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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先生,我们已经好聚好散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不过是瞬间的恍惚,下一秒她便无比干脆的从他手中挣脱开来,言辞生分的开口说道。
“宜宁,孩子的事情我刚知道——”他继续在她身后艰难说道,一字一句的都像是要从他的心上千碾万压过后才冒出来的,如此沉重,连着他自己的呼吸都被这片黑暗不可避免的放大起来。
可是也幸亏是在黑暗中,他至少可以放肆着此时的情绪。
没有伪装,也没有步步为营的复仇大计,只有他此生都对她弥补不了的亏欠。
“苏先生,我不知道你说这话的前因后果——”她像是深呼吸了下,可是又像是彻头彻尾的冷笑了一声,“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从我想明白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所谓的复仇后,我就彻底心死放弃这个孩子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流掉这个孩子的,你用不着说抱歉——”
她无所谓的说完后就继续往前面的电梯口那边走去。
“你胡说!”
他刚反应过来就大步追了上去,她还没走到电梯正前面,就被他一把拉回来抵在了电梯旁边的石灰墙上。
“我已经问过小蕾了,都到现在这一刻了,你还想瞒着我?还是说你真的恨我到这种地步?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打算就这样瞒我一辈子,让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我们曾经有过孩子?”他气势咻咻的质问道,双眼不知何时早已变得通红起来,额上青筋暴起,就像是随时都会失去理智了似的。
“这个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当初我要是有心留下这个孩子的话,我大可以及时去医院就诊,我就是恨你和李晓嫒藕断丝连,所以就故意流掉了这个孩子。小蕾她只是看到了个最终的结果而已,我不想和她多说流产的过程,她自然就不会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没有的,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和你离婚的真正原因。”
相比他的气势咻咻,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起来,轻飘飘的将那些恶毒的话语一句句的说出来。
“你骗我!你这么喜欢孩子,怎么可能会亲手流掉自己的孩子!”他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无以复加的胀痛起来,然而还有一丝理智在,他是不会相信她说的那些残忍的字眼的。
“我是喜欢孩子,不过凡事都会变,不是吗?我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何必还让这个累赘出生跟着我一起受苦?”她依旧轻飘飘的反问道,没有穷凶恶极也没有大吵大闹,可是最最平静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字字都成了最为锋利的刀尖,一下又一下的扎到他的心脏上,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跟着难以言语的绞痛起来。
“你恨我可以,为什么要把仇恨怪罪到无辜的孩子头上?”他终于相信她的所说所言,原本双手还只是抵在她的肩处,那手心不知不觉中就大力的按压在她的肩上,像是要恨不得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了似的。
“苏正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我以前就说过我们两讫了,现在也是一样。”她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肩上的痛楚,说这时仰头直勾勾的朝他望去,惨白的脸上反倒浮起一丝病态的笑意。
既然她的世界潦倒的无人拯救,她也不屑于再拉个人陪她一起下地狱。
“程宜宁,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不过问我一声就私自给孩子下了判决书?”果然,她话音刚落,他放在她肩侧的右手忽然就握在了她的脖颈上,血红着眼睛,像是随时都会喷薄出炽热的恨意。
她被他的力道握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依旧朝他病态的冷笑着,反倒像是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
他也不过是那片刻的血气翻涌后的鬼迷心窍,见着她的呼吸都逐渐急促起来,可是依旧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有一瞬间的清醒起来,他甚至不知道前一刻的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刚想到这样的念头,下一秒早已怔怔的抽手回来。
“程宜宁,你自己说的,我们两讫了——”他像是自言自语着,又像是根本不认识了面前的程宜宁似的,因为先前哭过的缘故,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揉到一边,潮湿的濡贴在额头上。
他从来没有过觉得面前的程宜宁有朝一日也会陌生到这样的地步。
不可否认的是,在她离开后的两年时间里,每当午夜梦回时分,她依旧是他心头深处最后残留的一点暖意。
他原以为借着这点暖意,不管此生是否再聚,他至少还可以靠着汲取这点暖意可以够用一生的。
可是眼前的程宜宁,不过就是几句轻飘飘的话语,他就听到了心头所有的希翼都跟着轰然倒塌,化为粉撷。
他不知道连这点最后的温暖慰藉都消失殆尽后,那些无望的黑暗和长夜,他要怎么才能跨越过去。
苏正卓说完后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其实他并未喝酒,然而全身气血翻涌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发泄心头的愤懑,甚至只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激怒的继续失态下去。
