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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所掌握的所有线索里,能得到的唯一推断只是宋哲可能有色情癖,但其并没有精神病史,房间里的“撕打”痕迹是一个谜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对着空地疯狂地投掷物品?

“去信息科找两个兄弟帮忙,与宋哲有关的一切事物都不要放过。”赵黎接过地图,对林不复说。

赵黎要区域地图的时候车衡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不得已的下下策,但除此之外毫无任何办法。

江科大是国家知名的花园学校,景色十分优美,占地面积辽阔,学校外围的景色也毫不逊色,紧靠校园南侧有一大片林区,包裹住了半个学校。车衡拿起一支笔,从校园南门附近的区域引出一条直线,另一边从安和路,即九号晚上宋哲再次出现在监控视野里的那条路引出一条直线,在两条线中间取了一段区域。

赵黎点了点头,接过图纸,拍了拍车衡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知我心者,唯车衡也。”

车衡失笑。赵黎拿着图纸去找常湘,让她在导航上圈出这部分区域,出动全部警力,撒网式搜查,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尽全力找出宋哲和段清九号那天到底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常湘在电脑屏幕上划着区域,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说:“赵大队长,近五百公顷,你真敢干啊。”

赵黎没回答,一时之间只有常湘的鼠标和键盘声,她在屏幕里扫了一眼赵黎的表情,赵黎开口,答非所问:“快要跨年了。”

2017.12.27

“可不是嘛。”常湘淡淡道。

搜查的命令一下,刑侦队立刻变得空荡荡,车衡跟林不复跟着一起去了,赵黎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想都不用想,这边命令刚下完,那边人就让关局拎过去了。

上次这么大范围的搜查行动还是在三年前,那个时候常湘在刑警队还跟打杂的没什么区别。她坐在电脑前面盯着搜查的区域图,越看越发觉得眼熟,想了想,连宋哲这个名字也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停顿了一会儿,打开内网的检索栏,输入了“宋哲”二字。网站下端跳出来一条讯息,常湘扫了一眼,是下属单位破获的一起案件,犯罪嫌疑人在街上突然发狂袭击自己的同伴,未果,一头撞向电线杆,当场死亡,检验血液里有冰毒成分。

吸毒者产生幻觉,会有极大的攻击性。这类案情屡见不爽,常湘随便扫了一眼就叉掉了。

搜索栏下面出现了一堆相关,常湘心中一跳,点进档案还不到三秒,表情已是极度震惊。

从关局办公室出来后赵黎去了信息科,一系列数据的检查让赵黎头痛不已,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林不复和车衡在收队的路上,赵黎刚走进房门,就被常湘叫了过去。

“怎么了?”赵黎问。

常湘表情认真,说:“你还记得三年前的江竹案吗?”

江竹案?赵黎疑惑地皱起眉头。

“江科大女大学生失踪案。”常湘补充道,“你可能印象没有那么深刻。当时有一个外派任务,一个碎尸悬案,要队里一个精英,关局把车衡派出去了,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去,结果正好错过了江竹案。”

“嘶。”赵黎抽了一口气,说,“你说案子就好好说,怎么附加条件那么多呢,什么就我死皮赖脸了?”

常湘说到这赵黎就想起来了,当时车衡就是破了那起碎尸案,一战成名。两个年轻人回程多少都有点激动,想要“给老关点颜色看看”,回来之后并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的关敬峰,一个妇人坐在刑侦科门口,嚎啕大哭。

赵黎在拐角看了她许久,没有任何一个立场去安慰她一句——阿姨你不要哭了。

赵黎闯进关敬峰的办公室问他要个说法,三个月不见,关敬峰竟然明显苍老了许多,出乎赵黎的意料,关敬峰没有训斥他,他抬起眼看向赵黎,说:“三个月,小子,整整三个月的搜索,石沉大海。这案子必须封了。”他拍了拍眼前的卷宗,说,“你要是还能找出什么,这件案子我交由你来。”

还能找到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地毯式的搜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之于刑警是千万起失踪案破或没破的一场,之于一位母亲却是失去了她挚爱的唯一一个女儿。若不是常湘今日提起,赵黎或许早晚会忘记在楼道里惊鸿一瞥时心中的隐痛,谁会一直记得那个叫做江竹的女孩呢?

妇人瘦小的身影在赵黎脑中一闪而过,他心下一沉,问:“我记得这起案子,作为悬案封档了,怎么了?”

“宋哲是江竹案的证人。”常湘说。

“什么?”

