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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七十大寿,寿宴办得相当盛大。
为了不耽误吉时,一共开放了六个宫门,百官按品阶从不同的门进入,可以避免拥挤,节约时间。
进宫的人太多,守卫也更森严。
一大早,宋挽便随许莺莺和顾岩廷出门。
这次宫宴非同小可,刘氏和夏桃都没跟着,只有宋挽与许莺莺共乘一辆马车。
自那夜之后,刘氏没再过分为难宋挽,似乎把心思都放到太后寿宴上。
许莺莺今天妆容精致,虽然刻意打扮了许久,消瘦了许多的脸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宋挽为了把玉如意还给楚逸辰,在顾岩廷面前说了许莺莺的不是,如今与许莺莺同坐马车稍有些不自在。
一路无话,进宫后,到了承德门,见来了两个引路宫人,许莺莺下意识看向顾岩廷,宋挽柔声说:“今日入宫所有人都要搜身,夫人不必害怕。”
许莺莺点点头,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宋挽上前一步离她更近,说:“奴婢身份低微,不能与夫人同室搜身,待会儿负责搜身的嬷嬷让夫人怎么做,夫人照做便是,勿要惹出事端。”
许莺莺点头应下,宋挽随后被宫娥带去下人房搜身。
进宫的下人搜身的程序比权贵要多得多,衣服要脱完,连头发和唇齿都要细细检查有没有藏什么暗器。
对宋挽来说,这样的搜查有些屈辱,但比这屈辱千百倍的事她都已经经历过了,如今倒是十分坦然。
女眷搜身的地方离男宾搜身的地方有些远,宋挽搜完身出来等了一会儿,许莺莺才红着脸走出来,宋挽正想陪许莺莺去找顾岩廷,一个青衣宫娥将她们拦下,说:“请二位止步,皇后娘娘要见二位。”
许莺莺慌乱的看向宋挽,她只知道要进宫赴宴,没想过还要面见皇后。
宫娥将许莺莺的反应尽收眼底,傲气的说:“顾大人那里自然有人知会,皇后娘娘召见,夫人莫不是还有什么不情愿?”
这宫娥应是皇后身边的近侍,语气才敢如此傲慢,许莺莺吓得差点跪下,连声说:“臣妇不敢!”
宫娥不再多话,领着她们往前走。
皇后执掌后宫,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很多,宋挽和许莺莺被宫娥带到一处偏殿,等了小半个时辰,皇后才在宫娥的掺扶下走进来。
她穿着绣着龙凤的华贵宫装,头上插满价值连城的各式珠钗,莹白的耳上坠着一对血红的耳坠,妆容精致,贵气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宋挽随许莺莺跪下,齐声道:“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从二人面前走过,矜贵的说:“本宫才从慈宁宫回来,久等了吧。”
皇后只是随口一问,许莺莺立刻道:“能面见皇后娘娘是臣妇的福气,等再久也是应该的。”
身份悬殊太大,许莺莺一开口,语气不自觉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宋挽贴着地砖没说话。
皇后也没应声,落了座才幽幽的说:“起来吧。”
宋挽落后许莺莺一点起身,两人俱是低着头。
许莺莺一颗心紧张得像是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薄唇紧抿,目光慌乱的游离不知该往哪儿看,宋挽则垂着眸,静待吩咐。
皇后将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柔柔道:“顾夫人容貌秀丽,碧玉可人,寒门出身能出落成这模样,倒也算是难得。”
这话算是夸奖,许莺莺复又跪下说:“臣妇谢娘娘夸赞。”
许莺莺一跪下,宋挽便完全暴露在皇后的视线之中。
宋挽今日穿的,是许莺莺的旧衣裳,衣裙粉白,绣着几瓣桃花,素净简洁,头上没有任何珠钗做装饰,一头秀发只用发带束在脑后,小脸更显娇弱,虽未描眉点翠,却也自有一股娇怯叫人心疼。
皇后对立在一旁的宫娥吩咐:“院子里的昙花要开来,带顾夫人去看看。”
看花是借口,单独跟宋挽说话才是真的。
许莺莺立刻意识到,和上次狩猎一样,皇后要见的根本不是她,她只是沾了宋挽的光罢了。
许莺莺捏紧绢帕,心底一片酸涩,没敢表现出来,谢了恩随宫娥离开。
殿中只剩下宋挽和皇后,静默片刻,皇后冷声问:“在廷尉府过得如何?”
