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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胡姐姐得母妃命赏赐我些江南进贡的衣料绸子。
此时我正在院子里瞧着侍女们荡秋千,环佩叮当,飘飘而下,所谓半仙之戏。
“远远便听见苓珠娇笑声飞出墙外,可要当心,莫穿到旁人耳朵里。”胡姐姐暗自附耳叮嘱我道。
洪武、永乐二帝铁腕执政,素来憎恶贪图享乐骄奢淫逸,后宫妇人也多是如此。母妃秉公执法,不喜玩乐,甚至听闻殿下偶尔斗蛐蛐儿也被指责为玩物丧志。
我原想着她们平日辛苦,无事时便不愿再吩咐她们,随意她们打发些缱绻寂寞。
胡姐姐如此说,我大为感激。只得挥挥手,喧闹的女子们瞬间安静,大气也不敢出地退下。
她又将新近制作的鞋袜赠我,对我的女工技艺大为失望,一阵窃笑一阵忧虑,直言重孙出世后必被我虐待。
胡姐姐声音温和,却叫满殿的人都听得清,这群人嘴角都挂着隐秘的微笑。我只能独自神伤。
她在我这儿坐到了午时初,原本留胡姐姐用午膳,谁知殿下登门,仓促问候两声,胡姐姐便及时退去。
说来也怪,胡姐姐对殿下从不冒犯僭越,殿下也从未斥责或是嘲讽,可他们二人之间除了恭敬便是恭敬,在有了曼镜之后胡姐姐几乎不会主动去找殿下,甚至有时殿下蹴鞠邀她观赏她也总借口不去。
殿下淡淡见她离去,便收起方才的严肃,双眸明亮,嘴角上扬,一副书生模样向我揖礼。
“有礼相赠,请姑娘笑纳。”
我一把抓起桌上蜜饯,就往殿下嘴里塞,他噎得连连呛声。
我随后回礼道:“请公子明示。”
他朗声笑笑,吩咐徐武大哥将那物拿进屋。
“蜀地上好的金丝楠老料,又送至扬州赶制好几个月,你快试试,你指定喜欢的。”
“原来是瑶琴。”
我顺势接过坐下:“好几个月?那岂不是出征之前殿下便准备着?”
我抬手,琴声宛转悠扬,如泣如诉。
“好琴。”
他仿佛忘记了回答,直至我仰首看他。
他放慢步履,缓缓走近。
“原想着生辰那时送你,结果我还在漠北。”
我怔怔看他,低头不语,埋首于胸前抑住泪水翻涌,许久才道:“殿下想听什么?”
“凤求凰。”他脱口而出。
不出我所料。
我将先前的情愫织进曲中,琴艺或许并不高明,可他却专注聆听,不言不语又一动不动。
曲终,我侧目看他,他着青色圆领衫,束发嵌蓝冠,目光毫无阻碍跟随我。我那时便只愿时光停在此刻,安静、祥和。
从前我以为时光漫长,因为些不可说的事情怄气多年,转瞬才发觉我也即将为人母。
实在是不值。
幸好,殿下一直都在。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殿下拍手称道。
“妾无才无德。”
他颔首笑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殿下胜过子期,我却不比伯牙。”
“左右都不是,那你要如何?”
“我自是我,殿下便是殿下。待我百年之后,殿下将此琴随我一同入殓,后世或也可留下姓名。”
殿下起身于我面向蹲下,又道:“若我先去,你当如何?”
“自然是破琴绝弦,随君而去。”
“胡闹!你还记得你昨日同我说的什么?”
我掩面大笑,又双手捧过他的脸颊,正色道:“所以,我只求殿下平安康健,长命百岁。”
他轻声叹气:“与妻相守,将来甚久。我定要等你百年之后再走,留你一人,我必定心有不安。”
我冲他笑笑,心中涌起一丝苦涩。
我也并不是。
你的妻。
这也是我第一次生出不甘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