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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阴谋,也没有不情之请,更不会再让您贡献资源,我们就是想到老师您整天教书育人、治病救人,那么辛苦,我们特别同情特别感激,就想为您做点什么。”梁芒芒甜言蜜语、饶有兴致地看着章修良掰开一次性筷子。

对着这张脸,还真生不了气啊,他的指甲也好看,修剪得干干净净,能看到小月亮。

“别跟我贫嘴,我又不是你老师,胡老师才是你们老师,你为什么不去同情胡老师,他也很忙很累。”章修良可不会被她的糖衣炮弹击中。

“老胡已经胖成那样了,再让他喝鸡汤十全大补是害了他老人家,应该给他送减肥茶才对。你就安心吃吧,我们不会下毒的。”梁芒芒说。

“一起吃吧。”章修良把另一双一次性筷子给梁芒芒。

“那多不好,明珠给你炖的。”

“客气什么。”

得到他的允许,再加上美食诱惑,梁芒芒愉快地对那只炖得嫩嫩的鸡伸出筷子。

“坐你对面的老师是谁呀,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他?”

“是神经外科的纪老师,这两年他的工作重点在附院和科研,教学这一块不怎么管了。”

看到他书架后面那副白森森的人体骨架,梁芒芒好奇地问:“那个是你的私人收藏吗,每次到你办公室都能看到,是标本还是模型?”

“当然是真的,而且这个骨架很有来历。”章修良看了骨架一眼,告诉梁芒芒,“她生前是一位很受尊敬的女士。”

“女的?”

“中国有很多有名的大学,尤其是医学院,最早都是由教会和私人出资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创办,就像协和医学院是洛克菲勒基金会出资组建的一样,我们学院的前身也是由教会和美国一位富豪遗孀共同出资组建的,解放后和江京大学合并,才更名为江大医学院。”

“你是说,她就是那位富豪遗孀?”梁芒芒有点难以置信。

章修良点点头,“对,西蒙斯夫人出身于医生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名医,她的丈夫死于一战,她为了纪念她丈夫,捐款在世界上十几个落后国家修建医院和医学院,我们学院就是其中之一,她到中国来过几次,很喜欢中国的文化,去世之前立下遗嘱,遗体捐献给医学院解剖,骨架做成标本用于教学。”

“那她还真是挺伟大的,这么多年,还在为培养学生做贡献。”梁芒芒看着骨架,始终觉得那个骷髅头在对着自己微笑。

“她是我们外科一宝,一种精神的传承。私下里我们都叫她贝蒂小姐,因为贝蒂是她本名。”章修良说起这段历史,目光中带着崇敬。

“你不会也签了遗体捐献协议吧?打算将来也跟贝蒂小姐一样成为医学院代代相传的标本?”

“我学医第二年就签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肉身,与其死后烧成灰,还不如为医学做点贡献。”

“倒也是。”梁芒芒反省自己,虽然也是学医的,就没有他这样崇高的思想,她对自己的小身体爱惜着呢,从没想过死后的事,因此学校每次动员大家签遗体捐献协议,她都找理由推了。

然而,一想到他死后也会被做成标本,她的小心肝就一阵阵发颤,完全不能想象那种画面。可又一想,他是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签的协议,几十年后,美国人不见得能千里迢迢来中国运走他的尸体,还好还好。

章修良见她一会儿发怔,一会儿又傻笑,猜到她的思想又不知飘到哪个爪哇国,把鸡腿撕了一只给她。她不肯接。

“吃呀,客气什么。”

“就这样用手抓着啃,太不淑女了。”

“你几时淑女过?”章修良把鸡腿放到她手里。

竟然这么直接,也太不给人面子了,梁芒芒悻悻然,故意说:“刚才我在走廊上看到咱们学校传说中的那位美女了?听说她是很多男生心中的女神。”

章修良不明就里,“你说的是谁?”

“教心理学的许老师啊,许韶华,我在校园里远远看过她一次,今天头一次近距离看到她,果然名不虚传,那种风度和仪态,当之无愧的女神。”梁芒芒吃得津津有味,粉嫩的嘴唇不停蠕动。

“哦,她呀,她是挺女神的。”

看到梁芒芒吃得嘴角上都是汤汁,章修良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梁芒芒以为他要替自己擦嘴,脸上一红,犹豫着是配合地把脸凑过去还是往后别过脸,章修良已经把纸巾丢到她手里。

敢情她会错了意,人家没想亲自动手,梁芒芒讪讪地拿起纸巾擦拭嘴角。

为了化解尴尬,她故意找话题,“听说学校里追许老师的人特别多,但是她都不大看得上,眼光高。”

“我不清楚。”章修良语气淡淡的,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梁芒芒见他那双幽深的黑眸直视着自己,只觉浑身不自在,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愠怒的情绪,却不知道他怒从何来。

