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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总,出事了,你最好来看看这个。”

在半梦半醒之间,看着门外自己助手脸上慌张的神色,朱杰睡意一下全消——出事了。其实昨天夜里他就从团队得到消息,北境风雪已息,一场大战已近在眼前。只是等了半个晚上,前线始终没有消息传回,眼下他才刚刚躺下片刻,却没想到刚好在这时出了事。

这是鸦爪圣殿又一次失利了?其实他并不太意外这个可能性,看过那一夜的战斗之后,他就明白对方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但总不至于是古拉港失陷?他本能地摇了一下头,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或许那些人会取得一些战术上的胜利,但最终难以避免败亡的下场。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下床来到书桌旁,一边问道:

“怎么回事?”

他一边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挂上那个名为L五百的ID,然后登陆了社区。助手看了看他,在一旁欲言又止,但其实并不用他开口,因为前者已经在社区之上看到了那个第二热门的帖子:

‘受赎者出现在灰树岭,灰树岭失守——’

……

在桑夏克的一间旅舍之中。

才刚刚起床的流浪的马儿几乎是揉了一下眼睛,才确认自己并不是眼花了,抑或是在做梦。

他默默地看着那行文字,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左右看了看,窗外明亮的阳光正流入屋内,穿过百叶窗的缝隙,一丝一缕。他回过头来,停顿了片刻,才伸出手向着光屏上点去……

事实上大多数人在看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几乎皆是相同的反应。他们首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近而以为这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但四月早已逝去,已经过了大半年有余。

这是不是一个假消息?

但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们才会忍不住去想:

受赎者是不是疯了?

是什么,令他们不顾一切北上去攻击一个根本不重要的关卡?

他们想要干什么?

而流浪的马儿的目光一点点上移,一种主播的本能敏锐让他意识到——这样一个消息竟然才仅仅是第二的热度,那么昨天夜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究竟错过了多少第一手消息?

忽然之间,一个熟悉的ID映入了他的眼帘——

‘骑士先生的妖精小姐’

而在那个排名热度第一的帖子之中,其实不过只有一段视频:

在视频之中,七海旅人号正航行于茫茫云海之上。

一张美丽的面庞正拉远了镜头,又将画面转向一旁,少女那黑沉沉的目光,似乎在调节着镜头。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头去,默默注视着舷窗之外的云层。

点开视频之时,流浪的马儿注视着唐馨微微蹙着的眉头,心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惊叹之意,而许多人都正打出了赞叹的文字:

“哇,这是谁?”

“小姐姐真好看!”

“她也是七海旅团的成员!?教练,我也要加入七海旅团,请问在那里报名?”

但画面之中的人儿,显然并不能回答他们的问题。

因为唐馨只有些专注的目光只凝视着修长的船身,看着舷窗之外正轻轻分开云雾的横翼,与下方广袤而雪白的大地。

她手中握着那黑沉沉的水晶,在这时回过头去,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

“请打开舱门。”

“舱门开启——”

回应她的声音正从画面之外传来。

一片漆黑的舱室之中,船身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之音,一线银光,正从黑暗之中亮起。

那明亮的光芒逐渐化作了一幅图卷,将云海纳入其中,那正是分开的舱门,它正渐渐向着上下两方升起。

云海之上的光流淌入舱室之内,逐渐照亮了其中的每一件事物,唐馨用一只手按着耳后发梢,从云层之中涌来的狂风卷起她额头的发丝,一头黑发,随风飞舞。

那一刻许多人连心也跟着被吹走了,好像是融化了一样,而少女只转过身去,目光看向身后一台紧挨着一台高大的事物——

一线光芒,正于构装体眼中亮起。

这时画面逐渐拉远了。

枪骑兵缓缓向前滑去,一台紧接着一台坠入云层之下,然后它们再拉着一道长长的青色的光尾,重新飞起,并彼此并列,组成一个攻击锋矢,与画面一起,正环绕风船飞行。

在环绕的画面之中,远处的船舱之内闪烁起一道道白光,不断有枪骑兵从那光门之中重构,并在少女的指挥之下,一台台滑入云端,一道道光尾,如同从七海旅人号上坠下的干扰弹一样。