宋挽脑袋垂得更低,说:“回皇后娘娘,奴婢尚是戴罪之身,在廷尉府仍日日思过,不敢懈怠。”
帝后一心,皇后当然不会是真的关心宋挽过得好不好,果然,下一刻宋挽听见皇后问:“你见过辰儿了?”
这才是皇后今天召见宋挽的目的。
宋挽如实说:“上次大小姐生辰宴见过,后来世子殿下邀大人狩猎又见过一次。”
卫阳侯府是皇后的娘家,楚逸辰作为侯府的嫡长子,自然被皇后寄予了厚望,毕竟卫阳侯府兴旺壮大,皇后在后宫的地位才能更稳固。
皇后最近一直忙着太后寿宴的事,还不知晓狩猎的事,眉心一皱,冷了声,问:“辰儿这些时日不是都病着吗,怎么会出门狩猎?”
“大小姐生辰宴后,世子殿下的病就好了些,此次狩猎也是为了散心。”
散心?
只怕是为了见心上人吧。
皇后冷笑道:“他当真是为你着了魔!”
皇后的语气不大好,宋挽屈膝跪下,说:“奴婢不敢。”
楚逸辰和侯夫人都喜欢宋挽,皇后却是一直都不喜欢宋挽的。
瀚京谁不知道宋家大小姐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她能活多长时间都不一定,更不要提繁衍子嗣了。
而且宋家父子太过耿直,在朝中树敌颇多,宋挽若是做了世子妃,日后卫阳侯府说不定都要受宋家牵连。
是以虽然楚逸辰和宋挽早就心意相通,因为皇后在背后阻拦,两人一直没能定下婚约。
这会儿看到宋挽跪在地上,皇后眼底闪过厌恶,直白道:“你爬了顾岩廷的床,身子已经脏了,别说做辰儿的世子妃,连做他的暖床丫鬟都不配,你若想活下去,便给本宫离他远点,不然休怪本宫赐你三尺白绫,了结你的性命!”
宋挽磕了个头,大声应道:“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不欲久留,让宫娥随意给许莺莺拿了些赏赐便离开。
引路太监没将她们带到举办宴席的朝陵殿,而是又将她们带去了校场。
刚走到校场入口,便听得一阵喧哗。
循声望去,校场中央,一匹枣红色大马高高仰着前蹄,马背上的人一手勒着马缰绳,一手挥出球棒,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这一人一马,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枣红色大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重重落地,尘土飞扬间,宋挽看见马上那人穿着石青色锦衣,墨发只用棉麻发带束着,随着骑马的动作,发丝在空中飞扬,如有神助。
校场上爆发一阵欢呼,马背上的人忽的扭头看过来,目光锐利如离弦的箭,有雷霆万钧之势,许莺莺吓得退到宋挽身后。
宋挽倒吸了口冷气,僵在原地忘了动弹。
马背上的人,是顾岩廷啊。
咚!
铜锣声响起,宫人举起红旗宣布上半场的马球比试结束,顾岩廷骑着那匹枣红色的马来到校场边。
这些马都是御马监精心饲养的,个头高大,毛色油亮,今日是太后寿宴,每匹马的头上都挂着一条红色绦穗,威风凛凛。
到了宋挽跟前,顾岩廷勒了马缰绳,那马的脸正对着宋挽,打了个喷嚏,很是不客气的喷了宋挽一脸热气。
热气里带着草料清香,倒是并不难闻。
顾岩廷把缰绳勒紧了些,那马偏过头不看宋挽,许莺莺这时也认出顾岩廷,害怕化作悸动砸在胸口,许莺莺看顾岩廷的眼神有些痴迷,上前一步,无意识的唤了一声:“顾郎。”
顾岩廷看了两人一眼,确定没什么损伤后沉声道:“到观看席等着,不要胡乱走动。”
顾岩廷说完要走,许莺莺又往前走了一步,顾岩廷看着她问:“还有事?”
