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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店内,馄饨店一片敞亮,店内没有客人,墙上时钟“嘀嗒”的清脆声很清晰。
下午两点十八分,陈执发来这条短信。
林初想到过这种情景,在她答应他的“表白”之前,她曾仔仔细细想过他会以“男友”的身份对她做什么。
她想了许多拒绝的理由,最后回复他:
【好。】
林曲上楼休息,林初在椅子上又坐了几分钟,最后装了个东西在裤子口袋里。
公交车快速行驶,林初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穿过梧桐树在她脸上跳跃,她半垂着眼,地图搜寻他短信所说的“一重拉面”——
就在他住的小区外。
林初倒扣手机放在腿上,视线自然而然落在窗外。
初春的气息萦绕霖城,梧桐树冒出翠绿嫩芽,鸟儿不知何时开始鸣歌。斑驳的阳光长时间在身上流转散发出温度,她寻思着明天可以少穿件衣服了。
眨眼之际,匆匆捕捉到路边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她那晚去的。
那个雨夜,她和他们在这里相遇,只是那一次的碰面,往后的相遇不再是简单的擦肩而过。
林初觉得是命中注定。
她承受疼痛的能力足以让她忍受那天的烫伤,可是她那天偏偏选择了大晚上出门,选择来这家二十四小时药店。
如果那天没有出门,他们不会知道她这个人,不会在她路过网吧时喊她,不会拿她打赌。
她不会认识陈执。陈执也不会有兴趣认识她这个人。
……
公交车十几分钟到站。陈执家离学校很近,走路十分钟出头。
林初依着导航来到那家一重拉面,途中路过那天放学他带她来的小炒店。
一重拉面装修很干净大方,跟小炒店一样天然木质的桌椅。林初点了短信上陈执要的番茄青菜面。
老板是个啤酒肚大叔,笑容和蔼,“小姑娘这么晚吃午饭?要不你就在我这店里吃,不然面胀了就不好吃了。”
林初浅笑摇头,“谢谢老板,不用了,我给人带的。”
老板了然点头,也没多问。
一碗面十二元。陈执发给她二十块钱,她将多余的八块转给他,收好手机,抬头忽然看到桌子上一大盒的醋包辣椒包。
他没说要不要醋和辣。
面很快做好了,林初拎着袋子犹豫两秒,“老板这个可以各给我一包吗?”
“可以,自己随便拿。”
“谢谢。”
出面店右拐走一百米,遇到一个路口再右拐三百米,林初抵达景桐小区的侧门,一个大的转门。
林初绕过转门后依据门侧的指示牌,找到71号的方位。
她慢慢朝他家的方向走,拎着面的手慢慢攥紧,有汗渗出。
林初曾想过,她遇到他,完全是命中注定。
他们在药店的初次相遇,他们拿她打赌,她跟陈执的生活发生交织,她做陈执的女朋友……这都是命运安排好的,这是个机会,她该顺从命运的安排。
但可能完全相反,这根本不是命中注定,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命中注定。如果任由自己相信这一切是命中注定,顺着事情继续发展,选择跟他在一起……那可能是无法逆转的致命的错误。
哪个才是她该认同的?
林初陷入一种挣扎。她不知道哪种选择是对的,哪种选择是错的。
最后,她抛弃了所有的杂念。她将会得到的“好处”和“坏处”列出来。
最后的最后,她选择了跟他在一起。
最初她下了公交去巷子里帮他包扎,是因为听到他们的赌。觉得他们盯上了她,她甩不掉他们那种混混,那还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后来……或许她有机会摆脱他们的赌。
可她现在很清楚,她不愿意了。
她需要他给她带来的好处,特别需要。
但是有底线。
林初笔直站在单元楼下,左手慢慢伸进裤子口袋,口袋里一把金属小剪刀,锐利的尖头刺中她的手指。
她抿紧嘴唇。
赌一次。
如果这把小剪刀真的派上了用场,她的“敌人”不止是李思巧她们,她未来的日子会比过去更惨。
但是,她要赌一次。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没有了退路,她需要一直往前。
她可以看见前方有无尽的深渊,却也有光明,走上哪条路她不知道。但至少这次她能看见光了,她也会拼尽全力。
林初摁下门铃,寂静的氛围突然响起门铃声,她有些被这声音吓到,心跳骤然加快,深呼吸一口气,抿了抿干燥的唇。
“啪嗒”一声,安全门开了。
陈执打开家门,顶着一头杂乱的黄发出现,他穿着墨蓝色的短袖,领口松松垮垮,露出瘦削的锁骨。很懒的样子,倚着门框,眼睛没睡醒似地眯着。
他从鞋柜边上踢出一双拖鞋,拿过她手里的面往沙发走。
很自然的空气,没有丝毫危险的氛围。
林初望着拖鞋,慢慢换上,脑海里先是想到在学校听到的流言蜚语,女生们嫌弃地说看到有男生女生进出宾馆或者某个出租屋,更有女生被揣测打过胎……而后又不适想起电视剧里下药强.奸的场面。
林初扶住门框,心跳如雷,几十秒后,耳朵里满满的心跳声被吸面声替代。
她恍惚回过神,左手伸进裤子口袋,小心掩上门。
往里走两步,看到屋里的全景,林初震惊了几秒。
