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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男人们又围拢在酒桌前喝酒、打牌,这是他们每个礼拜天都必不可少的家族仪式。酒桌从莫彦德的客厅一直摆到了天井,每个适龄的莫家儿郎都会被拉来参加。
莫饮白是个例外,他很厌恶这种聚会,尤其是这种嘈杂的环境,会扰乱他的心性。他虽不是修身养性的老者,亦非远离尘嚣的道士,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一股闲云野鹤的不羁。
为了避免被拉去喝酒,莫饮白在药铺的所有的药材又清点了一遍,这一清点就枝节到了半夜。夜深寒重,他们的酒局该散了,自己也该回去了。
他披上了夹克,锁好了门,街上路灯虽然昏黄,但是莫饮白还是能借着这微弱的灯光,看清前方的路的轮廓。
走过民宿时,他不由得回头看了看民宿的二楼,苏文静早就躺下了,莫饮白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谁知,没走多远,街上的路灯忽闪了几下,熄灭了,看来该换灯泡了。
老金街瞬间黯淡下来,莫饮白心里叫苦不迭,因为他的夜盲症失去了最后一点解药,如今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了,四周都是模糊的,一团连着一团。
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要么就是走到了别人家的门口,或是回到了原地。这么无头苍蝇地一通乱摸索,莫饮白彻底迷失了方向,立在原地,再也不敢往前迈一步了,仿佛陷入了黑夜的漩涡。
就在莫饮白在黑夜的大海上孤立无援时,一个倩影飘到了他身前,莫饮白看不清来者的相貌,但能从其身上的香水味判断是个女子。
“请问你愿不愿意为我引下路,就到那个中药铺。”莫饮白的语气从未如此谦卑,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到药铺,在药铺里凑合一晚。
但是那女子给的更多,她直接拉起了莫饮白的手,硬生生把他拽出了黑夜的漩涡,一路向西而去。
“请问你是——”莫饮白问到一半儿就知道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文静,他以前曾不小心触碰过她的手,所以认出了这只我行我素的手,只不过现在这只手没有白天的掘强,反而多了几分温柔。
“你又梦游了,是吗?”莫饮白不敢确定,他从未接待过梦游症病人,也没见过梦游症发作时的样子,“如果你不回答,我就以为你是装的了,你不会是趁机捉弄我吧?”
他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证明苏文静此刻是否真的是梦游。苏文静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代表着她现在是真的处于梦游状态。
“你要带我去哪里?”莫饮白有些拿捏不准,他不相信一个梦游者会把自己领回家,毕竟这中间还隔着好几条街呢。
就这样,苏文静一语不发,神情迷离,动作也轻飘飘,牵着莫饮白一路前行,他们经过了镇上的大槐树,经过了妈祖庙,拐进了铺满青石板的巷道。
周围的海风缓缓滑过屋顶的青瓦,发出大自然独有的箫声,树影在月光下妖娆而起,时不时有露水打在两人的衣衫上。
莫饮白视线模糊,只能看见苏文静穿着一身白色,不知道是睡衣还是纱裙,在夜色中很轻灵,自己的心也跟着轻灵起来。
感觉就像走在一条逃离人间的阴阳路上,夜雾缭绕中,苏文静就像聂小倩一样,自己就像宁采臣。此情此景,令人沉醉迷离,他心中堆积了千言万语,此刻不用一字,那只手都能感受到一般,令他心胸开释,快慰不已。
走着走着,莫饮白逐渐习惯了这种无言的相伴相随。转瞬,两人上了一座拱桥,如果没猜错,莫饮白知道这是到了莫家院落外的小桥了。
真是近乡情怯,不过怯的不是归来,而是离别。
下了桥,莫饮白的手不由得握紧了,生怕苏文静从自己手中滑走不见,就像夜色中隐隐的花香。
终于,苏文静停下了,她抽走了自己的手,但是仍然立在原地,静默着,就像橱窗里的女模特。
莫饮白知道,家门就在近前了,真是世间罕有,一个梦游的女子竟然把一个夜盲的男子给带回到了家门口,这是医学上的奇闻,也是缘学上的奇闻。
“既然你能在梦游的时候写字,那么你就写给我,让我知道你的心意。”说着,莫饮白伸出了手掌,递给苏文静,期待着她在自己手上写字。
但是苏文静没有接招,而是弯下腰,抬起了一块石头,机械地转过身,对着一辆汽车砸下去。突然,汽车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惊醒了莫家的看门狗。
一阵聒噪的声响后,莫家大院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很快骂声越来越近,莫饮白很担心苏文静的安危,可是苏文静此时早已不见,女鬼一般消失在了夜色里。
当莫饮白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后,莫家的一位老叔打着手电发现了莫饮白。莫饮白赶紧谎称天黑不小心撞到了汽车,就这样,莫饮白从迷离的夜色世界恋恋不舍地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一夜难眠,莫饮白早早地来到了药铺坐诊,正好赶上苏文静也起早打开民宿大门,两人隔街相视。
苏文静只觉得感觉怪怪的,为何那个小大夫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话说,苏文静眨巴了几下大眼,向他发出自己的疑惑,但是收到的却是莫饮白的笑意。
是晨起打招呼?但看起来也太客气了,感觉更像是感激,苏文静以为莫饮白是在为那天帮他在六叔面前蒙混过关而感谢,突然想起自己还骗了他六叔四百块钱,莫非莫饮白是来讨债的?
