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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合儿同应小蝉见面,二人还都没开口说话,泪就先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应小蝉笑着,抬手为她擦眼泪:“今天见面,该说些高兴的事,你怎么哭了?”
合合儿努力地憋着眼泪,却哭得更大声了:“公主,你不也一样吗?”
合合儿看着应小蝉清减的面庞,又摸着她越发单薄的手臂,心下一阵酸楚,如今成了亡国之奴,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公主想必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别为我担心,我现在很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合合儿哽咽着:“公主,你就别瞒我了,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连煜那般阴狠的人,你在他身边如何能好?”
应小蝉拉起她的手,将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点滴日常都告诉了她。
“他不是我从小到大所想的那种丈夫。”应小蝉仰头,仿佛重又回到草原上,心里盛满了少女时的憧憬。
她所希望的丈夫,应该是个见了她会害羞的腼腆少年,他应该有着被晒黑的皮肤和世上最纯真的笑容,他将举着他亲手打下的野兽,围坐在篝火旁献给她。
后来,见过了应远桥,她也会想,有一天她的丈夫,是否会是个像师父一样清瘦的男子,眉目如画,满腹经纶。
只是,如今成为别人的妾,玩物一样,这样的婚嫁,是少女时期她从未预料过的。
她曾相信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遥望人间,如今,她倒不希望事情如此。
否则她的阿父会看到她如今以色侍人,他要难过。
“但他却是我现在能见到的,最好的人。”应小蝉垂下眼眸,“他很凶,冷冰冰,不腼腆,也不多说话,只是他对我,未有苛责。”
合合儿没想过连煜竟是这样人,反复想了很久,才接受这一事实,她按住应小蝉的肩。
“公主,有些话,你或许不爱听,但我一定要说。”合合儿道,“我看连世子对你未必无意,你要抓住机会,为他诞下一儿半女,成为他的正妻,如此才算稳固。”
“合合儿,你不明白。”
应小蝉见合合儿如此真心实意为自己打算,不免又红了眼眶,要如何对她解释自己与连煜的关系,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公主,你把我今天的话都记在心里,听到没有?”合合儿晃着她的肩膀。
“合合儿,不是那样的。”
应小蝉斟酌再三,还是缓缓开口,她的嗓音凝涩,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有很多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他对我好,不是因为在意我,而是他对每个人都那样好。我也不会有孩子,因为每次都用药……”
合合儿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将幻梦打得粉碎。
“从我入他府的第一天,嬷嬷就告诉我,我只是他派遣寂寞的工具罢了,我只是以身侍奉罢了……”
应小蝉说着这些,面容却异常地平静:“他无条件地收留我,对他,我永远也只有感激。”
“那……”合合儿忧心道,“若有一日,色衰爱弛,又或者,他娶了个强势的妻子进门,公主你要如何自处?”
“不要为我担心,那一天一定会来,不论我是被扫地出门,还是被发卖入教坊司……”应小蝉咬了咬嘴唇,接着道,“只要能保全你和阿妈,我就没有遗憾了。”
合合儿听完之后,不禁悲从中来,她曾寄予厚望的应公子,她曾期待的,能拯救她们于水火中的人,没有出现。
只有公主,用她稚嫩的肩膀,挑起了那扛不动的重担。
此时,正有人来敲门。
屋内主仆二人吓一跳,忙拭去脸上泪水。
“何人?”合合儿清了清嗓子道,“我有客。”
屋外传来一娇滴滴的女声:“知你有客,不过我这边大老爷指了名要见你一面,你来应一应局子。”
“不去。”
那女子话锋一转,显然有些不悦了:“是王妈妈的意思,一杯酒罢了,真当你自己多金贵?”
