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无人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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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着雨的天气，没有夕阳的黄昏。
天色就是这样慢慢的暗了下来，直到陷入无边的黑暗。
城市里的灯光开始亮起，文明的火光让这座城市即使在夜晚也如白昼一般，无需担心见不到光亮。
不过相对繁华的城市而言，夜晚的校园就要漆黑许多了。
因为晚上学校里是没有什么人的，住校生的晚自习也被安排在同一间教室里，只有那里亮着灯光。
而且到了八点钟后，就连那里的灯光都会熄灭，住校生们将会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将安静留给学校。
这里是高一二班的教室。
靠近走廊的窗户已经全部关上了，但靠着操场的窗户却还是开了一扇，清冷的风微微吹进封闭的教室里，为这里带来新鲜的空气。
班长李婉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
她并没有开灯，只是安静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然后拿着一块肉松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
这是高缘在白天上课的时候给她的。
当然，表面上来说，是李婉言‘没收’过来的。
她一边吃，一边落泪，咸涩的泪水混在面包里，吃下去的味道并不是那么的好。
借着教室外的微光，可以看到她脸上不太清晰的泪痕。
李婉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想要让泪水停下，但却反而不受控制地打起嗝来。
在这无人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承受着一切的痛苦。
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而后就听见教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身高一米七，看起来阳光俊秀的男生疑惑地走了进来，自言自语地嘟嚷道：“咦……今天班长没锁门吗？”
他这样说着，顺手就打开了教室里的电灯。
“啪嗒。”
电灯的开关被打开，整个教室也一瞬间亮堂了起来。
这亮光太过刺眼，让李婉言下意识地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咦！班长？”男生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这正是高一二班的住校生，安若素。
“……嗯。”班长轻声地回答道，有些难为情地低头看着课桌。
“你怎么还没回家啊？而且待在里面怎么不开灯……？”安若素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
“那，怎么不回家啊？不打算回家吗？”安若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抽屉里的作业本拿了出来。
“嗯。”
“诶？父母会担心的吧？”安若素用那明镜般的双眼看着李婉言，似乎感到有些诧异。
在他看来，班长应该是那种乖巧懂事的学生，不太可能会出现什么离家出走的事情吧？
“不想回……”
“为什么？”
“那里不是我家。”李婉言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到底发生什么了？无论如何，也应该和家人好好沟通吧。”安若素捧着自己的作业本走到了李婉言的身前，“……需要喊老师来吗？”
“不要。”李婉言用力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那好吧……”安若素挠了挠头，他毕竟和班长不是很熟，只算是认识的同班同学而已。
生疏感让他无法介入太多，在简单的劝慰没有效果后，便只能选择了离开。
而李婉言此时心中的心情却是矛盾的。
她既希望别人不要理会她，又希望有人来安慰她。
但因为她一直散发出来的抗拒和排斥的气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让其他人靠近。
想要安慰她，就必须得被她身上那无形的刺所扎到。
而大家都很怕疼，在关系一般的情况下，不想忍受着这种疼痛去接近别人。
毕竟这从本质上来说，也确实是和安若素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帮我关一下灯。”班长在安若素即将走出教室的时候说道。
“哦哦，好的。”安若素点着头关了灯，将教室门轻轻的关上，整个教室里，就又一次陷入了死寂之中。
在这黑暗中，坐在椅子上的李婉言，感觉自己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醒着。
就像是被困在虚幻和真实两个世界的交界点中，怎么也无法离开一样。
“班长，班长？”当班长从这样的世界中回到现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桌上，身上被披了一件宽大的男式外套，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年轻男孩子的气味。
说不上好闻还是难闻，但最起码挺让人感到安心的。
“班长，在这里睡着会着凉的吧。”此时，安若素的声音在李婉言的耳中显得无比的温柔。
“你怎么又来了……”李婉言眯着眼睛小声说道，“又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不是，我估计你应该没吃晚饭，所以去宿舍里拿了一桶泡面……呃，已经泡好了，加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卤蛋。”安若素将桌上的一桶红烧牛肉面推到了李婉言的面前，“趁热吃吧。”
