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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霍森太太只是坐在庭院里坐着,教邹凯一些法术口诀。邹凯发现霍森太太所教的这些法术都很粗浅,类似于火球术,冰凌术,都是很基本的法术,只要知道口诀,知道如何控制自己身体里的法力就可以通过吟唱放出来。
但邹凯学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来这些法术都很简单,二来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三分钟热情,新鲜劲过去了,发现法术也就念念咒语也提不起劲来,再者就是,他把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霍森太太身上。
他发现霍森太太最近几天都有些不同了,从前霍森太太是豁达而从容的,当她用慈祥无比的目光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眼前的艰难困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一种让人豁达的目光。而现在的霍森太太也太过于从容了,那眼神豁达得有些空洞,连她身边的时间都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安详。
而且现在的霍森太太也不怎么爱出门,以前她还会出去和几个老人开开茶话会,或者帮邻里做点事,现在却基本不出门。邹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教他所以不出门,但现在霍森太太过于空茫的目光总让他心里不安。
听说人老了,快到那个时间的时候人自己是知道的,霍森太太或许是看到了那个时间,所以安详从容的等待着。
这也是邹凯不能集中精力学习魔法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内心里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他想做点什么,想让霍森太太健康长寿。
邹凯是被奶奶带大的,在外人看来他从小到大都是个混球,所谓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上初中那会儿打架抽烟喝酒泡妞无不样样精通。他奶奶拿他没办法,一开始是打骂,他就干脆不回家,有时候还还手,他那常年在外的爹妈也不管他。他奶奶看这人她也管不住,后来索性不管,他也就越来越无法无天。
直到后来没考上普通高中,被多年不回家的老爸塞到熟人那里学厨师,他的性格才收敛了一点,但从内里来说依旧是个没有孝敬老人关爱长辈的想法的混球王八蛋,他奶奶也经常骂他良心被狗吃了。
所以现在对霍森太太产生的这点想要老人好的心情,邹凯先是被自己吓到,在心里唾弃自己“居然长了点良心了?”。
察觉到自己也有良心的时候,他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发了良久的呆,思考着良心这种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期,那是刚上初中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混小子,他班上有个家里比较有钱的孩子拿了块玉坠来学校炫耀,他拿过去看一不小心给摔碎了。那同学一边哭一边要他赔,正好被老师看到了,直接就打电话叫了家长。
好巧不巧电话被他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的老爸接到,他本来很害怕,很不知道怎么办,一听请家长还想问老爸怎么办,结果他老爸二话没说先把他揍了一顿。揍完拎回家还要揍,他躲到奶奶屋里,奶奶虽然护着他不让他被揍,但也骂他没用。
他奶奶嘴不是一般的毒,被骂得狠了,邹凯的逆反心理就上来了,直接推了他奶奶摔了一跤,然后跑了。
第二天他老爸就走了,他跑回来他奶奶还是骂,他那时赌气的想,你越不让我怎样我就越要怎样。不要我抽烟我偏抽,不要我喝酒我偏喝,不让我去打游戏机我偏要去。一旦接触这些,特别是游戏,他便沉迷其中,也就在这条混球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的家人无一不是强势而没有丝毫温柔的,他也就在和家人对着干中养成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事,他不知道他与他的家人有没有温情的时候,或许有,但已经被叛逆时期的他忽略了。等他再回头看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刀枪不入、脸皮厚比城墙的他人眼中的混蛋。
但无疑他曾经是渴望过家人的温暖的,在他闯祸的时候也希望过他的家人可以耐心的告诉他不该这样做,而不是不问理由的上来就骂,上来就打,他解释被骂“还敢顶嘴?”,然后被揍得更疼。
他不知道是不是霍森太太弥补了他年少时缺失的那一部分温暖,霍森太太用她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温柔包容着他,很多时候甚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如此,但他明白自己本质上还是混,以前是不知道自己混,现在是知道了改不过来,也没想去改。
邹凯并不是一个会伤冬悲秋的人,在想通自己对于霍森太太那份感情从何而来的时候就在想他可以做点什么事,至少可以对老人好点。
然后他就打起了麦尔家那几只下蛋的老母鸡的主意。
麦尔现在每天中午也跑过来学习厨艺,邹凯一边让麦尔切土豆一边说:“麦尔啊,你们家那几只老母鸡……”
麦尔立刻警惕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只是想炖个鸡汤给霍森太太补补身体而已。”对于麦尔的反应,邹凯直接摆手,“既然不想给就算了。”