听对方语气咄咄逼人,合合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没事,我等你。”应小蝉拍了拍合合儿的手,“你始终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不好如此跟她们撕破脸面。”
合合儿点点头:“公主,我去去便回。”
“嗯,我就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去。”
只是合合儿才走没多久,就有个丫鬟来敲门。
“应姨娘。”
应小蝉没料到对方识破自己,极力否认:“不,什么姨娘,你认错了。”
“北燕公主应小蝉,有个人相见你,你若是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有了上次在长公主府的事,应小蝉谨慎多了,不轻易相信旁人的话。
丫鬟见她戒心极高,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姨娘,要见你的人,是你的阿妈。”
“不会的,你骗我,阿妈在掖庭宫里,出不来的。”
丫鬟说:“这是连世子特地为您安排的。姨娘若不领情,那便罢了,只是连世子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姨娘当真不见?”
连煜?应小蝉听到丫鬟说连煜的名字,便毫不犹豫地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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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合儿冷着脸,去敬了一杯酒。
只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却哪里也找不到应小蝉了。
合合儿有些慌乱,毕竟方才应小蝉亲口承诺过会留在这里,而这教坊司鱼龙混杂的,若叫人发现了公主的女儿身,恐怕是一场大麻烦。
但是合合儿坐立不安,心下不知为何慌乱不已。
只是这件事,她无法与旁人说,无论是常星阑还是连煜,她都没法子向他们传信。
这里的丫鬟、忘八们,也是信不过的。
“公主,你到底去哪儿了?”
合合儿双手合十,只希望应小蝉马上就能平平安安地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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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丫鬟来敲门,她瞥了一眼被宇文琒喝空的酒壶,笑意盈盈:“合合儿姑娘请宇文公子前去一叙。”
宇文琒对合合儿不感兴趣,但对乔装来探访她的应小蝉兴致未消。
“这北燕人怎么知道你来此地的?”杨羽抬手拦住宇文琒,“还是别去了,小心有诈。”
“无妨,我去会会。”宇文琒起身,随丫鬟离去。
“宇文兄,争口气!别再为那女子神魂颠倒了。”杨羽忍不住小声劝诫。
“自然如此。”
宇文琒一走,杨羽也没了兴致,他叫两位姑娘离开,自己独自地喝着闷酒。
只是喝着喝着,杨羽渐渐地感觉视线有几分模糊了。
“好热……好热……”杨羽只觉得怪。
已经是初秋,他出门时还觉得身上衣衫单薄无法抵御隐隐寒意,可此刻他却如同置身火炉一般,将衣领扯开些,也毫无用处。
意识渐渐地混沌,身体越发地热了,杨羽不自觉地靠在冰凉的桌面上,想要降降温。
一双冰凉的手将杨羽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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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事情成了吗?”长宁郡主问手下。
丫鬟神色为难,跪下去,不住地叩首,求长宁郡主恕罪。
“你何罪之有?”长宁郡主问。
丫鬟说:“奴婢方才去看,两壶酒都被饮完,奴婢也按着您的吩咐分别把那二人带到同一房间里,只是……”
“只是什么?”长宁郡主视线扫过那丫鬟,仿佛刀子一样。
丫鬟嗫嚅道:“我把宇文琒引过去后,那应小婵不知去向了。”
“临门一脚!功亏一篑!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吗?”
丫鬟听得出长宁郡主的怒气有多克制,只把脑袋磕出血来:“是奴婢办事不力,奴保证今后绝不失手。”
“蠢东西,滚出去,都滚!滚远些!”长宁郡主见了蠢人,便觉脏了眼睛,十分晦气。
静下心来仔细一想,长宁郡主倒冷静了,一击不中,还有机会。
只要合合儿还在这里,应小蝉总会来的。
想清楚了这件事,她便不那么烦躁,抬手倒了一杯酒,将酒饮下。
只是长宁郡主突然发觉浑身燥热,如火烧一般。
她很早游戏花丛,是个中老手,如何不懂这是中了合欢之药。
“竟有人敢算计我?”