想到这里,苏文静赶紧钻进了屋里,趴着窗户偷瞄莫饮白,看到的不是愤怒的脸,而是一张失落的脸,苏文静更懵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下午最慵懒的时刻,连一向聒噪的花婶都拄着下巴瞌睡了。莫饮白清风一般进了民宿的大厅,轻轻咳嗽一声,把摇椅上午睡的苏文静惊醒了。
还未等苏文静揉清眼睛,莫饮白就把酝酿了一个晚上的话说出了口,“你的梦游症再不治,你的心肝两脏会出大问题,找时间来我的药铺就诊吧。”
言讫,便走。
话就这么干巴巴撂下了,听不出任何感情,只有一些急切,不知是医生的急切,还是哪一种急切。苏文静一时猜不透莫饮白的用意,再想追问,人已远去。
意思很直白,就是让她来找自己看病。但是动机猜不透,苏文静就迟迟不动,在去接女儿放学的路上,她又看见了莫饮白正在街边喝烧仙草,于是走上前。
“喂,你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苏文静直奔主题,丝毫不顾忌他身旁的其他莫家子侄。
莫饮白没想到苏文静竟是个愣头女子,当众跟自己说些含糊不清的话,凉茶店里的人们都是嚼舌妇、嚼舌汉,万一让人误解岂不麻烦。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你有病,去看医生,不要在我面前吼来吼去,ok?”莫饮白只好切换到不耐烦的态度,想把苏文静赶紧气走。
可是苏文静偏偏较真起来,“话说是某人去求我看病的吧,你这个大夫一会儿装什么悬壶济世,一会儿又拒人千里,我看有病的是你吧!”
苏文静还是气呼呼地拽着苏萱萱离开了,莫饮白暗暗嘘了一口气,他左右看了看,大家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都认为是苏文静这个外来的疯女人在胡搅蛮缠。
当苏文静傍晚去林间道上跑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又叫住了她。
“真是傻女人,为什么不去找我看病。”莫饮白倚靠在摩托机车上,仿佛等候已久。
“搞什么鬼,你在跟踪我吗?”苏文静对眼前的年轻人又充满了警惕,毕竟身处的环境有些荒僻,“离我远点,我可是练过泰拳。”
“我是真心诚意想为你治病,”莫饮白跟着苏文静跑起来,“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让我——”
莫饮白差点冲动说出口,及时止住了。
“让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又梦游了?”苏文静放慢了脚步。
“你昨晚梦游的时候,在街上害惨了一个人,他被你折磨得心脾两虚、气机郁结,恐怕从今往后都会留下后遗症。”莫饮白说得时候脸色苦痛,眼神不敢直视苏文静。
“难道我昨晚打人了?还打出了内伤?”苏文静后怕起来,抓住饮白的手臂,“快告诉我被打的人是谁?在哪儿?”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是我们莫家的一员,我已经把他安抚好了。”莫饮白转移了话题,“昨晚是碰巧我撞见了,要是你以后时不时来这么一次梦游,难道你想把全镇的人都打一个遍吗?”
苏文静懊悔着蹲在地上,“我也没有办法,梦游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所以,我才让你接受我的治疗,采用中医的办法。”莫饮白朝她伸出手,这本来是要拉她起来的意思。
但是苏文静误以为莫饮白要跟自己合作,所以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你这么帮我,肯定又有所求,说吧,什么条件?”
“我想让你欠我一个人情,”莫饮白神秘一笑,“至于什么时候归还,到时候自然会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