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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挽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本能的捂住胸口,回头就见顾岩廷神情冷寒的站在她背后。
为了方便行事,宋挽只穿了里衣里裤,方才脱了里衣,身上就只有一件肚兜,大片肌肤露在外面,宋挽的脸热得像是要烧起来,好在有夜色遮挡不会太明显。
宋挽低着头,小声问:“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听到有声音,进来看看。”
顾岩廷的声音微哑,染上些许欲色,目光黏在宋挽身上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灼热滚烫。
宋挽浑身的肌肤都烫起来,小声说:“天气太热了,奴婢睡不着,想用凉水擦擦,没想到会打扰到大人,请大人恕罪。”
“天气太热?”
顾岩廷语气质疑,朝宋挽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空气里陡然多了危险的气息,宋挽想要后退,腰肢被揽住。
没了衣衫阻绝,男人掌心燥热的温度烙铁一般贴在后腰,宋挽整个人僵成木头,汗毛根根倒竖起来,喉咙发紧,开口不自觉带了哭腔,低低的说:“顾岩廷,你不能……”
不能如何?
不能亲近她还是不能欺负她?
宋挽没有说完,像是怕极了眼前的人,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顾岩廷眼眸微眯,手上用力,将宋挽搂进怀里,让她整个人都贴着自己,故意追问:“你说,我不能做什么?”
整个廷尉府他最大,她是他亲自去御前要的人,明明什么都做过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宋挽咬着唇不说话,眼睫颤得厉害,眼角噙着水光,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亮,如同熠熠生辉的宝石。
叫人想狠狠的欺负,看那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才好。
顾岩廷喉结滚了滚,松开宋挽,大掌覆上她的额头。
她吓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触手先是微凉,然后便是微微的烫意,顾岩廷幽幽的问:“装病?”
宋挽呼吸一滞,咬破了唇,没想到顾岩廷竟然一下就识破了她的想法。
见宋挽默认了自己的罪行,顾岩廷冷笑出声:“愚蠢!”
宋挽握紧拳头,顾岩廷继续说:“就算这次狩猎你躲得过去,下次呢,他存了心要见你,便是翻墙也能到你面前,你直接病死给他看?”
宋挽还是不作声。
楚逸辰对她太温柔太好了,她不敢见他,怕自己会动摇,又怕自己会不忍心对他说狠话,如此犹豫不决,反倒真的会害了他。
宋挽的软弱太明显了,若是在军中发现这种孬兵,连招兵的人都会被顾岩廷踢出军营。
但宋挽不是顾岩廷手下的兵,她只是个娇娇弱弱、会哭着喊疼的小姑娘,顾岩廷不能也舍不得把她丢出廷尉府,只能冷着声说:“路是你自己选的,该面对的,只能你自己去面对,谁也帮不了你。”
宋挽眼眶发热,正要说话,又听见顾岩廷说:“别再想那些歪门邪道,就算你那天吐血倒地,抬我也会让人把你抬过去。”
“……”
沐休当日,卯时三刻,宋挽便伺候许莺莺梳洗完毕,和顾岩廷一起出了门。
这次要带的东西挺多的,夏桃也跟着一起,宋挽和她一人背了一个包裹在身上。
上次去参加卫阳侯府的寿宴,被人说马车太破旧,回来后许莺莺便花钱换了一辆新的,虽然还是单乘的,坐三个人却还是勉勉强强可以的。
照旧是顾岩廷在前面骑马,到城门口等了一刻钟,楚逸辰便带着卫阳侯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走来。
卫阳侯府的马车都是两乘的,马匹高大油亮,车身也精致好看,微风一卷,好闻的檀木熏香便涌入鼻尖。
卫阳侯府的小姐多,加上随行的丫鬟小厮和护卫,马车就有八辆,远远瞧着像是宫里贵人的仪仗,相比之下许莺莺的新马车依然简陋得不像话。
顾岩廷与楚逸辰说了会儿话,有丫鬟走到马车旁说:“宋姑娘、顾夫人,大小姐请你们换乘侯府的马车,大小姐也好久没出门了,路上想与二位说说话,免得乏味。”