景桐小区也是老小区,但都是大户型的房子,之前应该翻新粉刷过,从外面看着跟新的一样。
陈执家很大,客厅尤其大,除了面积真的大以外,还有个显大的原因——客厅很空。
一张长沙发,一张茶几,没有电视,左边角落一台饮水机,右边角落几个箱子,外面印着方便面的图案和字样。
其余全是空地。
他应该一个人住这。
林初有些诧异,没想过他家会是这种情况。
但是,又没有特别意外。他身上一直有种懒得发颓的气质,应该跟他的父母只给他钱,不给他关心有关。
“你还要站多久?”他抬头,眼神清醒几分,脸色也没刚刚那么苍白。
林初没说话,坐在沙发角落,口袋里剪刀的尖头扎到大腿,她倒抽一口气,不动声色将剪刀挪了个位置。
陈执继续吃面。袋子里的醋包和辣椒包他都放了。
林初收眼,看到什么又迅速看回去。
左手吃面的动作很自然,他是左撇子。
林初将视线转开落在沙发的右边,那儿不知道是一面墙还是窗,整面都被从上落到地下的窗帘遮着。
她探头盯着窗帘的边角,靠左边墙的没有光线,靠右边墙的有光线,一边是墙一边是窗户。
林初手扶着裤子口袋,收回眼。
桌子上陈执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人没有备注,一串属地霖城的电话号码。
他没急着接,将最后一口面吃了,抽张纸抹了几下嘴才拿起手机。
屋内很安静,手机里的声音泄露进林初耳中,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阿执……”
男人只说了这两个字,电话就被陈执掐断。他直接将手机丢到玻璃茶几上,声音脆响。
陈执将盒子快速整理好,伸了个懒腰。他腿长胳膊长,险些打到林初。林初神经一直处于警惕状态,反应很大的往旁边躲。
陈执余光看到,放下手,掌心抵着沙发俯身靠近她,慢悠悠问:“怕我打到你?”
林初屏息,好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视他的脸。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黄发看起来很柔软,皮肤看起来没有丝毫温度。他的眼眸漆黑,双眼皮仅仅在眼尾叉开,五官精致得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被李思巧她们欺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躲?”他面上浮起带着嘲弄的薄笑,眼睛凉凉的。
林初身子僵住,眼睛因他的话一时无法移动,就那么看着他。
陈执跟她对视片刻,懒懒倒回沙发上。
就在他打算站起来时,她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不知道吗?”
陈执看过去。
她张开口,却没说出声。
陈执眸子半眯,“知道什么?”
她沉默,就在陈执不耐之际,林初的手机响了。她迅速接起电话。
意料之中是林曲打来的。
离开馄饨店前,她给林曲定了起床闹钟,林曲被吵醒后肯定会找她,找不到她肯定会给她打电话。
挂了电话,没等林初开口,陈执站起来,“送你回去。”
他拎起外卖袋子往门口走,林初跟上。
陈执先换好鞋,手碰上门把还没转,门开了,林初也看到,缓声解释,“对不起,我刚刚忘关了。”
他低眸睥睨她,淡淡反问:“是么?”
她点点头。
他推开门,大步走出去。
林初关紧门,跟在他后面,走出单元楼见到阳光时,她悬起的心才落下。
两人走到小区外,谁也没说话。就在陈执伸手拦出租的时候,林初急忙拦住他,“不用了,坐公交很快的。”
他看她一眼。
林初并不想多花这些没必要花的钱,又说:“公交站很近的。”
他没应声,手插着口袋淡淡看她。她指指公交站的方向,往那边走,见他跟上才放下心。
直到两人下了公交,谁也没有说话。路口的健身街,有老人有小孩,有人健身,有人玩滑板车,有人下象棋。
声音杂成一片,叽叽喳喳地闯进两人的沉默。
绕过健身街,陈执的声音忽然响起,漫不经心的语调,“有意思么?”
她微愣。
他停下脚步,她还在往前走。陈执眯眸,胳膊一伸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前。
距离缩得很近,手腕上的温度缠着皮肤,有些不正常的烫。
林初因他突然的动作,思维一时错乱,“什,什么?”
他黑眸盯着她,嗤笑了声,握住她手腕的手一松直接搂住她的腰,一字一顿,“我问你,你这样,有意思?”
腰被紧紧箍住,两人的距离贴近,身子之间仅仅几厘米的距离,他很高,整个人直接将她笼罩,连阳光都挡住了。
林初眼睫颤动,神情里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慌张和错愕。
陈执忽然扯了下嘴角,欣赏着她的表情,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兀自玩味道:“挺有意思,看到你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