不需要叫他林叔叔了。”
露娜一双大眼睛里忽然蓄满眼泪，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他就是不记得我们啊！爸爸我们怎么办啊！爸爸不要我们了……”
一见露娜哭，林炎就慌了，“宝贝别哭。”停顿一下，向露娜勾了勾手，“过来，爸爸抱。”
露娜懵了会儿，突然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扑过来抱住林炎。林炎一下一下温柔顺着露娜的后背，露娜长长的头发有丝绸一样的光泽和触感。
萧越站在露娜背后，难以置信，“林炎你……想起来了？”
林炎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对露娜说那样的话，可是好像天性使然，看见露娜哭了，他就该那么说。头发的触感有些陌生，大概是很久以前抱着露娜的时候，她头发还没有这么长。
林炎尴尬地摇头，“没有。”
“那你……”
阚闻海的故事已到尾声，铿锵有力的句子打断了萧越的问话。
“公主喊道：‘不！你不是水潭边的青蛙！告诉我，你是谁？’——所以我的问题是，你是谁？”
上次林炎就卡在这儿答不下去，于是赶紧拍拍露娜，问萧越道：“快！这个问题怎么答？是不是咱们答对问题，就能得到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之类的？”
露娜停下哭声，从林炎怀里出来，抹了抹花掉的脸。萧越瞄了阚闻海一眼，转过身去正对投影，抱着胳膊懒洋洋回道：“我是改变世界的人。”
林炎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萧越这回答也太中二了？
阚闻海显然没有接受这个答案。相同的问句再次问出，“所以我的问题是，你是谁？”
露娜拽拽林炎的衣角，小声提醒，“你说。”
林炎先是迟疑，然后决定听从露娜的话，“我是改变世界的人。”
阚闻海笑了。
“炎炎，这么多年过去，我很高兴知道你仍然抱有改变世界的想法。”
四周带着模糊光晕的墙壁开始震动，光影起落之中，占据整面墙壁长度的玻璃展示柜缓缓出现在三道墙壁之前。贮存容器交错陈列，满满当当，而后外层玻璃收起，容器触手可及。
萧越气不打一处来，挽起袖子抗议，“凭什么他说好使我说就不好使啊？太偏心了吧？”
阚闻海没有理他。
“科学工作者是孤独的，因为他们不知道经历艰苦的工作之后，究竟会得到什么结果——可能与你的预期背道而驰，也有可能两手空空。所以作为科学工作者，不仅需要极高的智商，更需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只有当你坚信你能够改变世界，你才会有踏出这一步的一腔孤勇。炎炎，你可以的，但是萧越不行——倒不是他没有赤子之心。他智商不够。”
萧越，“……”
“我的这些小玩具留给你，牌子上已经标注了作用以及注意事项。如果想要完整的制备方法和作用机理，就打开药品下方的小盒子。要是有一天，有任何什么威胁到了你们的安全——你们可以利用这些保护自己。
“炎炎，祝你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