丫鬟也请了许莺莺,宋挽没法拒绝,留下夏桃看东西,扶着许莺莺上了马车。
马车里面比外面瞧着还精致,宽大的空间铺了软垫,还有个小几放着茶水、马车四处用熏香细细熏过,香风扑鼻,像是一脚踏进绵软的云团。
“臣妇见过大小姐。”
宋挽跟在许莺莺身后,正要行礼,楚若琪欢快道:“夫人不必多礼,快过来坐吧,一会儿我大哥该催我们走了。”
楚若琪一点侯府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许莺莺松了口气,在楚若琪旁边坐下,楚若琪特意给宋挽留了个位置,不过宋挽没坐过去,挨着许莺莺坐下,马车很快向前驶去。
“时辰尚早,夫人可用过早膳?这些点心味道还不错,夫人可以尝尝。”
楚若琪热情的招待,许莺莺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推辞,道了谢,拿起糕点咬了一口,眼眸微亮,说:“入口即化,很好吃。”
楚若琪随意道:“这是特意请醉仙楼的厨子做的,夫人喜欢就好。”
许莺莺暗暗咋舌,这醉仙楼是瀚京最大的酒楼,楼里的饭食味道极好,这价格也是很高的,专门请厨子到府上去做糕点,这得花多少钱?
“糕点还有很多,大家都尝尝吧。”
楚若琪说完,丫鬟自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递到宋挽面前,柔柔的说:“这是没有加芝麻的,姑娘可以放心食用。”
丫鬟的声音很轻,落入许莺莺耳中,却让她手里的糕点变了味儿,如同嚼蜡。
这丫鬟记得宋挽喜欢吃不加芝麻的糕点,这糕点分明是楚若琪专门为宋挽准备的,而她不过是沾了宋挽的光。
宋挽拿起一块糕点细嚼慢咽,许莺莺强迫自己吃完手上那块儿便不吃了,楚若琪也不再劝,盯着许莺莺瞧了一会儿问:“夫人用的是哪家铺子的胭脂,气色怎么这样好?”
因为紧张,上了马车后许莺莺的脸一直都有点红,看上去像擦了上好的胭脂水粉,但比起一直精心养护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楚若琪还是差远了,许莺莺连忙低下头,说:“臣妇没有用过那些东西,大小姐误会了。”
楚若琪笑道:“原来夫人是天生丽质呀,真让人羡慕。”
许莺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有,臣妇不是那个意思。”
眼看许莺莺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宋挽咽下嘴里的糕点,小声说:“大小姐手上的珊瑚串也很漂亮。”
楚若琪立刻被转移注意力,举起手腕亮出自己的手串,娇嗔的瞪了宋挽一眼:“就你眼尖,这是这次我过生辰,皇后娘娘赐我的生辰礼,今天第一次戴出来,还以为藏在袖子里不会有人发现呢。”
“大小姐皮肤白,这手串颜色艳丽,衬得手腕纤美如玉,想不注意到都难。”
宋挽语气诚恳,夸到楚若琪心坎儿上,楚若琪脸上带了笑,再也绷不住,摸着头上的珠钗问宋挽:“这些又如何?”
宋挽不像别人那么单调的夸好看,逐一点评:“这支白玉簪成色极好,只是雕花太过精美显得有些刻意,反而破坏了玉石本身的美感,不过这对玛瑙耳坠很是别致漂亮,虽然价值不及白玉簪,却也能成大小姐的心头好。”
楚若琪连连点头,激动的说:“果然还是阿挽最懂我!这几个月你不在,我都没有逛街的兴致了。”
宋挽温笑着说:“大小姐若是需要人陪着逛街,可以约上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女红极好,帮大小姐挑选的衣服花样必然都是最好的。”
宋挽不着痕迹把话题往许莺莺身上带,楚若琪立刻对许莺莺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一定请夫人帮我好好挑两身衣服。”
许莺莺勉强扯出一抹笑,弱弱的说:“臣妇出身低微,没见过多少好料子,只怕选出来的东西不能让大小姐满意。”
楚若琪脱口而出:“有阿挽在,你怕什么。”
许莺莺脸上的笑变得僵硬,明明她是正正经经的廷尉夫人,在楚若琪眼里,却变成了宋挽的附属品。
宋挽喜欢吃醉仙楼的糕点,所以楚若琪让她吃糕点,宋挽有挑选衣服首饰的眼光,所以楚若琪让她跟着一起去逛街。
也许就连这次狩猎,都是因为宋挽,顾岩廷才会带她一起出行。
许莺莺本能的握紧拳头,宋挽见她脸色不好,轻声开口,问:“马上就是太后大寿,大小姐赴宴的衣服可做好了?”
