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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父亲唐奎仁还活着,在唐瑛很小的年纪里,父亲也是像她现在这样,身心放松的坐在藤椅里,指着天上的星星,对她一一讲解那是什么星。
后来,唐瑛有了自己的女儿,阿妫。碰上有星星的夜晚,她会在晚饭过后坐在藤椅上,把阿妫抱坐在怀里,教她看星星。
两岁的阿妫是一个调皮聪慧的孩子,她会给夜空群星起很多可爱的名字,起初是水果起名,兴致勃勃的叫了一个多星期,很快就被她说厌了,于是那些星星又开始有了新的称呼:“外公星、爸爸星、妈妈星、宝宝星……”
唐瑛笑,萧靖轩也在一旁笑,他从唐瑛怀里抱起阿妫,指着天上靠拢在一起的四颗星:“阿妫记住了,那是我们的星。”
2008年,唐瑛抬眸望着记忆中那片幸福温暖的夜空,那里星星太多,她聚精会神的找了许久,却再也找不到那四颗星。
靖轩,我们的星不见了。
只可惜,这句话,萧靖轩是再也听不到了。其实她有很多的话想说给他听,如果她知道他会出事,就算是有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在他离开前两日还跟他大吵一架。
她真悔啊!
她和萧靖轩离婚那一年,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很年轻,脾气也很大。那时候的她,对婚姻,对他伤透了心,道出那声离婚,她是气极了,他脸色煞白,再然后他道了声:“好。”
她呆了,像是灵魂抽离了身体之外,只知道自己哆嗦着唇:“萧靖轩,你从未爱过我。”
她在萧靖轩的决绝里看到了婚姻无望,看到了他和她的穷途末路,她在接连两星期醉生梦死之后,某天半夜醒来,发现她失~身徐书赫,她流泪,不是因为失~身,她是因为难过,莫名难过。
这下好了,是真的要离婚了。
离婚前,唐瑛想要争取阿妫的抚养权,但阿妫选择了萧靖轩,两岁大的孩子一颗心更偏向于她的父亲,她说她父亲一个人,身边也没有亲人,她说她要陪着她父亲,她说一个人不好。
闻言,唐瑛哭了,萧靖轩强撑着别过脸,唐瑛问:“离婚后,你以后还会再娶妻生子吗?”
沉默良久,他嗓音生涩:“不会,一次就够了。”
唐瑛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他说他再也不结婚,似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结婚数年,美好温暖的回忆那么多,难道在他眼里就那么避之如蛇蝎吗?
“我会结婚。”像是故意在报复他,所以这话她说的近乎咬牙切齿。
萧靖轩点头,点完头之后似是忘记自己点过头,就又点了几下,看起来有些麻木,也有些绝望。
离婚那天,他和她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唐瑛开着车,叫住了他:“今天就离开c市吗?我开车送你去车站。”
“不了。”他头也不回的迈步往前走。
是急于逃离她吗?
唐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冲动之下,冲上前紧紧的从身后抱住他,她用泪湿的脸贴着他的背:“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爱你,不会再念你,你对我来说,将会是我这一生最不愿提起的陌生人。”
萧靖轩身体颤抖着,隐忍许久的眼泪忽然从他的眼里奔窜而出,止都止不住。
唐瑛错了,她以为再婚,可以让她变回曾经的唐瑛,以后心里的坑会被下一段婚姻填平,甚至出于自尊,她不再打听他在南京的生活境况。
但她高估了她自己,也小看了萧靖轩对她的影响力。发现自己怀孕,她还没从悲怆的痛楚中走出来,有意打掉孩子,这事先是被徐书赫知道了,很快又被父亲唐奎仁知道了。
父亲说:“万一是个儿子呢?”
是个女儿,唐伊诺。
孩子出生那天,喜极而泣的那个人只有徐书赫,而她是无悲无喜的人,父亲更是寒着一张脸。
父亲从此以后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阿妫的身上,唐瑛不曾知道父亲和萧靖轩究竟有过怎样的对话,只知道阿妫在四岁那一年被父亲正式接回唐家教导。
身为母亲,唐瑛对阿妫一直都心存亏欠,却又害怕面对她,不记得有多少次了,唐瑛远远的看着阿妫,唐家同辈孩子嬉闹玩耍,唯有她每天守着一处院落,乖顺的等待辅导老师过来给她讲课。
3月5日这天晚上是阿妫的生日,手机攥在她的手心里,开会前,她想着是否要给阿妫打个电话,或是发条短信,开完会从抽屉里取出手机,她依然犹豫不决。她的每一次问候和示好,换来的都是阿妫的无动于衷,虽然阿妫什么没说,但她知道,每一次相见,阿妫的情绪都是极差的。
因为亏欠,她最终没敢打电话过去,甚至连一条短信都不敢发,生怕搅了阿妫的兴致。
今夜c市星星很亮,傅寒声虽不在国内,但想来陪阿妫过生日的人还是有的,此刻又是谁在陪她看星星呢?