等到苏正卓离开后,程宜宁便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这一天过得前所未有的漫长,她回到住处后甚至都没有去洗漱,就浑身疲乏的躺在了床上。脖颈间还有苏正卓掐过的手劲留下的痕迹,她稍一碰触,还在火辣辣的痛着,甚至于连嗓眼都跟着干疼起来。
她原以为她会从他万劫不复的痛苦里找回一丝慰藉,至少能让她冲淡一点她自己的不幸。
毕竟,不幸也是相比较而言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是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床上,一个人面对着心头所有最害怕最讨厌最想要逃避的事实。
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办,她只是前所未有的想要消失掉,逃离这个无比厌憎的世界。
程宜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居然还扯了一点被子盖着,大概是半夜被冻到了随手扯过来的。
她甚至记不得昨晚是多久后睡过去的,眼下头重脚轻的起来去洗漱时,才留意到脖颈上还有点淤青在。
工作还是要继续,要不然她甚至没有任何其他的来源可以让她支付房租和生活费用,以及程竟兴那□□一样的医药费。
她临出门前换了件高领的线衫,之后才拎着包朝外面走去。
这个冬天过的前所未有的漫长,就连明媚的晴空都难得见到几天,身上的衣物都像是沾了这个冬天的寒意,满世界都是无所不在的潮湿阴冷。
她到办公室后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好在将近年底,不管是客户还是工厂都忙着收尾,她们公司差不多扮演着中间商的角色,自然也是跟着忙于收尾工作。
这两年下来,程宜宁自觉唯一长进的地方就是不管她自己情绪如何糟糕,开始处理工作时她却会反常的心无旁骛起来。
其实要是一直置身于繁忙的工作也是好的,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空暇的时间去胡思乱想。最好就像机器人,可以一直无休的工作下去,不用思考不用停顿也不会有伤心的时候。
下班的时候还是唐绪江打电话给她的。
她放下电话后便也如常朝唐绪江的办公室走去。
“什么事?”她走到他的办公室后随口问道,像是已经忘记了昨天的场景。
“宜宁,你先坐下。”唐绪江说时去给她泡了杯热茶过来,顺便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
她也没有抗拒,接过来放在手心里捂着。
“我想告诉你我哥的事情——”他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我已经听你提过唐屿安的事情了。”她说时浅抿了一口手上的热茶,也不觉得烫,才喝了一口后继续盯着杯子里荡漾的水纹。
☆、第71章
“先前我只是和你提起他的一点事情而已——”唐绪江像是无视程宜宁的态度,继续开口说道。
“恩。”程宜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轻飘飘的像是根本不介意他是否多说有关唐屿安的事情。
“从小到大,我和我哥一直都是唐家的耻辱,唯一的区别我是唐家最后的秘密,而他是唐家已经公开的家丑,既不能藏着掖着又不能对他委以重任,他的位置实则尴尬的无人问津,我妈名不正言不顺加上脾性懦弱,曾经有一阵时间我们三的生活费都成问题。我们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是公司的第一继承人,原本公司是根本轮不到我哥来插足的,我知道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间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的,他不允许他来之不易的地位和权力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所以宜宁——”
“我理解你哥的立场和决定,绪江,你无需觉得抱歉——”她忽然幽幽的开口说话,眸光里最后的一丝光亮跟着快速的闪烁了下,不过随即就悄无声息的黯淡了下去。
没有埋怨甚至连丁点的情绪都没有,然而他却在如此平静的程宜宁身上一点点的感知到了无力感。
“不管我哥他对你有什么看法,宜宁,我不希望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和你谈恋爱的是我,不是我哥。我会尽快去处理好这件事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去和我哥沟通。毕竟这么多年,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明知道有些事情他是错误的,我也没有办法去反驳他的决定——”
他说了几句又停顿了一下,程宜宁并未做声,他便继续接上去说道,“因为要不是他那时拼尽全部的能力扶持我,我也根本走不到现在这一步——这世上也不会有现在的唐绪江,也不会有和你相遇相识的唐绪江,更不会有为你心动的唐绪江——我不否认一开始我是听从我哥的吩咐才去招惹你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你了,甚至从这一点来说,我还是有些庆幸我哥的安排,要不是他,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在茫茫人海里遇上你甚至遑论喜欢上你——”
唐绪江安静的说着,而她安静的听着,手里杯子的暖气冒上来,白茫茫的拂过她的脸颊又缓缓的入了她的心里,让她浑身都觉得安心踏实回去,暖暖的,就像是他掌心里递过来的温度。
其实她也想依附于那样的暖意,总好过于一个人孤零零的存活在这世上,活成最萧瑟的模样,甚至于连她自己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现下的落魄样。
可是她更怕的是再次从云中跌落下来的感觉,她甚至抓不到一根着力点,所以宁愿就快刀斩乱麻的制止这场错误的开始。
因为没有开始,便也没有伤害。
于他,于她都是一样的。
“绪江,我知道,唐屿安说得也并不全是错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而已。”她终于缓缓的开口,杯里的那点暖意已经消散的所剩无几,程宜宁说时指尖下意识的碰触到那杯身上,冷冰冰的,像极了这个冬季的雨天打在身上的冷意。