楚若琪说:“已经让人做了,只是这些人做的衣服翻来覆去就那几种花样,委实没什么新意。”
宋挽问:“大小姐想要什么花样?”
楚若琪蹙眉,纠结的说:“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花样,就是想要好看一点儿,但也不能太喜庆,跟年画娃娃似的。”
这话题许莺莺挺拿手的,思索了会儿说:“其实花样是一方面,用料和做工也很重要,最近不是流行双面绣吗,听说那种绣法两面图案不同,但都精巧玲珑。”
楚若琪对双面绣很感兴趣,看着许莺莺问:“现在会双面绣的绣娘不多,听说那种针法极为复杂,夫人可会?”
楚若琪的眼神带着些许崇拜,许莺莺心底的自卑散了些,点点头,谨慎的说:“臣妇学过一些,不过技艺还没有很精湛。”
“夫人定然是谦虚了,做衣服太累了,可否请夫人为我绣一柄团扇?”楚若琪说完,不等许莺莺拒绝,拔下头上的白玉簪插在许莺莺头上,笑道,“回去我就让人把材料和丝线送到府上,辛苦夫人了。”
楚若琪的谢礼都给了,许莺莺只能应下,心里却有些酸涩,宋挽方才说了这白玉簪不是很好,楚若琪分明是不大喜欢这玉簪才送她做顺水人情的。
许莺莺哪里知道,楚若琪能戴出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宋挽方才所言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迎合楚若琪的偏好罢了,若是把这些东西放到首饰铺,只怕没有一个人会说不好。
出城往西走了小半个时辰,郁郁葱葱的山林便映入眼帘。
马车停下,宋挽率先下车,帮忙撩开帘子,许莺莺和楚若琪一前一后下车,其他几位小姐也都在丫鬟的搀扶下下车。
这里离城中不远,虽然没打算在这儿过夜,随行的侍卫还是很快选了地方搭帐篷。
宋挽没有准备帐篷,楚若琪让侍卫帮他们也搭了两个,宋挽和夏桃把带来的东西搬下马车,夏桃丢给宋挽两个水囊,让宋挽去打水。
宋挽拿着水囊走进林子里,已经有侍卫在林子里辟出一条路,宋挽很容易找到一处水潭。
山里环境清幽,山泉清澈见底,一走到水潭边,沁人心脾的凉爽便扑面而来,宋挽眉头微松,卷起袖子打了满满两囊水,转身要回去,却撞进一双盛着缱绻温柔的眸。
楚逸辰就站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不知道站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
宋挽一怔,而后想起自己袖子还挽着,忙扯下袖子挡住手臂,耳垂悄悄爬上红晕。
今日狩猎为了方便行动,楚逸辰穿着一身墨色骑马装,箭袖箍着臂膀,长靴裹着腿,清雅的书卷气被包裹,化作丝丝锋锐的戾气,如同一把能劈开一切的绝世好剑。
只是他瘦了不少,尚未完全恢复,仍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病弱之气。
宋挽抱着水囊行礼,柔声说:“奴婢拜见世子殿下。”
楚逸辰朝宋挽走了一步,看宋挽的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溢出水来,低低地说:“我还以为,阿挽会躲着我。”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应该是还没有痊愈。
宋挽低着头说:“奴婢不敢。”
她其实是敢的,只是被顾岩廷阻止了。
刘氏的腰闪了一直没好,没再对宋挽动手,宋挽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只是人很瘦,从衣领处露出来那小截脖颈纤细得像是春后枝桠冒出来的嫩芽,稍微大点的风都能把它吹折。
楚逸辰忍不住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宋挽淡淡的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很多,奴婢会瘦也是很正常的事。”
楚逸辰还没把罪过怪在顾岩廷身上,宋挽就先替他撇清了关系,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这里只有你我,我已经如了阿挽的愿,阿挽还是不能对我说实话吗?”
