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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格举起魔导杖,他手中的魔导杖看来正像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橡树枝干,如弯月状杖头上只悬浮着三枚色泽各异的水晶。水晶里正映出这位大议长如同枯树皮一样苍老的面容,但神色之间却罕见细心地提醒了一句:“艾德先生,殿下,这与定点传送不同,传送阶段可能会有小小的晕眩感,请小心站稳了。”

方鸻点了点头,有点好奇地看了看对方手中的魔导杖。

他早听说过这位北境之王有一支名为‘圣山’的半神器魔导杖,也不知是不是眼前的这一支。不过传闻那支魔导杖是由泰拉卡之枝所造,也就是世界树的枝干,看来与眼前这支平平无奇的魔导杖不大类似。不过七海旅团还有一枚巨树之心,那东西外表上看也同样平平无奇。

术士们已各就各位,虽然只是一个短距传送法术,但同样也是一个仪式法术。事实上在艾塔黎亚,除了定点传送之外,任何与空间相关的法术没有一个简单的。为什么元素使在三大法系职业之中垫底,还不是因为在元素学派之中,没有任何与空间相关的词缀。

魔导士之间经常会私底下去取笑元素使是不会飞的鸭子,以此为乐。而什么是飞行,对于施法者来说当然不是遨游于空海之上,而是从一个界域到另一个界域,穿梭于世界与世界,空间与空间之间。

至于博物学者则很少参与到这类争论之中去,博物学者作为‘高贵’的职业,位于所有施法职业的山巅,自然不需要去嘲讽他人来获取优越感。

当然了,方鸻自己队伍之中的博物学者小姐一本正经,是断然不可能去取笑他人的,更不会看不起同为一个公会出身的洛羽就是了。

术士们举起魔导杖,但还没来得及吟唱,忽然之间一行人从星与月之塔方向走了过来,仔细看去正是月尘的人马。

为首的是Basalt,他正拔出剑来,拦在众人之前,一言不发,但来意已不言自明。

弗拉格铅灰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几乎将不快写在了脸上:“刚才的教训还没够么,年轻人,你连那位炼金术士都不一定打得过,何况现在以二对一。你没有胜算,退开。”

但死亡显然不足为惧,Basalt摇摇头答道:“在我没有倒下之前,没有任何人可以带走这些人。”

他的意思很明确,你可以击败我,但不能击败时间。他不需要胜过所有人,只需要将仪式拖至援军赶来就可以了。

方鸻看着这家伙,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他早料到对方没这么容易放自己离开,弗洛尔之裔的忠犬又岂是浪得虚名。不过他先前还看到月尘的人在与自己人对峙,灰临的人呢?

他念头还未落下,便看到对方同样带着一行人从高塔之中追了出来,神色冷峻地看着Basalt这个方向道:“Basalt,你要违抗公会的命令?”

但Basalt再摇了摇头:“违抗公会命令的是你们,俱乐部已经作出决定了,眼下公会的高层官员已经换人,你们还听命于海澜那个女人,岂不是与公会的决策背道而驰。”

“你应该听到之前那段录音了,”灰临皱着眉头道,对方虽然比他成就更高,但认真来说还算是他的后辈。他很少以势压人,但却不希望看到这个年轻人走错,“黑暗信徒可能已经渗透入公会高层,否则决不至于下达这样前后矛盾的指令,就算不相信副会长,但也总看得清之前的星门征召令?”

“先不说黑暗信徒能渗透入星门之后有些天方夜谭,但那征召令也没说让我们要听命于谁,上面只不过给出了几个集结点而已,”Basalt看了一眼方鸻:“录音是他发的,但不代表这小子就不是说谎的那一个,这些尔虞我诈的手段,你应该比我见得更多吧,灰临。”

他同时皱了皱眉头:“而且我只是执行俱乐部的命令而已,没兴趣参与到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去。你如果对那征召令有兴趣,就自己去找鸦爪圣殿的麻烦,别来干扰我执行任务。”

但灰临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说辞:“Basalt,为了和海澜之间的争端,你连自己的原则都放弃了?别自欺欺人了,你心中岂会不清楚哪一个决策才能代表公会的利益?”

“我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Basalt面不改色地答道:“好吧,我勉强认同一部分,眼下公会与俱乐部下达了两个完全相反的命令,这至少证明那个录音中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但我和你所代表的,总有一方是正确的,你不会认为你天生就一定会站在正确的那边吧,灰临。”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有些自命不凡,就因为你和海澜经历了十年王朝的末尾,你是那一带选召者选出来的接班人。但那又如何呢,事实证明你们并没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迹来,月尘在你们手上是前进了还是后退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海澜自己都终日生活在Elite那个女人的阴影之下,我又岂会和她类似?”