“在江竹失踪时,宋哲作为江竹的男朋友,配合了警方的问话,而且,宋哲是江竹失踪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说到这里,常湘的手心里竟然满是冷汗。

赵黎也是听得后背发凉,他拍了拍常湘的肩膀,说:“现在立刻调卷宗,还有,当年江竹失踪时的监控视频也全都调出来。”

门口一阵吵闹声,林不复的声音先从门外传了进来,听着竟然有点开心的味道,说:“你们猜这次搜查发现了什么?”

赵黎:“所有人立刻去小会议室。”

林不复:“我怀疑咱们大衡真是属狗的,那么小个痕迹他都能找到。你们猜怎么着?”

赵黎整了整外套,常湘拿起笔电和优盘,林不复说:“我们发现线索了,在安平湖附近一百米左右的区域的草叶上,车衡发现了一块精斑。”

赵黎和常湘准备完毕,往办公室外面走,赵黎拽了林不复一把,林不复被他提拎过去,整了整衣领,很诧异地说:“发现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不兴奋一下吗?”

赵黎停下,捏了捏林不复的肩膀,语调平缓、表情认真地说:“我现在兴奋得紧。”

话罢大踏步走去。

这是又有什么重大发现了,车衡匆忙地喝了一口水,跟了过去。林不复惊讶地指着赵黎的背影,车衡拍了他一把,两个人快步跟上。

2014年10月,江竹案立案。报案人是受害人的母亲,江竹连续旷课多日,校方联系家长,这才发现学生已经与各方面失联了将近十天。

警方定位到江竹的手机最后一次发出信号的位置,是在出城的一条荒废的小路上,这条路段没有任何监控,终点是邻市的一个外围小镇,监控设施十分不完备,人员出入无法监控。

搜寻一度陷入死局。

江竹与宋哲分开依然是在学校南门,宋哲返回寝室后再度外出,江竹在超市买了一些饮品,从南门离开校园,走出监控范围,在那以后人间蒸发。宋哲离开后在一个小时左右回到宿舍。虽然并不是都在监控范围内,但是证词无纰漏,被警方视为第一嫌疑人观察很久,但是找不到证据。直到查找到手机的下落,才排除了嫌疑——宋哲没有离开学校附近,这一点附近的小吃店可以为他证明,宋哲自己并没有车辆,不可能在两个小时之内出城又回来。

警方记录下来了所有出城的车辆的车牌号码,并在校南展开地毯式搜寻,无果。期间将近三个月时间,最后江竹案作为悬案封藏,直到现在还在网上流传着各个版本。

时隔三年,宋哲离奇死亡,前后交往两个女友一死一失踪,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手中所有的资料铺陈开来,会议室陷入了一段非常长的沉默。

赵黎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宋坦的消息。

宋哲的确切死亡时间是在十二月十日,推翻了段清的亲友报复的猜想——段清跳河自杀,是在十二月十二日。

而车衡送来的带着精斑的叶片,经检验,的确是宋哲的dna。

众多线索,繁杂而无序。

第8章 水面之下(三)

根据现场痕迹,宋哲和段清在十二月九号晚应当已经在野外发生了性关系,那么之前推断的宋哲强迫段清的假设就不再站得住脚。

精斑的发现使得当晚的具体经过更加扑朔迷离,刑侦队做出了多种假设,无论哪一种都不能合理地解释宋哲惊慌脱逃的原因。

车衡和赵黎根据监控录像尽力还原了宋哲和段清离开树林的路线,没有任何收获。

案件至此陷入僵局。

大量的排查工作使得刑侦队的人筋疲力尽,晚上的办公室睡倒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间或有人醒来,处理一会儿资料后又沉沉睡去,调整好精神后重新投入紧张的案件调查中。

凌晨一点,十二月三十号,还有一天就跨年了。

赵黎从浅睡眠中惊醒,手里还虚虚地捏着江竹案的文档。他胡噜了一把脸,点了根烟,从椅背上扯起外套披在肩上,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办公室。

一根烟吸进肺里,赵黎精神了许多。案件的各种线索在脑海中进行着连线,逐渐组成一个不完整的框架图。赵黎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安和路。他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走进了林子里。

快到十五了,天上的月亮很大,林中并不昏暗,笼罩着一层月光。在夜里来到这里感觉大不相同,赵黎尽量模拟着宋哲当时的情景,又来到之前车衡发现精斑的位置。

几处草痕有压折的痕迹,赵黎在这里坐下,向四周看去。

这里距离安平湖不过一百多米,可以看见粼粼的月光投影在湖面上,随着水波荡漾,十分好看。如果情侣幽会,这还真的是一个好地方。只是在夜晚的水面上笼罩着一层雾气,在这样的情境下,显得略有些诡异。

宋哲那样惊慌地逃走,他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感到害怕的景象了呢?尸检报告的结果出现在赵黎的脑海里,该是怎样的惊慌,才能让一个人被活活吓死?