许莺莺的脸立刻红透,紧张的说:“我……我会在观看席为你助威的。”
“嗯。”
顾岩廷淡淡应了一声,又轻飘飘的扫了宋挽一眼,宋挽犹豫了下道:“树大招风,还请大人注意安全。”
今日在校场上与顾岩廷比试的都是出身不俗的世家子弟,顾岩廷锋芒太露,未必是什么好事。
顾岩廷眸色变深,片刻后移开目光,掉转马头回到场中央。
宋挽陪许莺莺来到观看席,许莺莺对宋挽方才的话有些介意,低声问:“宋姑娘方才那般对顾郎说话,不怕顾郎生气吗?”
宋挽不知许莺莺这么问的意图是什么,如实道:“奴婢是出于好意,若是大人因此气恼,责罚奴婢,下一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奴婢就闭嘴不说了,奴婢与大人之前素不相识,不知大人脾性如何,不能靠自己臆想捏造,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只有先做真实的自己,才能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也才能磨合出相应的相处模式。
许莺莺认真思忖,片刻后幽幽的说:“宋姑娘有这样的胆量,是笃定顾郎不会对你动怒吧。”
宋挽反驳:“奴婢背上的鞭伤现在都没好,夫人怎么会觉得大人不会对奴婢动怒?”
因为顾郎喜欢你呀。
宋挽神情平静,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如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仍不染半点杂质,许莺莺没说出那句话,心念微动问:“宋姑娘不喜欢顾郎?”
许莺莺现在想起顾岩廷刚刚在马背上的样子心脏都还在砰砰跳,她不相信宋挽会无动于衷。
宋挽知道她疑心重,再度强调:“奴婢之前答应过夫人,不会与大人产生感情,更不会再有什么逾越之举,自然会一直遵守诺言。”
宋挽说得认真,许莺莺这几日死寂的心又活了过来。
顾岩廷从没在她面前承认过喜欢宋挽,宋挽也说不会对他产生感情,两人应该都还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机会?
中场休息时间不多,许莺莺走着神,校场上的锣声很快又响起,宋挽偏头,看到校场中间的高台上,长身而立的楚逸辰。
今日他穿了一身宝蓝色绣紫荆花华服。
宝蓝色清冷高贵,楚逸辰的气色却比之前又差了一些,然他身量颀长,如松竹英俊挺拔,剑眉星目,负手站在那里,俊朗如仙,叫人移不开眼。
他是出了名的正直坦荡,不管什么时候,旁人都喜欢请他做裁决。
不过下一刻,宋挽的眉心便蹙了起来。
这场马球比赛还有赵黎参加,场上很明显的分为两个阵营,赵黎那边的都是武将,而顾岩廷这边的都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
宋清风的马球打得极好,宋挽看他打过很多场,私下也问过很多比赛的规则和技巧,站在观看席看了一会儿便看出不对劲了。
上半场顾岩廷出够了风头,京里这些贵族子弟不甘被压一头,下半场都针对起他来。
越王这边的人为了抢球几乎无视了规则,楚逸辰的判决他们也都装作看不见,而顾岩廷那边的队友时不时就会挡在顾岩廷面前,妨碍他动作。
下半场开始不过一刻钟,顾岩廷便丢了球,拿到球的人立刻把球传给赵黎,一路护送,赵黎将球打进顾岩廷那方的球网中。
观看席响起欢呼声,赵黎得意的用球杆指着顾岩廷,挑衅的说:“顾大人,你好像不行了啊”
观众席一阵哄笑,宋挽看到楚逸辰下了高台,正在与御马监的人沟通,像是要阻止这场比赛,赵黎肆无忌惮,催促了会儿,有宫人鸣锣,重新发球,比赛继续。
下半场的马球比赛比上半场激烈许多,顾岩廷几乎是在孤军奋战,他不仅不能碰到球,还要警惕各种暗算,场上随便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都比他高,他只能躲避不能还击,比那一夜的庆功宴窝囊多了。
下半场赵黎赢得毫无悬念,鸣锣声一响,许莺莺便拎着裙摆跑下观看席。
这是极不合规矩的,但许莺莺走得突然,宋挽没来得及拦住,只能跟着过去。
顾岩廷骑着马到场边,许莺莺立刻地上绢帕给他擦汗,一眼看见顾岩廷左手指尖有艳红的血珠,紧张的问:“顾郎受伤了?”