他举起手中的剑来,“既然我们谁都不是公会的代表,如果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灰临‘前辈’,那就用实力来说话吧,你能让我无话可说,我自然让他们离开。当然,我猜你没这个能力。”

灰临握紧了手中的长戟,冷冷答道:“那可未必。”

小空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回头去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小声向其他人问道:“这家伙该不是这里有什么毛病罢,他不会真以为艾德团长有嫌疑吧,这不摆明了是鸦爪圣殿在抓捕艾德团长么,龙骑士里面还有这么死板与固执的人?”

他几乎要怀疑对方其实是原住民了。

“他可不是死板,Basalt虽然号称弗洛之裔的猎犬,但那只是形容他忠于职守,不计较自己的羽翼而已。正相反,外界传闻这个人相当精明与敏锐,你如果认为他是傻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觉得傻子能当得上龙骑士么?”红叶摇了摇头。

“等下,你们看我干什么?”方鸻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众人一眼。

不过红叶倒是说得不错,灰临与Basalt的争端明显早已超出了这个任务之外,新老争端在许多公会之中都存在着,只是很少摆到台面之上罢了。

但他可不关心月尘公会内部的事务,眼下Basalt与灰临大神起了争端,正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方鸻当即低声对身旁的弗拉格说道:“大议长先生,就是现在。”

大魔导士心领神会,向四周的术士们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再一次举起手中的魔导杖。

只是没想到,Basalt虽然一直在与灰临对话,但却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四周的术士才举起魔导杖,他忽然转向这个方向,手中剑光一闪,一道剑华席卷而至。

弗拉格反应很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以他手中的魔导杖为中心呈波浪状向四面八方横扫开来,空气之中发出低沉地‘嗡’一声轻响,那道无形的力量化为有形,在众人四周形成了一道半球形的、淡蓝色的光障。

Basalt的剑光撞在那光障之上,那一刻整个空间微微一闪,明亮而刺眼的闪光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刺得方鸻几乎睁不开眼。然后他耳边传来一阵尖锐至极的声音,那声音震得人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

方鸻心中大吃一惊,心想这就是龙骑士的力量?一位龙骑士与一位大魔导士正面交手,给人的感觉竟然像是天崩地坍一样。

不,简直就不是像,而是是。他感到那一刻整个天地都倒转了过来,一股巨力掀得他飞了起来。可他明明看到大议长的魔法屏障挡住了那一剑,难道连那一剑的余波威力也恐怖到这个程度?

不过他先前又不是没有与Basalt交过手,也没感觉对方的力量有如此离谱,就算是那时候Basalt收过手,但差别也不至于如此之大。

方鸻感到自己重重地摔在地上,但他马上就察觉出不对来了,因为无论对方那一剑的威力有多大,但也不至于持续到现在。

他分明看到地面如同波浪一样起伏着,连空气似乎都震荡出了波纹,在广场方向上的星月月之塔上竟然出现了明显的裂口,那些裂纹如同蜘蛛丝一样蔓延开来。

而方鸻回过头去,看到奥术圣贤大街的方向,建筑正摇晃着,成片成片地倒塌下来,一副天崩地裂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

方鸻看到塔塔小姐从自己肩头上飞了起来,在自己面前冲他叫喊着什么,但他只看到妖精小姐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耳朵里面尖锐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但过了好一阵子,那声音才渐渐平息了下去。而在那声潮之中,一个细小至极的声音终于传了进来:

“骑士先生,骑士先生!”

方鸻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一怔之后,才意识到塔塔小姐的声音是从心灵世界之中传来的,连忙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传送门实质化了。”

方鸻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幕与什么类似,他曾经在星与月之塔内就经历过一次,只是上一次比这一次的冲击力要来得轻得多了。

他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到天空之上那个黑洞洞的风暴眼,似乎一时之间又扩大了许多,内里绿色的闪电彼此交织在一起,竟汇聚成了一个耀眼的光斑。

他似乎看到一些东西从那个光斑之中飞了出来,如同一个个细小的黑点一样,但它们落下云端之后,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无影无踪。

他脑子昏昏沉沉地一时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这个时候却感到有人一把将自己拽了起来。

“艾德先生,殿下,我先送你们过去,”那只手的主人用沉稳的声音说道:“等拿下那个龙骑士,我们随后便到。”