楚逸辰的声音更哑,语气有点伤心,像是被宋挽的疏离防备刺痛,宋挽抓紧水囊,低着头说:“奴婢说的就是实话。”
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宋家没了,再无庇护,和顾岩廷没有任何关系,也怪不到任何人。
楚逸辰追问:“既然是实话为什么不敢看我?”
宋挽依然低着头,像是头上被人绑了巨石,脖颈根本直不起来。
低声说:“世子殿下身份尊贵,奴婢不配面见殿下。”
这话是真的把两人的距离拉得太远了,楚逸辰气急,再度上前,抓住宋挽的手,宋挽受惊,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开,整个人被扣着后脑勺按进怀里。
楚逸辰的怀抱不及顾岩廷的宽厚硬实,却自有一股清冷好闻的墨香,丝丝入肺,迅速将宋挽的心防击溃,整颗心都缠裹起来。
宋挽抱着水囊与楚逸辰保持着距离,却再没有力气将他推开。
也许这辈子,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像这样靠近楚逸辰了。
她实在没有勇气拒绝。
楚逸辰把宋挽抱得很紧,用力到像是要把宋挽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血里。
察觉到宋挽没有特别抗拒,楚逸辰急切的说:“阿挽,我说了不在意你的经历是真的,我爹娘的确会反对,但只要我肯放弃袭爵,我们可以带上足够的盘缠离开瀚京去别的地方生活,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我们可以开一家书店,搜罗各种孤本游志。”
宋挽被楚逸辰的话惊到。
这个人为了她,竟然可以放弃卫阳侯世子的身份,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她究竟何德何能,得了他如此深情?
楚逸辰继续说:“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就算你以后不会再有子嗣,我们还可以收养别人的孩子,或者收几个学生,教他们念书识字,还可以……”
“够了!”
宋挽冷声打断,终于还是推开楚逸辰。
她的眼尾很红,眼泪却很好的憋回去,只噙着怒火看着楚逸辰,问:“世子殿下这是要为了儿女情长抛弃家国大义吗?”
宋挽的语气严肃,带了三分指责,楚逸辰脸上的温情一滞,而后坚定的说:“在我心里,家国大义没有阿挽重要。”
“呵呵,”宋挽嗤笑出声,忍着心痛问,“世子殿下说无论奴婢变成什么样都会喜欢奴婢,怎么不问问奴婢喜欢的世子殿下是什么样的?”
宋挽和楚逸辰都是极守礼法的人,之前两人虽然互相都有情谊,却没有怎么私下见面,更没有像现在这样直白的表达爱意。
听到宋挽亲口承认喜欢自己,楚逸辰眸底闪过欣喜,期盼的问:“阿挽喜欢的我是什么样的?”
“奴婢喜欢的世子殿下,俊美端方,淡泊宁远,虽然不喜欢官场黑暗,却也心怀家国天下,他可以不入世,但他必然会成为一代大儒,用自己的情怀节操影响无数子弟,让他们成为如殿下一般有原则有担当的人,而不是为了一个女子甘心困在方寸之地,守着一间小小的书店蹉跎一生!”
说这番话的时候,宋挽的眼睛是亮的,充满崇拜和爱意。
楚逸辰怔了一瞬,而后怒道:“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我当如何审视自己又如何接受他人的信任尊崇?”
楚逸辰的声音不自觉拔高,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生气的语气和宋挽说话。
“殿下,不是你没有护住奴婢,”宋挽直直的望着楚逸辰的眼睛,拼进全力勾唇露出笑容,“是奴婢以后有人庇护了,请殿下放过奴婢吧。”
宋挽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她求楚逸辰放过自己,无异于是说他给自己造成了困扰负担,将他的一番深情全部推翻。
若是有人在旁边听见这番对话,都该指着她的鼻尖骂她良心都被狗吃了。
但她没办法了。
她一只脚已经踏出了万丈深渊,哪怕再痛苦不舍,也要将他推得远远的才行。
就像侯夫人说的,她不能害了他。
楚逸辰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他仍是看着宋挽,眼神却陌生得像是不认识这个人,良久,他问:“你觉得顾岩廷能护得住你?”