而那些光尾彼此正带着巨大的弧线向上爬升,然后并列于同一高度,形成一个个阵列。那些巨大的阵列,正一一浮于云端之上,带着低沉的蜂鸣之音,彼此平行,仿若一片闪烁于云海之中的星辰。

而画面又一次回到了船上。

少女抬起头来,那明亮的漆黑的目光之中,正折射出云层上方一道道平行的光尾。

然后她轻轻握了一下手中的水晶,开了口:

“哥,第一攻击波次预计十三分钟四十秒之后抵达。”

视频之外,一片沉寂。

这是?

人们仿佛这才从迷梦之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一幕代表着什么。

每一个人皆看着那缓缓向前推进的画面,与云层之上,密密麻麻的黑点。

那彼此并排飞行着的构装体,密集得好像是轰炸机的集群一样,但这可不是什么发条妖精,而是真正的战斗用构装体。

看着这震撼人心的怀缅,默然无声的众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回想起了那场发生在凯兰奥上空史无前例的空战。

许多来自于第三方的记录之中,皆描述了那场空战之中,遮天蔽日的、从半空之中俯冲而下的构装体。

它们并非无可匹敌,但数量庞大得令人难以置信,正一如此刻。

虽然许多人皆曾将之斥为无稽之谈,因为一艘轻量级的风船上,注定不可能容得下这么多构装体,除非是经过专门的改造——可没人会如此去改造浮空舰,因为风船上没有那么多的工匠,也放不下如此大型的控制尖塔。

但这些斥责,眼下皆化为了笑柄。

事实上在七海旅人号舱门打开的那一刻,看着那四枚巨型信息化水晶,人们就已经明白了一切——这正是一艘为了投放构装体而专门改造的浮空舰。

而它诞生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围绕顶尖的炼金术士而战斗的。

只是问题是——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控制如此之多的构装体?

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疑问。

而正在各大公会的总部之内,几乎所有的分析人士与公会的中高层皆汇聚一堂,此刻他们面前所放映的,正是同样的画面——

他们中大多数,其实原本都并不太关心这场冲突。

他们甚至对于弗洛尔之裔的一些人嗤之以鼻,认为对方小题大作,让一帮无名之辈抓住了机会,骗得了名声。

而为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显然是让前者丢尽了面子。

但此刻,人们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个:

“记录下这些构装体的参数。”

“飞行速度,大致等级,可操纵性,还有攻击手段。”

“马上估算出它们需求的计算量。”

“……各位,如果他们的敌人是我们,我们能否做到防范?”

几乎是立刻,一列列数据被统计出来,写满了纸面。

很快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的神色,那一行行再真切不过的数字不会说谎,这并不是什么骗人的把戏,也不是那些旁观者口中的无稽之谈。

这是灵活构装,是真正可以用于参战的战斗构装体。

虽然它们的等级可能不太高,也不过只有十六七级左右,但放在这个数量级之上,却足以引出人们心中的那个疑问:

“他们究竟是如何完成操控的?”

“会不会是船上有多个工匠?”

“……且不说船上如何容得下如此多工匠,但这个协调性,是你们中任何人可以做到的么?”

人们面面相觑,彼此议论纷纷。

“会不会是某种装置?”

“但风船之上并没有看到明显的不同的装置,也没有控制尖塔。”

“……等下,”有人忽然喊了一声:“我说各位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那个龙之炼金术士此刻并不在船上。”

这个问题立刻让人们安静下来。

龙之炼金术士这个称谓过去或多或少还有些调侃之意,但此刻,在这些大公会的分析人员的口中说出来,却好像并没有人感到有什么不妥。

而真正让他们感到不妥的,正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同水平的炼金术士……?”

