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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告别沈寂听,各自去忙自己的事,空荡的房间里就只余沈寂听和沈芊芊二人。沈芊芊见三人已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那一脸动容竟瞬间不见了踪影。
她启唇,轻轻慢慢开了口。
“如今你可满意?能够继续留在这里,就有更多的机会准备了。你可想好了?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便再也回不了头,不是你杀他,便是他杀你。”
“哪有什么身中剧毒,师姐真是张口就来。”沈寂听嘴角扬起笑,看上去却格外阴冷,“倒是把他们都骗得团团转。”
“我知道你想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负了你母亲,你想杀了他,偿还这么多年的苦痛,但是我和娘亲都不想见到你逐渐堕落。”
沈寂听只是盯着门口,目光里尽是平日里没有的阴郁桀骜:“师姐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还没死,还能活着,靠的就只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恨意了。我只想掌握这个快要腐烂了的霁月阁,一步步靠近那个人,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他复又嘲讽地笑道:“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他呢,多亏了他,我才会被困在水牢里这么多年。”
“要是没有阁主,没有你们,我早就死了几百次了。此事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所以你便用身体挡过了那飞刀?你可知那飞刀上尽是剧毒!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竟对自己都这么狠心。当初你叫他们在梨花宴上搅浑水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杀招竟是为你自己设计的。”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季尧生没有给你吃那解毒丹,你现在就已经去见阎王了!”沈芊芊冷笑了一声,“真是算无遗策的好计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实证明我赌对了。”沈寂听微扬起头,笑着看向了沈芊芊:“我替季琅挡了这一劫,阁主与季尧生又是故交,他必会用解毒丹救我性命。如今我虽双腿不能动了,却让季尧生相信了你说的那些话,还能叫那女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可不就是好计谋?”
沈芊芊看他依旧是那副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只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煎熬与隐忍,让他早已忘记了他原本的样子,又如何能轻易改变?
又或许这就是他本性。
她没再接他的话,只是说了一些旁的东西:“我母亲是个重情义的人,她为了保存你母亲最后的骨肉愿意护着你,你却要清楚,我和母亲只能替你做到这个地步,剩下的只能靠你去争,去抢。我希望你答应我,不动钧雷山庄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想法子庇佑他们,你能做到吗?”
沈寂听没想到她说的竟是这个,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戏谑地看着她:“怎么,难不成你真的喜欢上了季淳吗?”
沈芊芊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只是点了点头:“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很聪明,很冷静,很在乎家人,”
“至少他和你不一样。”
沈寂听转开眼,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也会被情爱所困,真是好笑。我劝你不要向往不可能的事情,飞蛾扑火,总会被烧坏翅膀的。”
沈芊芊反问他道:“你难道不喜欢季琅那个丫头吗?将你母亲的玉佩赠给了她,以前不是连摸都不能摸一下么?告诉她这么多事,还答应季淳要保护她。你还说不喜欢她?”
沈寂听淡淡地捧着茶杯,用杯盖刮着茶水中的沫子:“只是她说了几句我很爱听的话罢了,便将这无用的东西送给她也不妨事。”
他放下茶杯,脸上看不出喜怒:“我承认她的确对我很好,但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是白天和黑夜,虽有交接,却永远不能共存。”
“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钧雷山庄众人一丝一毫,也会尽力保全他们。这也是我唯一能报答他们的事了。”
沈芊芊就这样站在一旁,有些怅然地说道:“世间万物,怕的不是追赶不及,而是不知道自己内心想要追赶。寂听,偶尔也听从自己的心吧。”
“这几天你叫月渊准备准备,是时候展开我们下一步计划了。”沈寂听玩着自己的手指,漠然地对她说着下一步计划,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刚刚所说。
沈芊芊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就出去了。
山水交叠,夕阳将湖水映得通红。湖心亭里有一女子,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她手指捻起一颗黑子,正要将它放在棋盘上。忽有一小厮,上前来朝她小声说着什么。
只见她嘴角轻轻一弯,将那颗黑子随意丢进了棋篓里,“如此,便省得我们再为他多费周章了,且让他再蹦跶一会吧,毕竟是秋后的蚂蚱,能活几日算几日了。”
那小厮点了点头,正要离开,那女子却又叫住了他:“你过几天带一队人,去钧雷山庄探个究竟,我始终还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查到他确实残废了我才甘心。”
那小厮点点头,随后身形诡异地隐没在了亭中的黑暗里。
这晚,季琅独自在书房中看话本,正看到有趣之处,忽然听到房顶有东西走动的声音,踢得瓦片一阵翻飞。她本来自己一个人待着就很是害怕,听见这个声音吓得魂都飞了,见四处不见小翎,连忙起身朝季淳的院子跑去。
“哥,哥!”季淳正和沈芊芊研究怎样在山庄周围设置陷阱,听见她的声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季淳忙起身出门,沈芊芊跟着他出了门,只见季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却什么事都没有。他脸一黑,抬手就给了她额头一下:“你做甚跑得这么快?脸都跑红了。”
“什么呀,我这是被吓红的!我刚刚在房间看书,忽然听见房顶上有声音,我就来你这了。哥,我们山庄是不是有鬼啊?”季琅后怕地躲到沈芊芊背后,揪住了她的袖口,眼睛四处搜索着。
沈芊芊有些好笑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嗔道:“你躲在我身后做甚?难道不怕鬼从你身后过来抓你吗?”