顾岩廷的脸色相当难看,没接绢帕,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掉转马头看着赵黎。
赢了下半场的比赛,赵黎的表情张狂得不可一世,好像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赵黎抬抬下巴,说:“平局,没有分出胜负怎么能行?”
赵黎眼底满是戏谑,等着顾岩廷低头认输,不过顾岩廷并没有如赵黎所愿,定定的看着赵黎说:“加赛一局,一球定胜负,王爷以为如何?”
你连球都摸不到就算加赛一百场又有什么用?
赵黎舔了舔牙,笑道:“顾大人想加赛一局也行,不过这赌注要换一下。”
顾岩廷问:“王爷想换什么赌注?”
赵黎看看一脸担忧的许莺莺,又看向站在一边的宋挽,说:“顾大人如今坐享齐人之福,本王很是羡慕,不如顾大人割爱,送一个女人给本王玩玩,太后寿宴后,本王不日就要回黎州,介时便将人还回来,顾大人以为如何?”
“不行!”
“不行!”
许莺莺和楚逸辰同时开口。
许莺莺脸色惨白,没想到赵黎会用活人做这场比赛的赌注,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楚逸辰则是面色铁青,赵黎无视规则已经让他大动肝火,现在竟然还想把宋挽作为赌注,简直不可理喻。
许莺莺身份低下,说完那句话后便躲到顾岩廷身后,楚逸辰冷着眸看着赵黎,沉声道:“皇叔,方才你带人多次犯规,下半场的比赛结果是无效的,你已经输了!”
赵黎不以为然,勾唇笑道:“谁进了球谁就是赢家,顾廷尉自己都认了,你说无效有什么用?”
楚逸辰对赵黎印象不好,但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皱眉怒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皇叔是把所有人当瞎子吗?”
赵黎不想听楚逸辰的说教,只看着顾岩廷问:“加赛一局可是顾廷尉你自己提的,怎么个比法你也清楚,本王想要的赌注也说了,还比不比?”
观看席离这儿有些距离,听不到几人的对话,皆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顾岩廷骑坐在马上,背对着许莺莺,许莺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好。”
他答得毫不犹豫,好像送一个女人给越王并不是什么大事。
许莺莺掐了掌心,越王要的分明是她和宋挽之中的一个,顾岩廷这般爽快,是打算把谁送给越王?
赵黎也有这样的疑虑,故意问:“顾大人想好用谁做赌注了?”
顾岩廷抬手指向宋挽,盯着赵黎的眼睛问:“王爷可满意?”
许莺莺松了口气。
赵黎舔舔唇,意味深长道:“满不满意,还得等用过之后才知道。”
这话直白露骨,轻佻放浪,楚逸辰怒火攻心,忘了长幼尊卑,厉声喝道:“赵黎!”
赵黎掏掏耳朵,玩味的睨着楚逸辰,笑道:“本王与顾廷尉打赌玩玩,贤侄这么生气做什么,你若也看上了顾廷尉的赌注,不如也上马与我们比试一番,较个高低?”
楚逸辰握紧拳头,在他心里,宋挽是需要好好保护的小姑娘,而不是被人当做赌注的物件儿。
正僵持着,宋挽柔柔开口:“请世子殿下息怒,大人既然敢用奴婢做赌注,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输,奴婢相信大人。”
宋挽的语气笃定,像是完全相信顾岩廷,楚逸辰唇抿得更紧,赵黎眯了眯眼,骑着马来到宋挽面前,用马鞭将宋挽的下巴抬起来。
宋挽顺从的抬头,不躲不闪的看着赵黎。
她的眸光柔润,没有恐惧慌张,平静如水,明明站在下面,身子看着越发娇弱,却像一株杂草,任狂风摧折,也绝不屈服。
有意思。
赵黎心头发痒,被宋挽激起胜负欲,还有一丝丝想要凌虐的欲望。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赵黎放开宋挽,眼神淬了毒,一字一句的说:“那本王就好好看看,顾廷尉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两人重新回到校场,一旁的太监扯着嗓子宣布加赛一局,观看席上的人立刻兴奋起来。
许莺莺绞紧绢帕,心底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个恶毒的念头。
如果顾岩廷输掉比赛,让越王把宋挽带走,就算越王真的玩两天又把宋挽还回来,顾岩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重她了吧?