“……不是吧……他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两个人的?”

“听说这是Elite的人,不会是真的吧?”

“莫非Elite捡到鬼了?”

而只有在Ragnarok的总部之中,奥丁默默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显得稍微沉静一些。

他曾经见过那个年轻人,并亲自提携了对方一把,虽然并未料到那之后的走向,不过心中其实倒没有什么后悔的。

他也见过Loofah那个小姑娘,或许他们不属于弗洛尔之裔,但他们至少属于第三赛区。

这就够了。

浑浊之域的那场战斗,他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但那样的事情,或许将来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

这些小家伙们或许还有成长的时间,但留给他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只是他心中唯一好奇的是,在夏尽之塔中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年以来对方的成长显然连他都感到有些惊讶。奥丁默默地想着,自己有机会,或许应该去问问蕾雅,只是那位团长女士好像已经好长时间没在外人面前出现过了。

……

房间内,流浪的马儿洗了一把脸,从盥洗室内走了出来。

他在书桌旁坐下,拉出光屏,再一次打开了那视频。

他默默注视视频之上的画面,看着那云层之上一束束青色的光尾,犹如无数的彗星,正在云海之中穿行,心中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在多日的沉寂之后,对方竟然会再次给予他这样一个惊喜。

他不由记起了许久之前同样的震撼,那还是在艾尔帕欣的大陆联赛之上,目睹着那个少年以一人之力完成惊天的逆转之刻,心中才涌动过同样的热血。

而现在,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样的一群人——那个少年与他的同伴们,再一次让他回到了一年之前的那一刻。

那画面之中,镜头正徐徐向前推进着。

视频的进度条上,时间被定格在了十三分钟,而正是那一刻,下方的云层徐徐分开来,显露出了一片黑沉沉的大地。

广袤的地平线之上一道金色的光迹,正映入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有人认出了这里的风景,立刻打字嚷嚷了起来:

“看啊,那里是灰树岭!”

流浪的马儿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原来,这是他们攻击灰树岭的录像。

他们竟然是从浮空舰之上展开攻击的……

而此时此刻,各式各样的弹幕逐渐沉寂了下去,屏幕之上关于‘大舅子’的调侃也一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正是人们心中所升起的惊讶——

“快看下面——!”

云层的下方,茫茫的雪野逐渐分离出了森林阴影的边缘。

而在那里的边境之上,此刻正浮现出一排排黑点,而随着画面的抵近,人们逐渐看清了那一片片灰蒙蒙的斗篷,与其下银色的甲胄。

“那是……”

“神眷骑士……”

“那是……玛尔兰与米莱拉的骑士,他们竟然真的在这里……”

每个人心中皆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是,神战——

……

红叶回过头去。

地平线上一片漆黑,距离攻击开始还有一分钟。

她拿出怀表,最后一次对了时间,然后胸前的水晶便亮了起来——虽然那黯淡的红光,在黑暗之中也并不起眼。

红叶默默抬起头,注视着夜空之中,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她却仿佛可以感到,黑暗之中正悬浮着一只只闪烁着银光的‘眼睛’。

而那些眼睛,正通过黑沉沉的水晶的视野,注视着前方漆黑高墙之上每一个敌人的一举一动,并将那里的一切,反馈给他们。她心中好像又升起了一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旅者之憩的那场逃亡之中,她记得自己曾经感受过一次。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吴迪。

红叶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后来他们在梵里克再一次会面之时,方鸻还与琉璃月一起组过队,但那一天同样在旅者之憩中的吴迪,他们却已经好久没有互相见过面了。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对方时,还是在宪章城一战当中。

那一战她至今记忆犹新。

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在人们眼中看来的天才战斗工匠,其实还是一个妖精使呢?红叶心中有些奇妙地想到,让她意外的是,不仅仅是自己,好像连琉璃月与吴迪,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