宋挽说:“大人的前途无可限量。”
“他娶了夫人,”楚逸辰指出关键,穷追不舍的问,“就算他以后能封王拜相,他的正妻之位早就给了别人,他如果真的要护着你,就不会让你的身子变成……”
“奴婢愿意!”
宋挽绷紧身子,瞪大眼睛看着楚逸辰,用四个字将他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就算顾岩廷娶了夫人,她也认定了他,愿意留在他身边,做妾侍也好,为奴为婢也好,她都愿意。
她唯一不愿意的,就是离开顾岩廷跟他走。
楚逸辰身子晃了晃,掩唇剧烈咳嗽起来,宋挽忍不住想伸手扶他,却听见楚逸辰喘着气说:“我知道阿挽你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我死心,你心里有我,故意拿顾岩廷做筏子惹我生气,我不会上当的。”
楚逸辰说完大步离开,他走得很急,脚步有些踉跄,像是害怕宋挽否认,又像是害怕她说出更多绝情的话来。
宋挽呆呆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有点茫然。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明明与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却能轻易的看出她所有的逞强伪装。
她明明是不想伤害他的,为什么一直都在让他难过?
“这就是你操控男人的手段?”
背后传来嘲讽,宋挽回头,对上顾岩廷森冷的眸,他手上也拿着水囊,应该比宋挽先一步到这里打水,发现有人就躲了起来。
宋挽有些恼怒,压下情绪瞪着顾岩廷,怒道:“大人怎能如宵小之辈,偷听别人说话?”
顾岩廷冷冷的说:“是你们自己太不小心,私幽也不选个没人的地方。”
宋挽的脸一下子涨红,大声道:“奴婢只是恰好与世子殿下碰到,说了几句话,大人不要乱说!”
她已经声名狼藉无所谓,但楚逸辰不该被扣上这样的帽子。
顾岩廷眼皮一掀,刀刃一样锐利的目光刻在宋挽脸上,冷嗤道:“都抱在一起了还不算私幽,难道要脱了衣服做出那种事才算?”
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扇宋挽的耳光,宋挽气得昏了头,扬手朝顾岩廷挥去,却被顾岩廷轻松接住。
顾岩廷的力气大,大掌如同铁钳一般无法撼动,宋挽气得怒骂:“顾岩廷,你混蛋!”
骂这句话的时候宋挽的语气是哽咽的,一骂完眼泪就从眼角滚了出来,方才在楚逸辰面前拼命克制的情绪瞬间决堤。
楚逸辰喜欢她,她何尝不是同样的喜欢?
这几个月她受了多少委屈惊吓,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扑进他怀里全部说给他听,可她不能,连离他近点都会觉得罪恶。
刚刚那个拥抱是她给自己最后的放纵,楚逸辰那么温暖那么好,她只感受了一会会儿就推开了。
她要靠那一点温暖走过余生那么多的坎坷辛苦,顾岩廷却还要说这样的话中伤她,她招他惹他了?
回京这么久,宋挽哭的次数不少,但都是咬着唇悄无声息的掉眼泪,像现在这样嚎啕大哭还是头一次,顾岩廷有些无措,硬邦邦的命令:“闭嘴,别哭了!”
宋挽不听,哭得更厉害。
怕把人引来,顾岩廷捂了宋挽的嘴,滚烫的泪珠很快浸湿他的掌心,顾岩廷有点失神,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上一痛。
顾岩廷皱眉,捏着宋挽的脸颊迫使她松口,收回手,虎口处原本已经结痂的牙印又涌出血来。
顾岩廷横了宋挽一眼,皱眉问:“属狗的?”
