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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窥伺已经发动。他看到人影在走廊的黑暗深处若隐若现,方位靠近他俩的来路,应该就是某个房间的门口,——洛辰十有八九掌握着三层大部分房间的钥匙。

“那边。”宁永学给曲奕空指出租屋的位置。

“看来我们没法交谈了。”洛辰叹了口气。

这话刚落下,路小鹿就握着匕首从角落里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瞳孔涣散,视线也很虚无。她出现在这地方,说明庇护所根本是个玩笑,只要洛辰的邪念想找,她就一定能找得到。

也许洛辰的邪念欣赏了很久洛辰本人死去的景象,就在洛辰的庇护所里看着她日渐绝望,饶有兴趣地观察,一天又一天,一直欣赏到她自杀为止。

比路小鹿表情更空洞的徐路推门出来,手里还握着宁永学遗失的步枪。

这么一看,空壳人的统治者已经全被解决了,战利品自然也落于他手。

“是徐同学自己想这么干的,”洛辰用徐路的身体说话,“我只是帮他实现愿望。你看,路同学背叛了爱情,所以他想要她回到自己身边,这事有错吗?”

曲奕空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不过宁永学完全不觉得她有什么好睁的。眼下路小鹿可能是死定了,但死于割喉也好,死于枪击也罢,跟慢慢冻死都完全没法比。

既然这次循环里路小鹿没有冻死的印象,那么到了下次,她照样不可能有割喉或枪击的印象。

至于折磨,只要曲奕空在就不可能。这家伙两三步起跑就能跃过门廊、跳进客厅,一脚就能把他们的副班长踹上墙,下一秒,就能把人当场击晕。

眼下这点距离,又能算得了什么大事?

宁永学承认自己有点冷漠,考虑的方向也没人味,不过客观来看,不就是这回事吗?

所以,这种威胁有任何意义吗?他不禁陷入思索。

仔细一看,徐路就只是站在那儿发笑,枪都还没上膛。这枪是宁永学买的,他当然很清楚,给这老式步枪上膛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足够曲奕空两三步跃到徐路面前。

她很轻松就能把路小鹿当场打晕,然后把徐路也顺手解决。

既然敲门人来的时间还没到,洛辰的邪念又有什么必要出现?她有什么必要在这地方跟他们拐弯抹角地对话,装腔作势地玩人质游戏?

没等宁永学多想,徐路便对他们一笑。他然后把铁丝拧成绞索,套在路小鹿纤细的脖子上,用力一勒,她顿时呼吸不畅了。“既然回来了,”洛辰用他的身体说话,声音非常轻柔,“就该让她永远都没法背叛了。”

这也毫无意义,宁永学想,只要循环还在,死亡就只能累积下一次循环的痛苦。就算把人绞死三四次,说实话,也没法和吞下满肚子煤相比。

她在玩什么戏码?

徐路的眼睛和曲奕空四目相对。看得出来,他们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做什么。徐路一边拽住绞索,一边给枪上膛,跟着曲奕空就向前飞奔了过去。

她看着就像一支箭矢,从弦绷紧、拉满的弓里飞了出去。

路小鹿的刀甚至都还没挥下去,——她当场就被打昏了,肘部正中胸口。她眼睛一翻,人就往下栽,颇有种情景喜剧的韵味。与此同时,徐路的枪才刚上好膛,还没来得及端起来。

妈的,是附身。

想到这茬,宁永学立刻往前跑去。同一瞬间,曲奕空握刀的右臂诡异地弯了过来,朝她自己的脸刺了下去。那条胳膊就是她把路小鹿击昏的胳膊。

近距离的接触性诅咒。

曲奕空反应很快。她张开嘴,牙齿用力咬住刀刃,左掌也用力击中右腕,——看起来就像是她在自残一样。

她打断了自己的右手,动作果决,毫不犹豫,短刀也被她含在口中,轻轻一抛就把刀刃滑开。她把脸颊一偏,便一口咬在刀柄上。

“防护的不错。”洛辰继续用徐路的身体说话,“但又有什么用呢?”

徐路当场开了火。

枪声击穿空气,在走廊中回荡。曲奕空只来得及往左偏了一点,子弹也恰好击中右腹部。血浸透了练功服的布料,四处蔓延。

多亏了这是把老式步枪,弹头也是最没危害的一种。要是换成安全局的库存,她身上非得开个大洞不可。

徐路一步步往后退,第二发子弹的目标正是宁永学,但是,和对曲奕空不同,徐路把枪对准了宁永学的要害。

照这么看,洛辰的邪念若想找个顺眼的躯壳凭依,这位练功服少女自然最合适,留她一命慢慢放血,其实也很正常。至于宁永学,自然是先宰了再说。

毕竟,若从曲奕空的相貌出发审视其它人,差不多就都是些歪瓜裂枣。

这家伙可真会挑。歧视我?你是不是歧视我?