这就像是一个共同的默契,她当时只是有些不敢置信,不太相信对方真的有妖精使的能力。但到了后来,这逐渐成为了她一直谨守的一个秘密,只是不知道,吴迪和琉璃月又是如何想的。

银林之矛那边,好像也没有这样的说法流传。

水晶之中传来低沉的声音:

“左二,右四,距离一百十七。”

“九点方向,七,距离三百三十,有一支巡逻队,一刻钟之后返回。”

“红叶,你正前方,十二,三个在门外,其他在哨塔之内。”

“城门距离你们七百四十,路上有两支巡逻队。”

红叶摁下水晶。

“明白。”

“明白——”

“收到。”

通讯频道之中,传来一个个言简意赅的回答。

她举起手来,视线的余光扫向身边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右手上都戴着一只看起来有些笨拙厚重的手套。她眯起眼睛,让右手瞄准了城头之上。“出发,”红叶低声说道,一声闷响,一道索矛从她手套之下飞出,带着长长的绳索,飞向高墙之上。

在一声低沉的撞击声之中,她感到顺着绳索传递过来的震荡,在那一刻,红叶抬起头来。

哨塔之上,似乎有人听到这声低沉的声响。

卫兵回过头来,放平了手中的长矛,有些警惕地向这个方向走来,但他才刚刚走到城垛一旁,看到了卡死在垛口之上的钩矛,一只雪白的手便从城墙之上伸出,抓牢了墙沿。

那卫兵瞪大了眼睛,张口欲喊。只是黑暗之中一道暗红的射线一闪即逝,火光穿透了卫兵的胸口,他张大了嘴巴,咯咯的声音像是卡死在了喉咙之中,然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大约几分钟之后。

方鸻才看到那明亮的爆炸光芒从那漆黑的高墙之上升起,它化为升腾的火团,在耀眼的光线之中升上夜空,浓烟滚滚。

他只默默注视着那个方向,一边拉下了风镜,远处的黑暗之中,火把的光芒一点点亮了起来。那里是驻扎在要塞之外的灰骑士们,他们似乎注意到了要塞之内的动乱,整个营地皆在这一刻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

灰骑士们打开了营地的大门,夜色之下火把汇聚成了一道火龙,从那个方向一涌而出。

但在方鸻安静的目光之中,注视着那道火龙忽然之间改变了方向,灰骑士们正一个接一个地停了下来,有些迷惑地看向一个方向——在那里,一片漆黑的雪原之上,地面似乎正传来微微的震动。

只是那轰鸣的声音,逐渐汇聚在一起,化作了隆隆的声响——

而从俯瞰的画面之中,人们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玛尔兰与米莱拉的骑士们正逐一取下身上用以掩蔽身形的灰斗篷,将之丢在地上,逐渐加快了步伐,从森林之中走出。而一面面银色的旗帜,正在穿过松树的枝丫,那些旗手们忽然之间停了下来,从腰间取下了长长的号角。

他们站定,然后握住号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片低沉的号角长音之中,银色的浪潮,正滚滚从森林之中汹涌而出。

……

方鸻注视着同样的景象。

但他只看了片刻,便抬起头来,漆黑的目光深处,正映出一片青色的光芒。在那里黑压压的云层上方,那青色的流星,正从云层之间坠下,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一束一束,犹如光雨。

黑暗之中闪烁的星光,正飞了回来,银色的发条妖精振动着双翼,正飞拢在方鸻左右。他举起手来,看着它们一一降下,落入他大衣之内,方鸻一只只将之挂在挂钩之上,方才转过身去。

在他身后,森林之中正步出一台高大的巨影,那构装巨像来到他身后,才缓缓俯下身,托起右手。

方鸻踩了上去。一只手扶着奥尔芬的双子星的巨臂,令后者直起身来,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前走去。

在那里。

有如一支银色的刀刃,正切入灰骑士崩溃的阵线之中。

再往前,那便是他们的目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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