办公楼某一层,胡来旺正在办公桌前写报告,上午他参加了一个重要会诊,错过了吃饭时间,只能让学生买盒饭给他。

夏明珠敲门进来,手里提着饭盒,走到胡来旺面前放下。

“胡老师,师兄让我给您送饭。”夏明珠把饭盒打开,掰开筷子,“正好我妈从家乡带了一些臭豆腐干和豆瓣酱过来,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吃。”

胡来旺看到家乡特产,大喜过望,“哎呀,臭豆腐干和豆瓣酱我多少年没吃到了,闻着就香,明珠,谢谢你啊。”

尝了几口,地道家乡风味,他更高兴了,越吃越起劲,很快就把半盒臭豆腐干都给吃了,豆瓣酱也吃了不少。

“明珠啊,你从老家考到江医来不容易,要好好珍惜学习的机会,不要让你父母失望。”胡来旺对这个小老乡一直寄予厚望,虽然当初她的专业分离自己的要求还差了一点,他还是破格录取了她。

“我知道,我一直都特别感激您给我跟着您学习的机会,过完年我和芒芒就要去附院上临床了,到时候还请您多指导我。”夏明珠适时地说。

医学博士在读期间要到附属医院临床实习,一向是江医的规矩,但是跟哪个医生实习却不一定,分配到哪个科室更不一定,胡来旺这个级别的教授在附院又兼任大外科主任,他并没有时间去给学生上临床课,负责教学的往往是附院自己安排的教学老师。

自从梁芒芒前些天在章修良安排的临床课上大大出了一回风头,夏明珠总有一种危机感,周围的人都在通过不同方式努力,自己也不能居于人后。

“我会给你们安排的。”胡来旺笑了笑。

他这几个学生,谁是什么性格,他都很清楚,夏明珠很刻苦也很勤奋,但是天分不如梁芒芒,而那个梁芒芒,野马一样的性子,一般的老师降不住她。

梁芒芒回到宿舍,一边刷保温壶,一边冥思苦想,章修良一开始还高高兴兴的,为什么后来会变得不高兴,自己说了哪句话让他开始不高兴的呢?

细细回忆,他不高兴似乎就是从自己提到那位传说中的女神许韶华老师的时候,他的情绪开始有变化的,梁芒芒忽然醒悟,许老师之所以会在走廊上和自己擦肩而过,是因为她们去看的是同一个人。

有了这个想法,梁芒芒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她根本就不该在章修良面前提许韶华,看到许韶华出现在那一层走廊上、并且很明显是从章修良办公室方向过来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一层。

所以后来,自己的那番话引起他的反感也很正常,他可能理解为她出于八卦心理,想打探他俩的关系,又或者,他也可以理解成她是在试探,大概学校里对他俩有这种八卦心理的人很多,多到他不愿意和任何人多谈她。

那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梁芒芒又好奇了,看章修良的生活,很明显是个单身男人的日常,可是、也许,他并不是单身,他只是未婚,却不是单身,难怪上次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自己没时间想这些,身边已经有了合适人选,只是抽不出太多时间相处,所以感情进展不太顺利,也是有可能的。

梁芒芒忽然又想起另一个细节,她给章修良送鸡汤的时候并没有带一次性筷子,那两双一次性筷子都是章修良自己拿出来的,这样看来,已经有人先她一步给他送吃的了。

记忆回放,她想起来,章修良的办公桌上似乎放着一个精致的饭盒,而她从进办公室开始,只顾着和他说话,看在眼里的细节却没放在心上。

可惜悔之晚矣,不该说的话也说了,梁芒芒醍醐灌顶一般醒悟,却没有就此得道升仙,反而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让她连续多日闷闷不乐。

给学生上实验课时,她也心不在焉,看到几个女生围着个高大的男生叽叽喳喳,觉得心烦,吼她们:“做实验的时候你们能不能安静点?不要影响到别人。”

几个女生被她一吓,都闭上了嘴,而之前被她们围着问长问短的男生,则用一种冷峻的目光看着她。

梁芒芒的目光正好和这个男生对视,难怪那几个女生不淡定,答案就在这张英俊的脸上吧,书读得再多,也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搭讪的方式也简单,不断找他问东问西。

男生的目光很冷,梁芒芒觉得这目光有点似曾相识,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那次在阶梯教室和校花发生争执后,人群中向她传过来的那两道鄙视的目光。

快下课的时候,梁芒芒有意拿起千年不用的花名册点名,念到其中一个名字的时候,一个低沉而又悦耳的声音答了一声到。

“薛崇——”

啊哈,原来你小子叫这个名字,梁老师我记住了,以后实验课你别想缺课,一定把你安排和成绩最差的女生一组做实验,让她烦死你。梁芒芒假公济私的时候,一脸狠蛮。

“师姐,你的脸部肌肉剧烈抽动,是不是在想以后怎么收拾我们?”

男生好听的声音猝不及防给了梁芒芒一个下马威,梁芒芒抬头一看,实验室里其他学生已经走光了,只剩她和这个叫薛崇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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