“芊姐姐莫要吓唬我!”季琅听她这么一说,更害怕了,赶忙走到二人中间。
“怎么胆子这么小,多大年纪了还怕鬼。”沈芊芊轻声揶揄她道。
季琅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芊姐姐不怕鬼吗?”
沈芊芊瞥了她一眼:“不怕。这世上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季琅忽然觉得这句话不像是沈芊芊会说出口的,反而像是沈寂听会说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沈寂听,一拍脑袋:“完了,病秧子还自己一个人待着呢!”
季淳和沈芊芊对视一眼,察觉到不妙,赶忙叫上几队人朝沈寂听处行去。
几人远远地便听见了金石交接的声音,待近了前去,就看见几个黑衣人正在围攻沈寂听一人,他身边的小厮都已人事不省地晕倒在了地上,只余他还在勉力对抗眼前的黑衣人。
“病秧子!”此时季琅已顾不得那么多,随手拔了一把剑,冲上去想替他抵挡黑衣人的攻势。哪知那些黑衣人见他们人多,竟没有与他们交手的打算,纷纷退了。
季琅忙丢开手中的剑,冲到沈寂听近前,检查着他身上可有伤口:“沈寂听,你没被伤着吧?”
“并未。那些黑衣人功夫并不好,伤不到我。”沈寂听见她如此担忧,伸出了双手,将自己前前后后展示给她看。
“寂听,你可知这些人是何人?来此地是何目的?”季淳招呼众人将昏迷的仆从抬走,也来到沈寂听面前,问道。
“不知,”沈寂听摇了摇头,他脑中过着刚刚那些刺客的一举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好像看见他们身上都刻着一个印记。”
“什么印记?可否画予我看?”季淳见能够找到些许线索,一刻也不想耽误,差人去取了纸和笔来,等待沈寂听将那印记画出来。
沈寂听没过多久便画好了,只见那印记如同一个长着藤蔓的倒三角,周遭有一些蛇形的东西,将那倒三角包裹其中。这印记长的十分吊诡,颇为复杂,众人皆认出了这印记,表情震惊。
“我原本以为这些人只是江湖上的二流杀手,未曾想竟是暗珏那帮人。”季淳轻轻啧了一声,“这些应该只是来探路的先锋,也不知接下来又会来哪些有名的杀手。”
若真是如此,事情会很难办。
“这暗珏,可是伤了母亲的那个暗珏?”季琅表情有些紧绷,她在极力压制自己心里的冲动。
季淳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暗珏。为了一个孩子竟花大价钱请动了暗珏,你们阁中的这位长老还真是大手笔。”
他看向了一旁的沈芊芊,眼神有些担忧:“芊芊,这些日子你且去阿琅的院子里住,等到风头过了你再回自己的院子。寂听也一样,这些日子我搬过来和你住,要是有什么事,人都在会方便处理一些。”
沈芊芊和沈寂听都对这个决策没有什么异议。等到此番事处理了个大概,两人便着手将自己的物件搬到季琅和沈寂听的院子里了。
季琅走进沈寂听的院子,将自己新编的小动物送来给沈寂听解闷。自从沈寂听站不起来之后,他虽嘴上不说,但话却明显少了很多。季琅怕他心里憋出毛病来,便常常到他的院子里,做一些小蟋蟀小兔子挂在他的床头,想哄他开心。
“沈寂听,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她还没走进房间,声音却已经传到了沈寂听的耳朵里。他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像往日那样等着季琅进屋。
她玩着手里的一撮头发,一蹦一跳地走到沈寂听床前,熟练地坐下,献宝似的掏出了一个小玩意摆在了自己的手掌心里:“你看,这是今天我做的,是一只小狐狸!这只小狐狸可比以前那些蟋蟀啊什么的难编多了,我琢磨了好久才编好的。”
沈寂听伸出手,将那草编的小狐狸接到了手里,这小狐狸只有两节指节这么长,看起来很是小巧。尖尖的嘴,歪歪的头,翘翘的尾巴,看起来颇为得意。
沈寂听想了想,总感觉从它身上能看见熟悉的影子。
“你看着这只小狐狸,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呢?”季琅适时地提醒着他,表情很是期待。
沈寂听摸着下巴想了想,又将手里的狐狸转了转,不确定地说道:“嗯…我觉得这只狐狸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做的。你是搬了面镜子放在自己旁边照着自己编的吗?怎么能这么传神。”
季琅一皱眉头:“什么呀,这只狐狸明明就像你!看起来很漂亮,但却是满肚子坏水!”
“明明就是你,你看她这神气的样子,不是跟你一个德行么?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我呸,你看他尖嘴猴腮的样子,不就是你么!”
“你再看这细长的眼睛,再看看你自己,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算了,你还是还给我吧,下一个我就照着你的模样编,你等着吧!”
“那要看你能不能抢到了,你前不久才说,送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如今你却要食言了?”
“我还没说要送你呢!你喊它一嗓子,看看它答不应你!”
两个人像三岁的小儿一样开始拌起了嘴,完全没有注意到季淳和沈芊芊已经站到了门口。
“寂听,我怎么发现你和阿琅凑在一起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你们的对话就一定会变成稚童吵架呢?”沈芊芊靠着门看着这两人拌嘴,觉得十分有趣。
“谁是稚童了?明明就是他!”季琅很是不服气,手指着沈寂听说道。沈寂听只哼了一声,撇过了头,手里还攥着那只长得很混搭的狐狸。
“好啦,你们两个别吵了。今天天气甚好,不如出门转转?过不久天气变热了,可是想出门都出不了了。”季淳好笑地看着两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