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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广州火车站,正赶上春运,广场上跟人粥似的,甭说买票了,连靠近售票厅的可能都没有。这时候票贩子过来了,说有到北京的高价票。归心似箭,再也不想在这儿待啦,多贵都买!
不过这回我们学聪明了,这边处处是陷阱,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别再让他们骗走。我们跟他说好,必须送我们过检票口,才给他钱。票贩子满口答应:“就是真票啦,送你上车都不怕啦!”等到了检票口,票贩子说:“到地方了,给钱吧。”我们已经被骗怕了,“不行,你拿着票让检票员检完了,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完这话一抬头,票贩子跑了。吓出一身冷汗来,差点儿又上当。
用假票混进站,上了车。买假票的旅客还真挺多,六个人拿着同一张卧铺的票,就一张是真的,我们那五张都是假的。这票贩子图省事儿,假票印的都是同一个铺。列车长说了,我们购买假票是违法的,必须写检查。我把一肚子火都撒在他身上了,“要是能买着真票,我们干吗买假票呀?”列车长把乘警叫来了,不写检查不给补票,下站下车。
写吧!在列车过道儿,把纸铺在车厢壁上,站着写检查。列车晃里晃荡,废了挺大劲儿才写好了,交给列车长。列车长阅读了一遍检查,审核通过,给我们俩补了两张站票。
火车过道、凳子下边都是人,连厕所马桶上都坐着人。有人上厕所,他出来给你腾地儿,等你解完手出厕所,他马上回去坐着,也不嫌有味儿。想席地而坐根本不可能,地方太小。于是我就挤到厕所门口儿,假装上厕所,坐在马桶上休息。休息了二十分钟,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三四个人捂着肚子怒视着我。
我挺佩服火车上卖盒饭的,甭管多挤,她都能把小车子从车头推到车尾。肉汤儿泡米饭,加两片土豆一片菠菜叶,二十元一盒。20世纪90年代初,普通饭店一套烤鸭才二十八块钱。
是他们黑心吗?不是,火车车皮、铁轨、山洞、铁路桥……这些钱从哪儿来呀?就靠着卖盒饭往回赚哪。
我常坐火车有经验,盒饭是推过去吆喝二十,等再推回来的时候就十五了。等她来回推几趟,就变成十块钱一盒了,我准备等十块钱一盒的时候再买。
结果我的经验失灵了,推一趟就卖完了。现在是春运,不卖一百块钱一盒就算有良心。过一会儿卖方便面的小车来了,花十块钱买了一盒价值二块五毛钱的方便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电炉子跟前儿,拧开水管儿接完水又给倒了,金鱼放里都烫不死。再挤到下一节车厢,没水!
这时候喇叭广播上了:“餐车推出音乐茶座,四十元一位。”我跟付强仿佛听到了亲人的召唤,拿着行李,举着那盒方便面,直接挤向音乐茶座。交了四十块钱,跟服务员要开水泡面,服务员说了,“自带的食品不能在这儿吃。”这明明是刚才她推车卖给我的,愣说我自带的,气得我把方便面扔了!
点了吃的东西,拿出自备的白酒,偷着倒在杯子里,又赶紧把酒藏回包儿里,怕服务员又说:“自带的酒不能喝。”举起酒杯刚要喝,乘警押着个小偷进了餐车,掏出手铐就把小偷铐在了我那张桌子的下面。
“警察大哥,您能不能给他换个地方呀?”
“就你这张桌子最靠边。放心吧,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怕我伤害他。”
“您随便伤害,别打死他就行。”
这回好了,喝酒不闷得慌了,有聊天的了。
在餐车待到十二点,人家清场了,又被轰回车厢里。这回更惨了,连原来的地盘都被别人抢占了,只能靠着车门儿站着。白天靠车门是个好地方,停车就能下去活动活动。晚上就不行了,靠着车门刚想眯一会儿,列车员过来了,“靠边靠边,到站了。”您就得给人家腾地儿。
就这样一站一站地熬,一站一站地盼。中途曾经有几次丧失了信心,想下车找个旅馆睡一宿再说。但是不行,家中白发母亲盼着儿子回去过年,更主要的,那么多哥们儿盼着我回去跟他们喝酒,于是我以顽强的毅力,度过了那个不眠的夜晚。
清晨,火车到了北京西站,缓缓停下那一刻,我倦意全消,浑身一震,终于熬过来啦!双脚踏上站台,我由衷地说了一句:“还是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