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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早就过了嫔妃请安的时辰,不过,也是有人来的。

佟贵妃是出主意的人,自然要过来看看结果,她在路上也遇见了其他的嫔妃。

她们得到允许都进来了,却在看到康熙时都停住了。

康熙回头一瞥,心就跟着揪起来了。

她们看到他,脸色也变得更不对了。特别是德嫔,竟然尖叫了一声,花容失色的咧着嘴。

康熙的心沉下去,越来越低的沉下去。

他看见她的口型了,那是“鬼”,德嫔在说他是个“鬼”。

可她凭什么这么说他,难道她早有预感他不应该活着?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浣衣局有她的人。或者,她根本就是主使者。

康熙的脑子里明明白白的过了一遍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因为震惊那些细节就更清楚了。他的心里仿佛突然坠入了一滴岩浆般的灼痛了起来。德嫔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美好,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借刀杀人的家伙。她的心底有着他瞧不起的那些人的一样的残忍和邪|恶。

甚至,她比她们还要卑鄙。

康熙看着她那张如花似玉却恐慌万分的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一回,他不想再为她开脱了。

他怨她,他开始恨,但再多的怨恨在此刻也没有意思。

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她,也不是这些女人。

他眨眨眼睛,把注意力从她们的身上抽走,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把捏着的竹签轻轻一翻,就这么翻过了自己的命运。

——乾清宫。

清爽的字明明白白,是乾清宫。

康熙顿时觉得心上万千的重量都消失了。

这是他的运道,是他的命。

乾清宫就该是他的。

他笑了。勾起的唇仿佛一弯明月,鲜亮,张扬和尖锐。

德嫔的脸色于是变得更不好了。她觉得肚子也跟着疼起来。然而实际上也没有真的疼。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到伸手紧紧的搂住它,可是康熙瞪得她不敢碰了。

真奇怪,她竟然怕他。怕得就跟从前碰到皇帝发火的时候一样。

德嫔觉得自己真是碰到克星了,她更是觉得这个贱人没死在浣衣局真是太可惜了。

她往后瞥瞥,看到嫔妃们也是这样的表情,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这个贱婢算什么东西,大家居然都怕他?

德嫔心里顿时有一口气顶了上来,她不甘心的往太皇太后那儿瞧了一眼。可是太皇太后在看着的却是良妃。

良妃心道这会儿正好,那么多人聚齐了。她轻抬眼帘示意她们安静些,接着才问康熙:“你抽到了哪里?”

康熙回身傲然一笑:“是乾清宫。”

这是命。

良妃倒是很有些意外,那么多签子,他居然真就抽中了乾清宫。

也好,那么,她就成全他。

“那你到乾清宫来吧。”她转眸向太皇太后笑:“皇阿奶,这也是他的运气好,就赏他一个恩典吧。”

太皇太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抽签这个法子是她先用的,若是现在说抽签不行,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她不能这样。

不过,要她答应却也不甘心。

并不是她一个人这样想。

进来的嫔妃们个个都这样想。

她们的脸都急红了,可是能说什么呢。

德嫔咬着嘴唇,瞥了一眼搂着肚子的成贵人。

定嫔讽刺的撇嘴。

宜嫔和惠嫔紧张的耳语。

荣嫔站在一边不说话,脸上却怪怪的。

……

只有佟贵妃了然的勾起了唇角,双目微转。

良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布木布泰轻松的一笑:“皇阿奶,没关系的。他能怎么样,朕也不是不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显摆定力吗。

周围响起了一点笑声。

关于这一点,她们倒是一直都知道。

太皇太后有了一丝动容。话都说到这一步,看来不得不容许康熙进入乾清宫了。不过,她还是得盯着他。先前的棋子废了,还可以有新的。

只不过,现在直接去安插人手,太显眼了,而且皇帝会不高兴。

她想起了格佛荷。格佛荷成为御前女官,那么她的身边也应该有伺候的小宫女。如果让贱婢去伺候她……

太皇太后又摇了下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贱婢身为反叛,到底身上有着皇太极留下来的血,让他去伺候下人,成为人下人,于爱新觉罗也很不体面。