看到枪口转动,曲奕空从喉头发出嘶哑的吼声。她左手紧捂小腹,无视渗出的鲜血一步跃起。

在这一瞬间,她在半空旋转,右腿扬起,把徐路几乎就要扣下扳机的手腕给踢折了。

步枪飞出,对宁永学的物理威胁暂时解除。

她本该顺当落地,结果踢折了徐路手腕的右腿又开始失控,带着她往下摔倒。她拿左手、左腿在地上撑,想要站起来,但是根本徒劳。

“别靠近我这边!”曲奕空对宁永学大喊,左手则持刀猛刺,当场就把自己乱蹬、乱踢的右腿给贯穿了。

这一刀极其精准,刺穿了她右腿负责运动的肌腱,使其当场瘫痪,无法再做动弹。

看得出来,她有防护的措施,但她的措施并不完全,只能勉强保护心智,勉强挡住诅咒的深度侵蚀。一旦身体接触,她就会立刻受影响,右手握刀捅自己,右腿也不听使唤,到处乱踢。

宁永学自认跑得不慢,不过和曲奕空确实没法比,要不是她带伤踢断了徐路的右腕,他现在已经中枪了。

他快步跨过曲奕空,他看到徐路站在原地,一只手已经断了,还对他张开双臂,仿佛是要拥抱朋友。这家伙一脸微笑,动也不动,似乎就等着他出手了。

想来等到身体相触碰,洛辰就会试试能不能把诅咒传到自己身上。

好吧,试探是相互的,不过这事也无所谓了。有些秘密不得不暴露,暗藏的牌也迟早会揭晓,只是,下次想对付她就更麻烦了。

宁永学一把扣住徐路的脸,借着冲刺把他后脑勺砸在走廊墙上。为了不当场杀人,他收敛了步伐,也少用了点力,免得这家伙脑浆溅满整面墙。

“你确实完全不受影响啊,宁先生。”洛辰在他的身体里咧嘴一笑,“现在我知道了。”

宁永学没作理会。他扯着徐路的头发,拖着他一路走进租屋,把他随手扔出窗外。

跟着他就来到路小鹿身旁。他看到这家伙依旧昏迷,脸斜斜趴在地上,翻着白眼,口水也流了下来,倒是狼狈得很可爱。她的姿势让人很想拿手指戳一戳脸,顺便再拍张照。

眼下情况特殊,凌晨零点也要到了,宁永学只能摇摇头,把她抱了起来。

他带她走向租屋窗户,正是扔掉徐路的地方。

这没什么奇怪的,普通人缺乏防护,不需要近距离接触就会被完全控制,比刃更不可信。

“你想干什么?”曲奕空忍着剧痛咳嗽了一声。她差不多已经半残废了。

“你想让她在睡梦里死掉,还是想让她被邪念勾出去,变成一具猎奇的尸体艺术品?”宁永学问她。

“啊......真是糟透了。”她摇摇头,她倒是很好说话。

“给她个安详的死法吧,我们也一样。”宁永学说,“不管怎么说,往天上飞也算是人类的梦想之一了。”

“我说,你嘴里的正义感是真的吗?”

“呃......”宁永学用力掐了把路小鹿的脸,缓解了点遗憾情绪,然后才把她放出窗户,目视她升上天空,落入云层中。话说回来,这家伙刚才是不是疼哭了,眼角有眼泪闪过?错觉吗?

应该是错觉。

“那当然是真的了。”他若无其事地转回身来。

等宁永学把右手折断、右腿瘫痪的曲奕空抱到自己租屋的旧床上,她的脸已经煞白了。子弹还卡在她小腹里,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必要取了。

他把衣服撕成布条,先帮她右腿止血,然后又和她对视半晌,征求她同意。

曲奕空没点头也没摇头,她自己拿左手卷起衣服,卷得非常勉强。此时她的练功服下摆差不多已经染成了赤黑色,贴身的白衬衣几乎就黏在皮肤上,卷动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把皮剥了下来一样。

枪伤,因为剧烈动作导致伤口二次撕裂,总结来说,就是这回事。

“非常抱歉。”宁永学对她双手合十,“我跑得太慢了。”

“没什么,当时要是不帮你踢掉枪,现在就该换洛辰处置我了。”

“用碎布当绷带的话,我需要从你的后腰往小腹上缠几圈。”宁永学又松开手。

“没必要。”曲奕空把衣服提上去,咬在嘴里,左手按在自己小腹的伤口边缘。“你有宽胶带吗?”她问,“给我粘起来就行。”

“你确定?”宁永学有些诧异,“胶带可不是干这事用的。”

“我们俩马上就要选死法了吧。”曲奕空平淡一笑,表情很释然,“难得能试一次,我想用修补人偶的办法把自己补起来。不是非常有意思吗?”

“你觉得你是人偶?”

“哼......谁知道呢?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觉得你不是。”宁永学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不是?”她扬起细眉。

“人偶会一遍又一遍拒绝别人的约会邀请嘛?我都快被你打击成目光空虚的人偶了。”

“啧,你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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