然后一道白光笼罩了他的视野,方鸻看到那白光先将塔塔小姐吞了进去,然后又向自己覆盖过来,直到将他完全吞没进去。

然后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那种感觉他在艾尔芬多议会传送时便体验过一次,巫师们经常开玩笑说传送这种东西多体验几次就会习惯,但方鸻眼下严重怀疑这个说法。

等他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废墟之中。这个地方看着有些眼熟,左右环视一下,才发现是他不久之前与Basalt交手过的地方。

看起来仓促之下弗拉格的传送法术还是出了点小差池,但所幸这里并不是最后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广场,而是他第一次遇上Basalt的地方,这里离船舵巷并不太远。

方鸻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先唤了两声塔塔小姐,妖精小姐这才渐渐从他面前显出身形,原来之前在传送之时她就已经躲入了他的精神世界之中。

这倒是个不错的能力,可惜他自己躲不进去,否则就不用再在传送之时受一次苦了。

他翻身爬起来之后,才看到其他人,小空,红叶,砂夜,布莱克博与克威德都在,然后是星。不过竟然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客人,那是月尘的人,但并不是Basalt一方的人手,而是灰临的人。

甚至连灰临本人也在其中。

灰临显然也没从这突如其来的传送之中回过神来,他晃了一下脑袋在原地楞了一下,而其他人已经先叫了起来:

“那老头怎么把我们也传送过来了。”

“因为他一个人留下对付那家伙就够了,”星忽然少见地主动开了口,他走向月尘一行人身边:“把你们留下,对他来说反而是个麻烦。”

“什么?”月尘的精英成员们几乎是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话是对他们说的,忍不住勃然大怒:“我们就算不是Basalt老大的对手,但也不至于拖那老头的后腿吧?再说不是还有灰临老大么?”

但星摇了摇头,并不理会这些人,径自向灰临走过去。

方鸻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怔,老实说弗拉格将灰临一行人一并传送过来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虽然弗拉格身为北境高塔的主人,的确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也能对付Basalt,将他们先传走,反而是减轻他的压力。

但这个‘他们’之中,显然不应当包括灰临这些人。

他正疑惑之间,忽然感到有人向自己伸出手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舰务官小姐。

希尔薇德自从将塔塔小姐送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现过身,不过方鸻知道她应当一直在广场附近,在最后的关头才进入了传送法术的范围之内。

他握着少女白皙纤细的手站了起来,天蓝还有唐馨她们并没有和舰务官小姐一起,希尔薇德是一个人先赶到星与月之塔的。

不过在那之前,他已经先让其他人前往船舵巷了,不出意外的话,大伙儿应当能在那里会和。

“你没事吧?”方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小心检查了自己的舰务官小姐一遍,他生怕她之前藏在奥术圣贤大街时,受了什么伤。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条街道是如何灰飞烟灭的。

希尔薇德有些好笑地抿了抿嘴,然后摇摇头。

方鸻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回想起之前那一幕,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那昏昏沉沉之中所见的景象果然不是错觉,云层上的风暴眼果然扩大了一圈,那闪烁电芒也仍然存在着,只是再看不到那些从‘光斑’之中飞出的细小黑点了。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之前那是不是错觉,但总觉得自己并未眼花。

方鸻正疑惑之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这位先生,你是谁,你认识我么?”

那正是灰临的声音。

方鸻微微一怔,这才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向不远处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星已停在灰临面前,目光直勾勾落在对方身上。

方鸻当然以为星是在打量灰烬,因为灰烬那边也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而已,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人都是生面孔,方鸻连见都没见过,大约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龙套角色。

他皱了一下眉头,大约察觉出这位黎明之星前团长身上的敌意,下意识向前一步,想要解释一下灰临的人并不是他们的敌人。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一旁希尔薇德便伸手拉了他一下。

“希尔薇德?”

“看着就是了,船长大人。”舰务官小姐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星这时从灰临身上移开目光,将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个月尘公会的成员。

灰临略有些意外地向那个方向回看了回去,才发现那个人自己有些印象,正是不久之前与他有过言语上的交锋的那家伙。

他当时没有能认出对方,只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哪个分会的成员,但忽然之间,灰临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意识到什么。

而星比他反应更加直接,忽然伸出手向那人抓了过去,那个月尘的成员吓了一跳,赶忙向后一躲。

但他却没想到对方这一抓并不是无意识出手,而是蓄谋已久。

他向后一退,忽然看到星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剑刃便已映入了视野之中。

然后一剑穿过了他的胸膛——

“你在干什么!?”

月尘的人顿时大怒,不管他们认不认识,但这人竟然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面前对他们的人出手,这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只是他们话音未落,忽然目瞪口呆地发现,星手中的长剑之上,流下的竟然不是鲜血,而是一束紫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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