再说那样一来,恐怕会有更多的机会让他和良妃亲近。

还是算了,让格佛荷平时多注意些就好。

太皇太后有了主意,脸上便也缓和了,和这些人说说笑笑。

嫔妃们也识趣的一团和气。

良妃打岔的又道:“哦,对了,朕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德嫔和成贵人,德贵人得孕有功晋了位,成贵人也有功劳,也该晋位,朕谕,她们二人即日起升主位,日后德嫔便是永和宫主位。成贵人升为成嫔,为延禧宫主位。”

她们都有了孕,本就该一视同仁的。而且平心而论,良妃自然更情愿对成嫔好。

升了嫔也就是说生下的这一胎可以让她自己养着了。

二人听了大喜,成嫔扶着肚子往下跪,却是慢了德嫔一步。德嫔的肚子比成嫔大上许多,也更显眼,她娇美的一笑,朝着良妃便要跪到底。

良妃抬手托住了她,温柔至极:“别动。”

德贵人心潮澎湃,她感觉到无数嫉妒的目光向她射来,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帝宠,她只要拥有就好,越多越好。

不久,果然响起了恭喜的声音。佟贵妃脆生生的说:“二位妹妹大喜,今晚本宫可要去叼光了。”

应该的,应该摆一席来宴客。

附和声四起,好像她们真的很高兴。

德嫔即时应下。

太皇太后亦笑:“你们都把哀家忘了不成?”

德嫔急忙凑了过去:“哪儿敢呢。老祖宗要是肯来,嫔妾一定亲自下厨。”

太皇太后轻拍她的脸:“就你嘴甜。”

成嫔待在一边,无声无息。

她知道,没有人看好她的肚子,也没有人看好她。即便她是镶黄旗的,比德嫔的出身高出许多,也没有用。

既然没有人理她,她也不会傻到自己把尊严送上门去。

她继续沉默。

终于,佟贵妃还是留意到了她,皱皱眉,伸手去挽:“妹妹怎么不说话呢。今晚一起过去吧。”

成嫔低下眼帘,调侃的一笑:“只要乌雅妹妹不嫌我把她吃穷就好了。”一起,凭什么一起,都是一样的嫔位,她的出身还比她高,凭什么她就要依从德嫔?

可是,成嫔到底还是忍下来了。

她幽幽的看了一眼康熙那张妖孽脸,笑了。

隔日,乾清宫。

康熙被小魏子带到了后罩房群中,推开了一扇门,他有熟悉的感觉,这里又是通铺。一望那环境果然是的,心中便有了无限感慨。

终于回来了,却是以奴婢的身份。

身份一时是变不了的,可他不会接受这样的环境。

其实这个屋子至少比浣衣局好,不用整天面对着洗衣水的味道。在宫里下人通常要上夜,能休息的工夫不多,通常也就是打地铺。能有通铺睡着,已经是不错了。这张大通铺边上还有一张略宽大一些的单人床,上面的枕席也好一些。康熙知道是给他留着的,但他不会要。

他嗯了一声,柔和的拒绝:“谢了,但我不习惯跟人住在一起。我怕她们……”他有着非凡的警觉,自然不可能喜欢待在这儿。但他没有说完,只要让小魏子觉得他害怕就够了。

小魏子像是早知道会这么答,笑了一下:“好吧,等下把东西给你移出来放到隔壁的第二间。”这样做不过是想想试试康熙罢了。

给他真正安排的那个地方离这里很近,也方便托日娜和萨仁的监视。

康熙心里明白,小魏子这么痛快,想必是良妃放过话的。

他不提心里的波澜,默默打点着手上的东西。行李很简单,还好有苏麻给过的银子,他便掏了两块碎银交到小魏子手里,除了打点给他的,也把上回欠他的一并还了:“你费心了。”

“好说。还有什么需要的趁早置办。”小魏子挑眉,看来这个贱婢还有点人脉。

不管怎么样,上头把康熙安排过来,他就会小心的。如果帮他不会倒霉,那么他也会帮。

康熙想了想问:“格佛荷住哪儿?”

如今他回来了,那么萨仁和托日娜也会回来的,再加上这个贱人,这里会很热闹。

“她在你右边那间。”格佛荷是女官,来历又与众不同,李德全特别看重,自然也有嬷嬷巴结着安排了好住处。小魏子有意的提醒他:“你可别痴心妄想,以为一个地方出来的就能跟她一样。她可是为太子爷立过功的人,就连大总管也得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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