宋挽不知许莺莺心中所想,和方才一般低着头站在许莺莺身后,分明身上穿的衣裙低廉寡淡,却自有一股静雅如兰的宁静美好。
楚逸辰心底一片晦涩,阿挽当真如此信任顾岩廷?
双方人马就位后,裁判发球,球被赵黎一方抢到,那人立刻把球传给赵黎,和之前一样,所有人都护着赵黎往前,顾岩廷这边的人也都死死防守着他,然而顾岩廷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急着行动,而是悠哉悠哉的骑着马在场中闲逛,看上去毫无斗志。
“顾岩廷在做什么?”
楚逸辰忍不住为宋挽捏了把汗,许莺莺也看出顾岩廷有些消极,压下心底的暗喜,小声说:“世子殿下别着急,顾郎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话落,赵黎运着球很快就要到顾岩廷这边的球网前面,所有人都以为顾岩廷要输掉比赛的时候,顾岩廷突然狠抽了一下马屁股。
马嘶鸣一声,载着顾岩廷闪电般穿过层层防守,蹿到赵黎面前,顾岩廷放开马缰绳,只抓着马鞍将自己悬在马上,球棍飞快的一铲,球便落入他手中,整个过程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顾岩廷带着球往回走,赵黎才怒不可遏的吼道:“给我拦住他!”
众人立刻去堵截顾岩廷,所有规则都抛之脑后。
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准备用球杆把顾岩廷从马上打下来,顾岩廷将球打出后,自马上腾空而起,在球杆上踩了一下,借力稳稳落在马背上。
球进了!
球场静了一瞬,楚逸辰横了负责鸣锣的太监一眼,太监忙敲了一下锣,哆哆嗦嗦喊道:“比赛结束,顾……顾廷尉胜!”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不追究这些人违反规则的行为,最后一球也是顾岩廷实实在在打进网里的,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装眼瞎,那未免也太荒唐了。
赵黎恶狠狠的盯着顾岩廷,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顾岩廷毫不畏惧,拱手道:“王爷承让了。”
“顾岩廷,你好样的!”
赵黎把球杆丢到地上,怒气冲冲的离开,那些帮他阻挠顾岩廷的武将和世家子弟也觉得没面子,纷纷离开。
顾岩廷回到校场边,将马还给御马监的人。
一个太监上前问:“顾大人,这彩头是现在给您还是稍后着人送廷尉府去?”
顾岩廷说:“直接送府上。”
太监应了是连忙离开,生怕和顾岩廷多待一会儿就被赵黎记恨上。
观看席的人也各自散去。
“顾大人好身手,”楚逸辰夸着,神情复杂的看着顾岩廷,意有所指道,“顾大人能率将士护我边关百姓安危,是我昭陵万民敬仰的英雄,圣人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今日我想说,一人不护何以护家国,还请大人日后善待身边人,莫要随随便便拿出来做赌注。”
楚逸辰说的分明是宋挽,许莺莺替顾岩廷不平,鼓足勇气道:“是越王殿下故意挑衅示威,世子殿下怎么不去说他?”
提到赵黎,楚逸辰眼底闪过森冷的寒意,沉声道:“越王行事越发乖张,待太后寿宴结束,我自会联络朝臣到御前弹劾他!”
楚逸辰说这话时周身气势冷寒,威压慑人,许莺莺吓得低下头去。
从始至终宋挽都没抬头,楚逸辰转身离开,等他走远,许莺莺焦急的问:“顾郎你的手伤得严重吗?可要找个地方包扎一下?”