唐瑛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了糖纸,把糖放在嘴里含着,那张糖纸她并没有扔,而是起身离开祠堂,去了父亲生前入住的院落。
阿妫卧室,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大罐子,里面装满了糖纸。
以前在唐家,阿妫每次心情不好,又不能表露出来,通常会选择吃糖,那是她独有的宣泄方式。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并不多,所以糖纸数量很少。阿妫17岁和唐瑛决裂离开唐家,唐瑛曾在某个深夜里把罐子里的糖纸全都倒了出来,她一张一张的数,不过才十几张。
后来,唐瑛也学阿妫吃糖,她收集糖纸,回到唐家后,再把糖纸放在那只罐子里。
多年来,她看着糖纸一点点的增多变高,却没有再数过糖纸的数量。
她在某一天惊觉,她的不快较之阿妫竟是那么多,那么多。罐子禁锢了阿妫的悲喜,她的喜悲;如同这唐家大院何尝不是禁锢着她的一生?
夜深了,唐瑛站在书桌旁,看着罐子里的糖纸,眼神那么专注,倒像是在看有关于她和阿妫的一幕幕过往。
这是婚后,萧潇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无暇脱身的傅寒声,他在澳洲跟几个鬼佬谈工作,周~旋了将近三个多小时,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c市中午时间段,他曾给萧潇打过一次电话,当时只问她是否有想要的礼物,却没有告知她,其实他已经派周毅订了最早的航班,只为能赶在深夜12点之前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一个惊喜。
澳洲这边有些棘手,周毅本想劝老板暂时不要回国,回去不过数小时就要再次乘机飞回澳洲,实在是太折腾了,但这话周毅不敢说,他看出了老板的那份急切,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深夜11:46分,座驾驶进锦绣园,里里外外一片黑暗。
傅寒声下车,示意周毅他们先回去休息,开门入内,触目尽是黑暗,这让傅寒声皱了眉。萧潇夜间不能视物,所以不管是山水居,还是锦绣园,通常都会预留照明灯,自从两人搬进锦绣园,家里几乎夜夜灯光通明。
睡了吗?还是没回来?
傅寒声打开灯,换了拖鞋,径直去了二楼卧室,打开卧室门,同样是漆黑一片。灯亮,卧室床上空无一人。
傅寒声在楼上楼下找了一遍,几乎每个房间都找过了,最后给萧潇打电话,关机。再打,依然是关机。
想起萧潇中午说过,晚上大概会和舍友在一起吃饭,傅寒声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忍着叹气的冲动,都这个时间段了,这几个丫头若不是玩疯了,就一定是喝醉了。
会在c大金融系宿舍吗?
傅寒声手机里没有萧潇舍友的电话,华臻有,周毅有,他也懒得瞎折腾,还是他亲自去一趟c大吧!
这一晚,傅寒声历经长途飞行,回到家里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取出车钥匙,换了鞋就匆匆出门了。
出家门已经是3月6日凌晨了,傅寒声把车开出车库,一直在叹气,原指望给她一个惊喜,但她不在家,纵使他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3月5日,情绪有些怅然是难免的。
但这份怅然,很快就淹没在即将见到妻子的欢欣中。以前总以为萧潇是天上的风筝,而他是放风筝的那个人,前去澳洲那一日,刚出家门,他就已经在计算回国时间了。这么看来,她才是放风筝的那个人,不管他飞到哪里,只要她扯扯风筝线,他就一定会回来。
这么想着,傅寒声倒是笑了。像今晚,不对,已经是凌晨了,萧潇不需要扯动风筝线,他不照样心心念念的飞回来了吗?
还真是被她给吃定了。
周毅在路上接到了老板的电话,听说太太不见了,连忙原路返回。萧潇没有和张婧等人在一起,黄昏只说有事不能在一起吃饭,至于要去哪儿并未明说。
周毅赶到锦绣园时,高彦和张海生也都赶了回来,两人各自打电话筹集人马找人,傅寒声也在打电话,但凡是能想到的人,他几乎都耐着性子问了一遍,包括唐瑛和徐誉。
唐瑛听出了不寻常,急声道:“阿妫怎么了?”
徐誉也是惊住了。
“我和阿妫黄昏时确实见过面,但谈完话……”徐誉声音蓦然一顿,似是着急起床,碰到了什么东西,伴随着一道脆响,手机那端传来了徐誉的紧张声:“阿妫不见了?”
傅寒声挂断了徐誉的电话,他焦躁的踱着步,见周毅他们都还站着,脾气顿时就上来了:“都还站着干什么?出去找,撒开人马全市找。”
傅寒声不可能在家里等消息,他也加入了寻人行列,周毅在一旁忧声道:“傅董,实在不行,我们还是报警吧!万一有人绑架了太太,那就麻烦了。”
周毅的那声“绑架”烧的傅寒声如坐针毡,不能报警,如今还不能判定是不是失踪,就算是失踪,没有超过24小时,警察局是不可能立案帮忙找人的,纵使他是傅寒声,也要按规矩办事。
凌晨一点,傅寒声让周毅给南京分公司负责人打电话,让对方不要声张此事,带人去萧靖轩和萧暮雨墓地看一看,顺便再查一查当地酒店住宿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