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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
陈执踩着拖鞋往屋里走,坐到林初对面,他歪了下头,问:“好玩么?”
林初正在看题目,听到这话疑惑抬头,“什么?”
陈执靠到椅背上,“我饿了。”
林初拿起计划表,“十一点半吃饭,还有五分钟,坐一会吧。”
陈执:“……”
林初:“因为你是第一次实行计划表。如果想将整张表的计划顺利完成,那就必须认真对待每个时间点,不能学多,不能学少。”
他没再说话,随意翻看笔记本。忽地手一停,倒回去几页,指着页面底下被画上去的格格不入的粉色小猪。
“你画的?”
林初看到那只小粉猪,思绪停滞。顷刻,她摇摇头。
“不是,我以前的同桌画的。”
陈执指关节微屈,敲了两下,漫不经心问:“林亦舟?”
“嗯?”林初摇头,“不是……”
他居然记住林亦舟了……
这么说好似解释,“是女生。”
在一中的时候,班里的学生们,不论男女关系都特别好,每个人都能好好相处。其中她跟小愿关系是最好的。
“跟我关系特别好,一个很可爱的女生。”
陈执目光平静。
林初弯了下唇,看一眼时间说:“十一点半了,我们去吃饭吧。”
……
路过一重拉面,两人并排往前,没有转头,慢慢走过。
林初张望着,喃喃道:“找一家肉烧的好的店。”
最后来到一家人多的饭店。
两人跟着服务员坐到双人座,林初接过菜单。低下头点菜时,耳边一缕碎发落下,在脸侧轻荡。
陈执斜着身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淡。
看到她点菜的动作,又想到那笔精确到“毛”的转账,冷冷哼笑了声。
等菜中途,林初去了趟洗手间。回去的路上,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秦警队。
她转过身,等几秒又看过去,看到秦警队的背影,她迟疑不定,最后跟了上去。
秦警队走向靠角落的双人位,其中一张位子已经坐了一个女人。
是陈执的母亲。
桌子旁边就是拐弯的楼道,林初遮住脸走到楼道口。她靠着墙站着,偏过头竖起耳朵。
“好久不见啊。”女人的声音。
“嗯,是很久没见了。”
“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聊聊阿执的事。”
“我也正打算找你。”
尴尬的氛围。
林初站在走道都感受到了。
还没听到什么,楼上突然下来一批人,聊天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什么都听不到了。
林初靠在一边站着以防挡到他们的路,男男女女走下楼梯,嘈杂成一团。等他们离开了,走道恢复寂静,林初却发现那两人也没声音了。
她正要探出脑袋看,又听到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也想……他是我怀了九个月生下来的孩子啊,但是,但是小闻也是我的孩子啊,他现在才四岁,我不能离开他……”
“而且,我现在的婚姻生活其实很幸福……除了不能接受阿执以外,他对我哪哪都好,让我挑不出任何毛病,如果我强行把阿执带在身边,我现在这个家就毁了。我不希望小闻这么小就生活在充满吵闹的家庭或者离异家庭里,我不能把我两个儿子都毁了啊……”
林初听到这不禁嗤笑了声。
当初再婚的时候没有考虑到男方不喜欢陈执吗?生了就要负责啊,男方不喜欢还结婚不担心陈执遭到虐待吗?
最后居然真的允许陈执一个人搬出来住,明明开始就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自己亲生的孩子,现在还找小儿子当挡箭牌……
林初继续往下想,拳头越攥越紧,苦涩的感觉从胸腔蔓延。
又是秦警队愤怒的声音,“阿执呢?阿执也还是个孩子,他那么小就自己出来住了,你也狠的下心,明明以前成绩那么好,现在天天混,喝酒打架,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看着他那样你不愧疚吗?”
“那天在医院看着他躺在那,我的心里难受得跟刀割一样,我都对不起他爸爸,以后死了真的没脸见他爸!”
女人声音颤抖,“你别逼我好不好?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错了,我当初真的错了,可现在已经这样了……我,我能做到的就是给他很多生活费,但是我真的没有时间照顾他,也不能把他带在身边,我真的没办法啊……”
秦警队叹气,“我想让他留在我身边他也不肯,我估计你现在想留他他也不愿意。那天他身上的刀伤真的刺激到我了,那几个男孩子最严重的要被关十年,以阿执的性格,我都不敢想如果那把刀是他先刺下去会怎么样,他以前多好的孩子啊……”
林初后知后觉打了个冷颤。
两人还在聊,大约十分钟后,秦警队说:“我打算让他复读,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劝他。”
女人声音犹豫,“我,对不起,今天真的不行,这都要下午了,我回去还有点事,然后还要准备晚饭,接孩子……”
“而且,今天我真的状态不好,我需要整理好自己的心态,我们选一个阳光好的日子可以吗?”
