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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神龙咯!祭神龙咯!”
伴随着几声吆喝,外面喧闹起来了,大多声音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苏萱萱被吸引到窗口,推窗一看,只见街上正有一支队伍在游街。
几个赤膊大汉抬着一头树枝编制的巨龙,走在最前头,身后是各种穿着傩戏服的人,唱着跳着,中间是一辆花车,车上站着各路“神仙”,有白蛇娘娘、吕洞宾、西王母等等,再后面是一堆吹拉弹唱的乐队。
人声鼎沸,队伍几乎把全镇的男女老少都吸引来了,街道两岸的镇民源源不断加入队伍,孩子们跟在后面捡着地上的糖,那都是花车上的“神仙”们撒的。
“这是什么节日呀?”苏文静拽住一个老乡问道。
“祭龙活动啊,神龙的节日!”老乡说完就投入到了队伍里,跟在队伍后面欢闹起来。
“妈妈,岛上有神龙哦!”苏萱萱一听就兴奋地手舞足蹈地拽着苏文静往人多的队伍里走,“我们快去看吧,快点,妈妈!”
母女俩也加入了队伍,跟着众人一起狂欢傻乐,渐渐地,苏文静终于弄清楚了这里的习俗。
原来,祭神龙活动,并没有神龙,祭祀的是一棵有两百年树龄的古树,就在镇子的中心位置,曾经的晒谷场。
那棵古老的大树,被镇民视为神龙树,保佑着世世代代的镇民免遭饥荒战争和洪水的侵袭。
苏文静也跟其他小孩一样,不停地俯身拾捡地上的糖果,其实民宿里并不缺糖果,但是缺少这种充满节日气息的野生糖果,母女俩沉浸在拾捡的乐趣中。
“妈妈!那块,快去!”苏萱萱两只小手都攥满了,只好指挥妈妈。
苏文静抢先其他孩子一步,走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蹲下身体,正要捡起,谁知,一只手已经抢先一步。
苏文静急眼了,抬起头看向竞争者,却发现是莫饮白,一脸忧郁的莫饮白。
现场的喧闹声突然哑了,两人就这样蹲在地上,看着彼此。
莫饮白把手里的糖果,放在了苏文静的手心上,就像交出了自己的心。
自从那天在风力发电机离开后,苏文静一直在躲着莫饮白,而莫饮白也在一直寻找机会,重新走进苏文静的世界。
终于,两人在游街队伍里相遇了。
但是,苏文静不想再跟莫饮白有什么纠葛,否则事情真会朝着离奇晃荡的方向发展下去,倒不是自己真的对莫饮白有什么感觉,而是莫饮白的眼睛太灼热了。
她怕沦陷进去……于是,只能选择躲开。
莫饮白脸上写满了急不可待的诉说欲,但是不等他开口,起身就走,徒留下衣服上的香水味。
“是哥哥,哥哥!”苏萱萱也看到了莫饮白,还想招呼他一起,但是苏文静不给她机会,拽着她就跑到了队伍的前面。
游街队伍闯过骑楼街,终于到了晒谷场,一棵苍天古树,慈祥地垂头看着芸芸众生。
祭祀仪式要开始了,人们在大树下找到了一块空地,然后摆上了供桌,桌上要放置谷一升、米一斗、碗四只、酒一瓶。
其中还要让孩子们把新打好的糯米粑粑放在桌子上,孩子们很积极,桌子上的糯米粑粑堆成了小山,寓意就是保佑孩子生命坚韧,一路平安。
苏文静看着这些糯米粑粑,正在发呆,结果发现莫饮白就在对面,一直看着自己,一张供桌横亘在两人中间,也成了一座山。
仪式开始了,镇上的智慧老人用他那双跟树皮一样皴裂的手,端起一碗米酒,嘴里念念有词,脸上的白胡子也随之颤动起来。
“养猪猪满厩,养羊羊满坡,养鸡鸡满窝,出海鱼满网。祭了神龙爷,阿位得安乐,祭了考古树,阿依永安康……”
现场的人全都安静下来,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朝着神树跪拜,就连苏萱萱也学着其他孩子的模样,跪拜起来,她是觉得好玩。
但是苏文静还站着,莫饮白也站着,因为两人的视线凝成了一条绳,忘记了现场的环境。直到莫饮白身边的一个老者拽了拽莫饮白的衣角,他才双手合十跪下去,但是眼睛还停留在苏文静的身上。
虽然两人没一言一语,但是两人的眼神已经表达了很多很多意思,莫饮白的眼神表达的是疑惑,是不解,是坚定,是一意孤行,是不顾一切。但是苏文静的眼神表达的却是拒绝,却是教导,却是道歉,却是哭笑不得,却是绝无可能。
当白胡子智慧老人把酒洒在神树下时,现场的人都站起来,莫饮白对苏文静投去最后的一瞥不舍,无奈离开了。