李婉言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桶红烧牛肉面，视线缓缓地上移，落在了安若素的双眼上。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一直看到后者都不好意思地干咳着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为止。
虽然教室里并未开灯，但此时的她却觉得安若素的双眼是如此的明亮。
然后才注意到了桌子上点着的那根蜡烛。
这是一个装在玻璃杯里的蜡烛，烛焰微微晃动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李婉言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蜡烛的上方，感受着这小小的火苗所带来的温暖。
“啊，这个，因为我担心亮了灯会让值班老师或者保安发现，然后过来看这间教室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希望老师过来嘛，所以我就把走廊这边的窗帘拉起来，然后点了这根蜡烛。”
“这……哪来的？”李婉言看着这个奇怪的蜡烛，这玻璃杯子貌似就是用来喝水的那种，仔细看还能发现上面有螺纹呢，应该有个盖子的样子。
“这是我自己做的，我有个新的玻璃杯了，所以就自己去买了点蜡烛，然后用锅子融化成油再倒到这里面，往里面塞上一根棉芯，就做好了，万一什么时候停电了，这蜡烛就能用得上了。”说道这个的时候，安若素稍稍有些得意。
“看不出来，你还挺擅长手工的。”
“咳……还好还好。”安若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将话题给拉了回来，“快吃吧，泡面要是泡久了就不好吃了。”
“唔……嗯……”李婉言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并不太好看的笑容，“谢谢你。”
“没事没事，同学之间，应该做的嘛，而且感觉今天的班长，不像平时那样呢。”
“平时我是怎么样的？”
“挺……认真，很威严的感觉吧，特别是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沉稳的样子。”
“是这样吗。”李婉言点了点头，将泡面的盖子掀开，热气顿时就裹挟着一股诱人的香味翻涌了出来。
对于拿着一个肉松面包吃了一整天的李婉言而言，这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但她却想起了以前在自己家里吃的丰盛的晚餐，母亲亲手做的手工面条，一时间觉得眼角有些酸酸的，似乎有泪水又要滴落下来。
“所以，家里到底怎么了？”安若素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婉言吃了一口有些烫的泡面，将它们咀嚼完后，才轻声回答道，“我父亲是个赌鬼和酒鬼。”
“嗯……”安若素十分耐心地听着。
“他在外面因为各种原因欠了很多钱，外面的人去找他讨债，他没有钱，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
“有这种事，这算是违法的吧。”
“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如果是高利贷的话，就可以不必还。”安若素对法律方面好像有些了解。
“我不知道……我妈也报了警，但警察来了却只是做了个笔录就走了，很多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后来我父亲又被揍了，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回来之后就开始打我妈妈。”
“就是说……他把外面受的气都发泄在了你妈妈身上？”
“是……还发泄在我身上，他还打我，其实从小他就不喜欢我，现在我感觉他越来越讨厌我了。”
“不会吧……可能只是……意外。”
“我觉得他是认真的，我的眼睛那天疼了一个晚上，感觉都快要睁不开了。”李婉言呜咽着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上面的淤青虽然消褪了很多，但还是有一些痕迹的残留。
对于家暴这种事，安若素没有体会过，所以也不知道该出什么主意。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报警，但这个年代为了家暴而报警，往往不会有什么反应。
“而且那些讨债的人越来越嚣张了，甚至在家门口堵着，不让我和我妈离开，见到我爸就打他……”在学校里向来表现得很强势的李婉言，压低了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我和妈妈都很害怕……”
“那你妈呢？”
“有一天醒来后她就不在家里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丢下我离开了。”
“或许也不是丢下你，说不定是有其他的事呢？”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妈应该不会丢下我，她对我一向很好，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好吧，那现在就你父亲在家里？”
“他在母亲离开后的第二天也离开了，所以我已经不想回到那里了，那里天天都有讨债的人堵着门，根本就不是家……”李婉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谢谢你，但希望你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好……”安若素点了点头，但回答得并不是那么有底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