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再没有说话声。
林初等了会,听到另一道脚步声离开。她在原地又站了一会,脚如同被灌了铅,很慢地走回去。
陈执察觉到她的异样,看她片刻,见她没有想说的**,没问。
吃完饭,回去时十二点半。
林初看看计划表,说:“午睡一会吧。只能睡十五分钟。”
陈执没说话,躺到沙发上直接闭上眼睛。
林初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平放垫着下巴,眼神没有安放的地方。思绪很乱。
闭上眼,没几分钟,她又睁开眼。将头转到他的方向。
看了一会,她轻动作站起来,蹲到沙发边。林初看着他的左腹,脑海里播放中午在饭馆听到那两人说的话。
林初心头发涩,抬起手很慢很慢地放到他的左腹上。
那个画面直接拍在眼睛上。
锋利尖锐的刀笔直地捅向左腹,衣服被划破,肉被割开,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往外流。
那血温热。
就像现在手下的触感,像他胸腔起伏的弧度一样。
那么危险的事,他还是一个人去了。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他的母亲会很伤心。
但是,后来呢?
过了一年会怎样呢?两年后,五年后呢?
他的父亲不在了,母亲是那样的……
她突然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真的被所有人抛弃,真的无依无靠了。
林初闭上眼睛。
她觉得自己……好像,可能,做错了一件事。
但此时此刻,她仿佛站在十字路口,无论往哪走都不对。
一切变得复杂,不再那么纯粹,她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出错,都会变成另一把无形的剑再次刺伤他。
“摸够了么?”散淡的声音。
林初知道他不会睡着,但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到。她蓦地睁开眼,身子往后倒。
于是,她眼里的心疼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眼中。
陈执脸上的玩味一瞬退散。
两人无声对视一会,陈执不咸不淡问:“几点了?”
林初看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到一点。”
“我们可以准备准备下午的学习了。”
整个下午的课程教学进展顺利。
晚饭两人叫的外卖,随意解决了。
吃完饭,林初指着计划表说:“可以休息一个小时,我们出去散步半小时可以吗?这样对你身体也有好处。”
陈执没发表意见,直接往外走。
林初还在一中上学时,傍晚吃完饭经常会跟父母一起散步,转学来以后林趋工作忙,她也忙,便再没有那样的机会。
搬来这片一年多,她除了上下学,平时没四处逛过,只是稍稍熟悉他家这片。
林初问:“小区里面你熟悉吗?”
陈执:“不熟。”
她不意外,“那我们今天绕小区走一圈吧。”
两人一起走到南边的健身区。左边安置着一片健身器材,老人孩童还有年轻人在那活动,也有凉亭里下象棋的大爷。
右边则是个环绕花圃的八百米跑道。
以防挡到跑步的人,林初跟陈执一前一后走在走道上。身边不时跑过呼吸急促的人。
年轻的,年长的。也有跟他们一样散步的,路过时忍不住瞟陈执的黄发。
陈执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低眸看她马尾轻轻晃悠。
走完一圈,林初看看时间。
出来半个多小时了。她有些担心他伤口不适,说:“我们回去吧?”
陈执应了声。
两人走出跑道,林初主动跟他走到一排,走路间,两人胳膊摇摆,两只手碰到,皮肤擦过的一刻,温热传递。
陈执抬了抬手指,摸空了,他低眸看到她淡然的侧脸,没情绪移开眼,将手顺势揣进裤子口袋。
回到家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晚上的学习。
林初:“你该吃药了。”
陈执将药全扣出来,一把塞到嘴里。
还有一包冲剂。他端药,她端着一杯开水,两人并排坐在石桌上。
药味随着风飘来,林初嗅了嗅,双脚摇晃。
等他喝完,她将自己杯子里的水倒过去。
天渐渐黑了,月亮和太阳同时出现。
林初弯了弯嘴角。
她跳下石桌,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最后停在大窗户旁边的防盗门前。
一般来说,是该从这扇门进出庭院的,但她来他家这么一段时间,这扇门就没开过。
上次聊起过,他好像把钥匙弄丢了。
林初想着,余光里陈执进了屋。她没进去,就站在门那里,看着身前深色的防盗门门。
片刻后,门锁动了,林初被吓了一跳,往后退半步。
门锁又响了一下,粗糙的声音,并不悦耳。
应该是锁里面生锈了。
林初想,门一下开了。
陈执将门推开,一只手拿着钥匙,神情很淡。
从那天之后,他面对她的时候愈发冷淡。
然而这扇门打开,林初第一眼看到门后的他,莫名有点想笑。
于是她翘起嘴角,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