仪式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捐献祭金,这也是东山镇沿袭了上百年的习俗,每家每户都要捐出一笔数额不小的祭金,用作日后搞祭祀活动、救灾救险、抚赡老人的基金。这也是东山镇民风古朴的本质原因,一种互助的关系让镇民们拥簇在神树之下,一代代传承下去。
按理说,这笔钱不需要苏文静缴纳,但是苏文静拥有老金街的产业,而且在本地做生意,享受着本地的福利,理应意思一下。
苏文静也打算意思意思,拿出钱包,捐个一百两百的,但是其他人都是一出手就是上千元,有的富家大户还一万一万地捐,那位白胡子老者还会在祭金账簿上一一记录下来。
这是一次低调炫富的时刻,莫老板故意当着苏文静的面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钱,放在了登记桌上,不忘挖苦苏文静。
“苏老板生意那么红火,可不要吝啬钱包啊。”
苏文静留下钱包里仅有的两百块钱,转身就走,莫老板肆意笑起来。
“到底不是本地人啊,消费着咱们这里的好山好水挣大钱,却不懂得感恩,女人,就是不懂得事理。”
如果说前一句话对苏文静来说就像吞了一只苍蝇,后半句对她无疑是一剂催吐药,不吐不快。
“对不起,我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也凭自己的本事给国家纳税,至于感恩,不用你教。到今天为止,我受到了多少左邻右里的帮助,受到了多少来自你的恶意竞争我心里清楚。”苏文静冷笑道,“如果神树真有灵,祂应该看得更清楚。”
“你!你竟敢亵渎神树!”莫老板抓住这个把柄不放,赶紧向白发长者指控,“这个外地女人侮辱我们的信仰,就是侮辱我们全体镇民!”
一时间,众人都齐刷刷看向了苏文静,她被充满敌意的目光包围了,今天要走出去,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幸亏现场有一位女人是莫家的大嫂,前几天刚跟苏文静吃过饭,急忙站出来劝说莫老板,“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文静刚来没多久,不懂咱们这里的习俗,你让她像我们一样,岂不是强人所难。”
随后,在莫家大嫂的连说带劝下,苏文静被救出了包围圈。
这一幕被远处的莫彦德看得一清二楚,他露出了阴笑,叫来了莫全,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莫全听后一脸惊恐。
“伯伯……这……”
“你怕了?”
“那可是咱们这里的……”
“阿全啊,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成接班人培养,你不像那个不争气的兔崽子,我很看好你,这件事就是考验你的,能不能完成,你考虑考虑吧。”
莫全眼里充满了渴望,同时又充满了恐惧。
第二天清晨,一声恐怖的尖叫,把镇上家家户户的房门都叫开了。
“神树受伤了!神树受伤了!”
人们奔走相告,一股阴云笼罩在镇上,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刮台风。
很快,神树前聚拢了上前上百的镇民,一双双惊恐的大眼凝视着神树,树干上留下了人为砍伐的疤痕,发白的树径裸露着,如同人的白骨。
“这到底是那个王八蛋干的?”
莫老板捡起一撮木屑闻了闻,香水味,怎么会有香水味?莫老板的推理经验告诉他,凶手也许是个女人。
他突然转过身,面向众人,把手高高举起,然后落在了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是老金街。
“是她……是她……是那个女人!是苏文静!”莫老板就像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秘密一样,眼睛瞪得大如灯泡。
人群愤怒了,莫老板舞动着拳头做着演讲,把所有的恨意都指向了苏文静,指向了那个亵渎神树的嫌疑人,于是大家浩浩荡荡朝着金桔民宿杀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