她只是不想让他被卷入到这场没有尽头的纠葛中进来。
他的生命,应该是被鲜活、有力这样的词汇去充实着,他应该去过那样的生活。
“绪江,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
明知道是她自己的奢想,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口问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仿佛再努力一下,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他还是以前那个放肆欢笑放肆喜怒的唐绪江,而不是眼前这个黯然神伤的他。
“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回到从前——”他的心头有些隐隐的落空,然而他还是听到他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恩。”她这才奋力的点了下脑袋,脸上不由自主的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是如释重负后的笑意。
他却无端看得心疼起来。
只是,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决定。
他听到自己的心里在默念着。
苏正卓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手机也关机,公司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上他。
张茹毕竟之前也留意到苏正卓前一阵子开始在工作上就已经有所懈怠的了,所以他这几天突然没来公司,她倒是没有多大的吃惊,而且先前被苏正卓叫到办公室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苏正卓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所以她就恪职尽守的做着下属的本职工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人问起苏正卓的行程她就官方的忽悠一句,也不多事去探究苏正卓翘班的缘由。
而蒋方浩这两天似乎也心事重重的,张茹反正也没事,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特意走到和蒋方浩一桌吃饭,关切的问了起来,“阿姨的病情还好吧?”
“哦——还好,就是老样子而已——”蒋方浩有些走神,突然听到张茹的声音,倒像是不经意吓了一跳,之后才开始低头吃饭起来。
张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最近不单苏正卓让人摸不着头脑,就连周围的同事感觉也是怪怪的。
下午的时候蒋方浩请假去医院了,张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忙活着,未料到许久没有露面的李晓嫒过来这边找她了。
“你们苏总去哪了?”李晓嫒前阵子心情郁闷着,干脆休年假去国外呆了几天,刚回来上了半天的班,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随便找了个由头便跑到苏正卓的公司来了。
结果就看到苏正卓的办公室门锁着,随口问了下前台只说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苏正卓了,她下意识的打电话给蒋方浩,电话刚接通却被蒋方浩挂了电话。
她再打电话过去,蒋方浩的手机便关机了。
李晓嫒恨恨的看了下手机屏幕,不过她都已经过来一趟了,又不想这么回去,看到隔壁的办公室有人便走了过去,果然就看到张茹坐在电脑前面忙活着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张茹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外人也许不一定能瞧出李晓嫒动不动就往她们公司跑的真正原因,她却是心知肚明的,眼下便故意含糊的问道。
李晓嫒看张茹也不怎么顺眼,知道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下一秒便转身往外面走去了。
李晓嫒先是开到苏正卓的住处,看到里面的门锁着,她便又调头开了出来。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苏正卓会去哪里,平时虽然会在蒋方浩那边时不时的获知一些消息,不过也仅限于他的工作行程,据她的了解,苏正卓似乎就没有属于他自己私人休息的时间。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甚至连苏正卓私下空余的时间会做些什么也是完全不得而知。
眼下唯有的一点猜测还是好多年前她自己看到的场景而已。
那会也是临近过年前的时候,她鼓起勇气从家里出来去找苏正卓,到他家才被赵慧珍告知苏正卓刚和程宜宁一起出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正视到程宜宁的存在,这个和他们整整隔了好几届的程宜宁,看着毫无特色的程宜宁,就连性格也是温顺的让人生厌的程宜宁,居然会先她一步约苏正卓出去了。
幸亏她自己下来的快,在小区外面的街道拐角上就看到苏正卓和程宜宁的身影。
天气很冷,还是个雨声淅沥的日子,走在最前面的苏正卓和程宜宁共撑着一把伞,她在他们身后,隔着长长的街道,她看到撑伞的苏正卓有意无意的把伞面的大半都往程宜宁那边靠去,他自己这样人高马大的,没有靠程宜宁那侧的肩处乃至胳膊没一会就湿透了大半,而他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偶尔似乎还微转过去和程宜宁说着什么。
她从来没有料想过这个看起来冷傲到骨子里的苏正卓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她觉得视线被扎的生疼,内心越是嫉恨便越是不甘,她自己的车子随便往角落一停,撑伞就跟了上去。
她没料到苏正卓和程宜宁走着走着居然往a市僻落的遗址那边走去,是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废墟的入口处有个小木屋,年久失修,李晓嫒一瞬间想到了最不。耻的画面,内心的嫉妒愤恨蹭蹭就冲上了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