赵黎不知不觉地盯着远方的湖面发起呆来。

水雾缭绕,赵黎站起身,直挺挺地朝湖边走去。他的目光茫然没有焦点,步伐却一点没有减慢,走到湖边时,竟然直接迈了下去。冰凉的湖水淹没赵黎的膝盖,刺骨的寒冷让他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然站在湖水里,赵黎大惊,正欲转身上岸,水面似乎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赵黎一个没站稳,就向湖面栽过去。

一瞬间的惊慌后赵黎立刻屏住呼吸,还没落入水面,一股大力从后面传来,江酒臣一把提拎住赵黎的脖领子就把人甩上岸,双手结印一掌朝湖面拍了下去。

胶着的力道与其对抗,江酒臣空中转体七百二,姿态利落如同国家级跳水运动员,干净利落地落回岸边。

“是你。”赵黎坐在岸边,看了一眼水面,“怎么回事?”

“我救了你小命呗。”江酒臣说,“你没事往这边溜达什么?不要给组织找麻烦。”

“你看我像没事的人吗。”赵黎站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到湖边来的……段清跳河,难道也是这样?

一转眼江酒臣已经坐到了湖边,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出来吧美女,不要互相找麻烦,行个方便嘛。”

这还真又跟他有关系,到底是谁给组织找麻烦?赵黎越看他是越不顺眼,走过去问,:“你在跟谁说话?”

“布阵很累的美女,冤有头债有主,我看你仇也报的差不多了,死去万事空,这不是还有人民警察吗,不要执迷不悟。”

“你是说宋哲?”赵黎问。

这个名字一出口,湖水瞬间汹涌起来,赵黎退后一步,江酒臣“啧”了一声。

一个隐约的猜测在赵黎心里成了形,江酒臣站起身来,按住赵黎的肩膀,说:“另一个小姑娘可能也是。”

赵黎心头一沉,给常湘打了个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赵黎吩咐:“调出段清投河的监控录像,放慢一帧一帧看,放大她的表情。”

常湘不知道赵黎又发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去调录像了。

江酒臣拍了拍赵黎的肩膀,说:“人民的公仆要互帮互助。”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纸,“异常脑电波发出者聚集地驻江城办事处的办案人员需要你帮助捉拿凶手,are you ok?”

自上次婴灵事件,赵黎的世界观就已经碎成了渣渣,此时毫无违和感地接过了这一堆符纸,直截了当地说:“你直接说阴司不行吗?”

“你怎么这么不符合核心价值观?”江酒臣歪头看了他一眼,问,“八卦会不会,照着八卦贴。”

赵黎:“你说呢?”

江酒臣好脾气地画出了方位,说:“我看你对其他人脾气都很好,怎么一见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黎皱眉,江酒臣抽出腰后的横刀,走向湖边。

“你要肉搏还贴符干什么?”赵黎问。

“她不出来,我能下水捞她吗?”江酒臣凹了两个造型,示意赵黎动作快点。

贴到第二张符的时候赵黎还很心无旁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第三张符刚要拍在树干上,赵黎的心理状态彻底崩掉,满脑子都是问号。

我是谁?我在哪?我出来办案的吧?我一个刑侦队长在这里贴符???

心态这玩意儿,崩习惯了就好了。江酒臣远远地给了赵黎一个安慰性的飞眼,回过脸时表情已是一派正经。他抽出横刀,双手握住刀柄,刀尖指着地面,开口道:“奉阴司之命,捕三界游魂,禀凶作恶者,刑罚不脱,不可转生,逆者,斩!”

这一个“斩”字足有千钧之重,竟然震得赵黎耳边一阵轰鸣。与此同时,八卦方位的符纸金光大作,以江酒臣为阵眼,一个阵法俨然已结成。水面如同沸腾般涌动不止,赵黎胸口一痛,一道黑气从水面上弥散开来,江酒臣飞身上前,金光大盛。赵黎遮住眼睛,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声,再度睁开时,一切都已归于平静。

江酒臣飘然落地,手心里攥着一个血色流窜的玉珠,笑眯眯地看向赵黎。

多么欠揍的一张脸。赵黎想着,走了过去,江酒臣把珠子给他看,血色在里面疯狂地流窜,不肯停息。

江酒臣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她意难平。”

“为什么?”赵黎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作恶,为什么要害宋哲?”

江酒臣摇摇头,说:“这要看你了。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亦不会知道。”

他说着收了珠子,又朝赵黎勾了勾嘴角,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接着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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