长宁郡主大怒,连饮下些茶水,却并不能缓解。
头脑越发地重了,长宁郡主知自己中的药不是凡品,虽然不知道是谁下手,但她知道必须尽快脱身。
不过还没走出两步,她便双腿瘫软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无力,连呼救也成奢望。
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公子被推了进来。
药物的驱使,使得他们本能地抱在了一起。
阿玉小心地将房门关上,掩映其中的无限春光。
应远桥早回到南夏,不过心中一直放心不下应小蝉,便叫阿玉留在大楚,伺机将应小蝉救出。
教坊司鱼龙混杂,一个大活人在此处消失也并不稀奇。
若要救出应小蝉,今日是绝佳时机。
不过眼见好几只手在下棋,阿玉也得先把他们的招破了才行。
从听到长宁郡主说要下药,阿玉心里便有了主意,将下了药的酒掉包,还送回到长宁郡主那里。
阿玉得意地拍拍手,走回到旁边一间屋子去,先前她将应小蝉打晕了拖到此处,还替她换上寻常女子的服饰,想来现在她也还没醒。
只是,人生多的是变数,即便是局外人,也有可能将棋局搅乱。
阿玉走进房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仔细搜寻,依然毫无线索。
失控令人恼怒,阿玉接连地搜查了好几间临近的屋子,都没找到应小蝉,她只要胁迫了一名过路的忘八,问他:“这房间里的人呢?”
忘八被刀尖抵着,哪里敢不说实话:“新送来的雏儿会被暂时关在这,不听话的就直接被拉到后院去了,我知道的都说了,您高抬贵手……”
糟了!阿玉心烦意乱,刚决定打晕这人,去后院找应小蝉。
但她没料到的是这小忘八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趁她懊恼之际,一手触碰了屋内机关,瞬间释放出一阵药粉。
纵然阿玉及时闭气,但到底晚了一步,她虽武艺高强,可对上这下三滥的手段还是落入下风。
机关触动,整个教坊司都开始戒备。
老鸨子指使了一群忘八:“把那个形迹可疑的女子给老娘抓过来。”
阿玉渐觉昏昏欲睡,浑身的力气也难使上,拼尽全力刺了自己一刀,保持清醒,而后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众忘八探头去看,底下已经没有了她的踪影。
“算她走运。”
老鸨今天因为新得了个美丽的姑娘,因此也不愿计较,满心都是要把这棵摇钱树狠狠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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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凉水劈头盖脸泼下。
应小蝉被激得醒了过来。
后脑很疼,身上也冷。
应小蝉睁开眼睛,便望见老鸨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旁边还围了一圈神情猥琐的男子。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老鸨子笑着扬了扬皮鞭:“好美的一张脸,好灵的一双眼,你要是同意接客,我保证锦衣玉食地伺候,不亏待了你。”
应小蝉之前听过教坊司是专门强迫清白女子跟人睡觉的地方,她立刻地明白,如今她正在经历着之前合合儿所经历过的恐惧。
应小蝉摇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能逼良为娼。”
“哟,还是个伶牙俐齿的。”老鸨说,“你是良民?谁来证明?”
“我是常胜侯世子的妾室,他很宠爱我,我今日来此是他安排,若我消失不见,世子定要拿你们问罪!”
老鸨和王八们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变暗了,连煜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即使只是听到这名字,身上也打着哆嗦。
“知道怕了吧!现在放了我,世子不会计较这件事的!”
老鸨神色凝重,双手抱臂,若这女子真跟连世子有些渊源,那自己可是惹上了大麻烦。
“说谎!连世子的妾,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连世子那是何等的人物,你也敢攀龙附凤?”
老鸨终究是舍不得她的美貌,将心头的惧怕压下:“你这丫头!差点就被你骗了!”
“拿连世子来吓唬人,好可怕!”忘八们笑着。
“你是连世子的妾?我还是他夫人呢!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便非叫你尝点苦头不可了!”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应小蝉从腰间拔出剑,试图逼退他们。
对于她的这点威胁,老鸨丝毫不在乎。
老鸨子狞笑:“来人,把她吊起来给我打!”
忘八们有的是练家子,很快地便将她的剑夺下。
嘴巴被人用丝巾堵上,应小蝉双手被缚吊起来,双脚几乎勉强站住。
“这细皮嫩肉的,不知你受得住几鞭?”
望着老鸨狰狞的笑容,应小蝉眼中充满了恐惧的泪水,连世子,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