“一点小伤,不碍事。”
顾岩廷绷着脸并不在意,宋挽看他手背上的血已经干涸,柔声说:“大人就算不包扎,也让夫人用帕子帮你把手背上的血迹擦掉吧,以免被人看见又生出什么事端。”
宋挽语气冷静得有些漠然,被许莺莺瞪了一眼,好像顾岩廷的手是被宋挽打伤的一样。
太后寿宴正式开始之前,还有隆重的祭天仪式,向上天祈求福泽,期盼昭陵国运昌隆,百姓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宋挽和许莺莺没有资格参加祭天仪式,和其他女眷一起待在泽天殿等着。
许莺莺没有认识的人,在宋挽的指引下落了座,便低着头绷紧身子规规矩矩的坐着,别说与人交谈,连打量四周都不敢。
宋挽也垂眸立在旁边,不过她和顾岩廷现在是瀚京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这些人的目光也慢慢的落到她和许莺莺身上。
许莺莺感觉如芒在背,绞紧手里的绢帕,宋挽怕她会紧张得晕倒,正想开口安慰,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顾夫人,你在这里呀,我找了你好久。”
话落,打扮得明艳动人的楚若琪大步走到许莺莺面前。
楚若琪今日穿了一件胭脂色绣芙蓉抹胸长裙,外罩一件同色绣樱花草短襟,头上钗环响脆,纤腰如弱柳扶风,漂亮不似凡人。
许莺莺从来没被这么多人注视过,脸红得不行,脑袋垂得更低,柔柔道:“不知楚小姐找臣妇有什么事?”
楚若琪的地位比许莺莺要高一些,按理,她该起身回话的。
入宫前宋挽教过她规矩,可她太紧张,全都忘了。
楚若琪倒是没有在意,用团扇掩唇笑道:“当然是感谢你呀,你这团扇做得真漂亮,方才已有好些人夸过我了。”
楚若琪声音不小,人群里立刻传来细小的议论声,都在惊叹这团扇竟然是出自许莺莺之手。
见大家都觉得团扇好,许莺莺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柔婉一笑,说:“楚小姐喜欢便好。”
“我自然是极喜欢的,”楚若琪欢快的说,亲昵的拉起许莺莺的手,“夫人这手也太巧了,我对这团扇爱不释手,我母亲和家中几位妹妹也想要一柄团扇,不知夫人能否再绣一些,如上次一般,我还是着人将布料丝线送到府上,如何?”
楚若琪的团扇是许莺莺用双面绣绣的,这绣法极精细,出不得半点差错,光这一面小小的团扇,许莺莺就熬了四五个日夜才绣出来,楚若琪开口又要,俨然是把许莺莺当成绣娘看待,折了她廷尉夫人的身份。
况且京中会双面绣的绣娘不多,但只要肯花钱还是有的。
许莺莺的双面绣技艺算不上特别精湛,楚若琪就算真的喜欢,想要再讨要几幅,完全可以私下派人到廷尉府找许莺莺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许莺莺要绣品,却没说要给酬金。
今日在座的夫人小姐,许莺莺谁也得罪不起,若她们都如楚若琪这般张嘴就要东西,许莺莺岂不是要累死?
宋挽暗道不好,许莺莺却已柔声应道:“臣妇平日也没什么事,侯夫人和府上的小姐喜欢,臣妇自然是愿意做的。”
宋挽委婉的提醒:“夫人,前两日你眼睛不适,大夫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吗?”
楚若琪立刻说:“做绣活的确伤眼睛,侯府还有许多上好的药材,过几日我让人送些老参和灵芝到府上给夫人补身子。”
这些对卫阳侯府来说算不得什么,楚若琪说得豪气,许莺莺却觉得楚若琪对自己好极了,局促道:“莺莺身无所长,唯有这点绣活还能拿得出手,能得楚小姐和侯夫人赏识是莺莺的福气,楚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许莺莺这一番话很是自轻自贱,宋挽还想帮忙说话,许莺莺却觉得宋挽要坏她好事,不让她与楚若琪交好,端起架子扬声道:“贱婢,我与楚小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话音落下,原本偷偷打量许莺莺和宋挽的人,全都明目张胆的望过来等着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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