宋挽还沉浸在刚刚的怒火中,气得发抖,鼻音浓重的说:“奴婢的确下贱,但奴婢也说了,此生只会侍奉大人一人,大人以后若再用这样的恶意揣测奴婢,奴婢就以死明志!”
顾岩廷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宋挽新咬的地方和之前的牙印几乎完全重叠在一起。
就像是一个人咬的。
听了宋挽的话,顾岩廷冷冷道:“你有这样的觉悟就好,若是敢背着我跟别的男人乱来,我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宋挽擦了眼泪,泪汪汪的瞪着顾岩廷,说:“奴婢会管好自己,大人还是多关心关心夫人吧!”
还在气头上,宋挽忘了规矩,丢下这句话抱着水囊离开。
顾岩廷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咬了咬后槽牙。
这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宋挽回来的时候帐篷已经搭好了,一看见她夏桃就忍不住埋怨:“这么久才回来,还以为你掉进水潭里淹死了呢!”
宋挽把水囊交给夏桃,知道自己眼睛红得遮不住,低低地说:“眼睛里不小心进了东西,耽误了点时间。”
刚哭过,宋挽的声音沙哑,语气听着有点颓丧,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许莺莺从宋挽进屋后一直盯着她看,发现她两颊有两个不太明显的红印,像是被人用力捏出来的,心头微紧,拿起一旁的护膝护腕说:“我去看看顾郎,你们好好待着,莫要生事让人看了笑话。”
“是,夫人。”
宋挽和夏桃同时应声。
许莺莺出了营帐,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在林子里喂马的顾岩廷。
为了方便行动,顾岩廷穿了之前带回来的棉麻衣服,衣服洗得灰白,远远看着依然是当初在裁缝铺做杂役的少年郎,距离感瞬间拉近,许莺莺走到顾岩廷身边,柔声说:“我抽空给你做了护膝护腕,戴上试试。”
顾岩廷接过护膝往腿上套,沉沉的说:“这是下人该做的事。”
许莺莺心脏微紧,低声说:“这是你的贴身之物,我不想假手他人。”
许莺莺的语气有点闷,顾岩廷难得察觉到她有些不快,放软语气说:“我只是不想你累着。”
这话难得体贴,许莺莺弯眸笑道:“能为顾郎做点什么,我很开心。”
许莺莺有点欢喜,顾岩廷心念微动,抬手帮她把散乱的鬓发理到耳后。
这举止有些亲昵,许莺莺的脸一下子红了,正想再说点什么,余光不经意瞥见顾岩廷手上的牙印又涌出血来,笑意僵滞,干巴巴的问:“顾郎,你的手怎么又流血了?”
顾岩廷漫不经心的说:“不小心碰到了。”
被咬出来的伤不同于其他伤,伤口那么小,只要结痂一般不会开裂,这要多不小心才会把伤口碰成这样?
许莺莺的心被揪成一团,皱巴巴的泛着疼,她强迫自己撑着笑,柔婉大方的说:“顾郎也太不小心了,回家若是让舅妈看见,又得骂我没照顾好你啦。”
许莺莺说完,取下自己随身带的绢帕把顾岩廷的手缠上。
她特意打了个死结,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一切,拴住她想要留住的人。
林子另外一边传来哨声,顾岩廷神色一肃,翻身上马,说:“我马上要随世子进林狩猎,好好回营帐待着,等我回来。”
许莺莺婉然一笑,说:“注意安全。”
顾岩廷掉转马头离开,很快消失在林中,许莺莺脸上的笑一点点消散。
这么多年过去,顾郎待宋挽,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呢。
许莺莺回到营帐,夏桃热切的说:“夫人,酸梅汤做好了。”
许莺莺说:“先给侯府几位小姐送过去。”
宋挽和夏桃一起把酸梅汤装好,临出门的时候被许莺莺叫住:“宋姑娘,你留下。”
许莺莺心事重重,宋挽让夏桃离开,回到许莺莺面前,轻声问:“夫人怎么了?可是天气太热身体不适?”
许莺莺抬头看着宋挽,眸底幽暗,深不见底。
“姑娘方才可是又与顾郎吵架了?”
宋挽眼皮一跳,想到自己留下了“铁证”,柔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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