“给霍森太太吗?”麦尔想了想,说,“给霍森太太吃,我给妈妈说一下应该可以。而且霍森太太的身体确实也越来越不好了,上次你还没来的时候,霍森太太在院子里搬椅子的时候突然摔倒了,那次我们都以为霍森太太撑不过去了,连神父也这么说,但霍森太太还是熬过来了,不过身体也没有以前好了。”
听到这里,邹凯心中却是一沉,他见过很多老人都是原本身体很健朗,摔了一跤之后身体就慢慢虚了起来,不久就去世了的事,那是他还觉得好笑,现在发生在霍森太太身上他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这时邹凯突然想到了同样住在霍森太太家的苏格,他想起那天晚上院子里茂盛生长、片刻之间开花结果的苹果树,立刻丢下麦尔跑去找苏格。
苏格平时都在外面干助人的事,此刻正好到了饭点,倒是在家,一听邹凯来意苏格却是摇了摇头,他解释说:“我可以将花草树木的生命压缩,但做不到将他们的生命延长。”
看到邹凯遗憾的表情,苏格又说:“不过我听说生活在世界之森里的龙草的果实可以延缓人的寿命。”
邹凯的眼神瞬间一亮,但随即苏格又说:“不过龙草长在世界之森深处,并不好找,我倒是知道麻葛藤的根有延缓衰老的作用,在普兰斯很多贵族都会用麻葛藤的根部入菜,这东西倒是不难找,世界之森外围就有很多,我可以帮你去找。”
“谢谢。”邹凯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他平时都笑得贱兮兮的,嘲讽意味十足,这么真诚的笑容很是难得。
“没事。”苏格很大度的摆手,“我们是朋友。”
“呵呵。”邹凯又露出了嘲讽笑。
麻藤的根确实好找,邹凯一下午就挖了十几个。麻藤根跟萝卜长得差不多,不过表皮是褐色,切开却是鲜嫩多汁,只是味道微苦。
邹凯将麻藤根洗干净切了小块,然后准备给霍森太太炖鸡汤。
但凡炖汤大多是差不多的步骤,不过鸡汤要多一步,要先“过”一道水,也就是在滚水里过一道再捞起来,可以去一些鸡肉上的杂质。
邹凯将一整只母鸡切成块过了水加姜片、麻藤根、香菇一起炖。香菇是麦尔在世界之森外围捡的,上次麦尔捡的蘑菇里就有香菇,邹凯本来想晒干了留着烧肉,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肉吃,此刻就用来炖了鸡汤。
炖鸡汤本来就可以放一些山药之类的药材进去,此时他放麻藤根也是问了苏格,苏格说没问题,并且炖好之后他试过了没问题才给霍森太太端了上去。
看着邹凯端鸡汤上来,并且餐具什么的都摆好了,还明确说这汤给她一个人吃,霍森太太很是惊讶:“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家都吃好了。”
邹凯此时却说:“你自己吃,没事。”
见邹凯态度强硬,霍森太太也没用再说什么,只笑道:“你们要是想吃就自己盛。”
一顿饭霍森太太看了邹凯几次,见邹凯看她却只是露出微笑。
邹凯想尽办法给霍森太太进补,他又要了几只鸡,每天都去河里用他那粗劣的法术捉鱼给霍森太太炖汤喝,但这也无法阻止霍森太太衰老的速度。
霍森太太开始变得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候问她事她反应很久才回答得上,或者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邹凯的心也一天天往下沉,他从未想过孝敬长辈,但就在他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他深深感觉到了现实的无力。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月,苏格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但还经不住马车颠簸,也就还住在镇上,而霍森太太的眼神却越发安详,现在已经近乎死寂。
邹凯心中的无力感越来越重,他开始想苏格说的龙草,如果找到龙草是不是可以让霍森太太活得久一点?这个念头一旦冒起来就跟野火一样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旺,直到他终于忍不住问了苏格,怎样才能找到龙草。
苏格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而且我听说来的龙草生活在我从未去过的世界之森深处,我从未去过,也从未见过,我也进不去。”
邹凯的心有点凉,他知道苏格的能力很强,如果他也进不去……
“没有龙草。”此时霍森太太却突然出现,邹凯被吓了一跳,他和苏格说龙草的事情时自然有注意霍森太太,他根本就没看见霍森太太是从哪里出来的,连苏格脸上都有诧异。
霍森太太看着他们重复了一遍:“没有龙草,那是骗人的,维尔德给了每个人应有的寿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延续,龙草只是贪生怕死的人编出来的谎言。要知道满足,到了我这个岁数,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能早日回归维尔德怀抱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霍森太太……”
“所以凯,你不必为我伤心。”霍森太太笑了一下,一如既往的从容微笑,在邹凯眼里却无比伤感。
邹凯沉默了,过了良久他才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回到:“我明白了。”
“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课程吧。”霍森太太说。
邹凯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最近几天霍森太太其实已经很少教他,今天突然这么说,精神还这么好,邹凯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然而还没等他这份不安扩大,麦尔的声音突然在院子外面响起,那声音听上去很高兴:“霍森太太!凯老师苏格法师!王子来我们村庄了!”
邹凯一愣,想不明白王子来沃丽吉这个偏远小村庄来做什么,苏格神色却是一变,而霍森太太只是微笑着发出了疑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