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6 人生最忌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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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我的话,老头久久没有吱声。
大概三四分钟左右,朱文朝着商露低声道:“露露啊,我该吃药啦,麻烦你帮我取一下去吧。”
“好。”商露条件反射的点点脑袋,走出去几步后,她又迟疑的指着我:“朱叔叔,屋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他万一对你..”
“无妨,他现在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怕我出事的人了。”朱文瞄了我一眼,很笃定的开腔。
直至商露出去,病房门缓缓合上以后,老头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吹了口气道:“我有件事情很好奇,你大可不必冒险来见我的,更不需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我最一开始的来意是希望您能出手整治武旭那条狗奴才,疼子莫若父。”我抽吸两下鼻子,实话实说道:“在知道自己儿子真正的死因后,我相信您对武旭的恨意一定大过我。”
朱文顿了顿,点点脑袋道:“然后呢?”
“当看到你这幅模样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心疼了。”我咳嗽两声道:“我既是我爸的儿子,也是我儿子的爹,试问如果让我经历并参与这样的事情,可能我早已经崩溃了,所以我心疼您,希望能帮助做点什么。”
“哈哈哈..”朱文仰头笑了,笑着笑着浑浊的泪水再次止不住的蔓延而出:“这当孩子啊,永远不知道爹妈心里咋想的,他们犯点小错误,就觉得天会塌下来,会被老子惩罚,殊不知,他就是犯一百件错、一千件错,那也是孩子,自己的孩子啊。”
我没有打断,像个忠实的听众一般木然。
“阿仝以为他和武旭囚禁起来我,费尽心思的搬空公司,我一定会很愤怒,其实他不知道,我辛辛苦苦打拼半生,图的不就是他将来可以安居乐业吗。”朱文低垂脑袋,声音很小的呢喃:“也怪我太严格,做什么事情都要按部就班,我一直都想等他真正认祖归宗,然后再把产业交给他打理,可惜..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朱文已经彻底的泣不成声。
望着老泪纵横的他,我的脑海中猛然出现我爸的样子,说起来,我自己都记不得有多久没陪他一快吃过饭,听他碎碎念的叨咕了,或许在他心里也期盼我们爷俩能够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拉拉家常吧。
听着别人的故事,感悟自己的人生,我想不论生活把我们变成什么样子,在父母的眼里可能我们永远都是最后的那一个吧。
沉寂几秒钟后,我拿起几张面巾纸递给他,低头道歉:“朱老,对不起。”
“我一定不会跟你说没关系。”朱文擦抹脸上的泪痕,咬着嘴皮道:“我要让你带着内疚和惭愧活完下半辈子。”
我舔了舔嘴唇上的干皮,没有往下接茬。
“嗡嗡..”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兀震动,看到是个陌生号码,我马上接起。
手机里瞬间传出武旭的声音:“你找我?”
“对。”回应一句后,我按下免提键,望向坐在病床边的朱文。
武旭随即又问:“什么事?”
我深呼吸两口道:“我想知道,小朱的死是不是你和吴恒一手策划?另外吴恒到底图谋什么!”
电话那头立时间陷入安静,静到我甚至以为武旭是不是挂断了。
见到朱文望向我,我马上催促一句:“喂?你最好想清楚回答我,否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令弟会..”
武旭气哄哄的咆哮:“王朗,你少跟我来这套,别以为抓到我弟弟就可以要挟我,我告诉你,你弄死了小朱,咱们之间的仇不共戴天,你最好祈祷我永远不会出狱,否则的话,我肯定跟你不死不休!”
我懵了一下子,万万没想到,武旭这家伙竟然如此之狠,宁愿撇弃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肯承认真相。
我重重喘息几口:“武旭,我再给你一次重说的机会。”
“没什么可说的,我弟弟被你抓了,我认!”武旭反倒像是吃了多大亏似的继续嚎叫:“你也不用得意,在yang城你可以一手遮天、颠倒黑白,但在别的地方,咱们谁是龙谁是虫还不一定呢,只要我武旭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我肯定会为小朱讨要公道,至于我弟弟,他一定会理解我的,我们武家人生来就是为了给维多利亚尽忠尽职的。”
“啪!”
甩下一句忠肝义胆的狠话后,武旭直接挂断了手机。
盯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屏幕,我刚准备再继续回拨过去时候,坐在床沿的朱文突兀站起身子。
看到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渐渐失去温度,我的心口“咯噔”跳了一下,忙不迭解释:“朱老,武旭这个混蛋肯定..”
“他肯定知道你来见我了,也肯定知道我就在旁边听着。”朱文清了清嗓子道:“小旭这孩子从小就多疑机警,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好习惯,甚至还总有意无意的默许培养,不想竟然变成了自己脑袋上悬挂着的一把屠刀。”
感觉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武旭的宣誓转变态度,我稍稍缓了口气问:“这么说..您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是相信我自己。”朱文摸了摸自己灰白的头发,摇摇脑袋叹息:“自从阿仝懂事以后,我就开始慢慢退居二线,名义上是把酒店交给小旭打理,实际上是希望阿仝跟在小旭的左右,能够多学一点东西,即便他们为了篡位,可以将我架空,我也仍旧可以理解,我曾经甚至沾沾自喜,阿仝比我有人格魅力,至少可以让小旭哥俩全心全意的替他卖命,现在想来,呵呵呵...”
话音落下,朱文走到阳台旁边,掐下一朵盛开的茉莉花,自言自语:“老祖宗说得对,自古人生最忌满,半贫半富半自安,半饥半饱半神仙;我这一生就是太圆满了,少年得志、中年旺族、老年得子,却忘了太过圆满,也是一种罪。”
我揪了揪喉结问:“朱老,我可以做什么吗?”
“不,这句话你应该问自己,你来找我,为的是什么!”朱文将刚刚掐下来的那朵茉莉花又慢慢掩埋进花盆的土壤里,黯淡无光的眼眸刹那间变得如同鹰隼一般锐利,重复一句问:“你想要做什么!”
我嘴唇蠕动,一字一顿道:“杀武旭,诛吴恒!扬了他们的骨灰给我兄弟赔罪!”
“大虎,我想出院了。”朱文没有作声,从花盆后面摸出来一部手机,贴在耳边轻喃:“对,就是现在、马上!”
“咣当..”
朱文的话音还未落地,病房门突兀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剃着瓜皮头,穿着花格棉服的魁梧汉子闯了进来,这俩人的造型一看就是社会上的混迹的,一个鹰钩鼻子短下巴,额头自鼻梁骨处有条森然的刀疤,另外一个马脸小眼,脖颈和手背处隐约可以看到青色的纹身。
两人进屋以后,只是淡淡扫视我一眼,其中那个马脸小眼的汉子,声音粗犷的直接喊叫:“老董事长,接武总的命令,我们送您回老家。”
依靠在窗户台后面的朱文慢悠悠的扫视两个汉子开腔:“冀东、冀北,我记得小旭刚把你们带回公司的时候,你们也就十八九岁吧,那会儿你们好像是因为过失伤人罪无处可去,我为了替你们圆坑,砸出去将近四百万。”
马脸汉子杨嘴一笑:“老董事长好记性,所以从那天开始,我们兄弟就决定誓死效劳旭哥,因为没有旭哥,您也根本不会认识我们,有什么想感慨的,等您见到旭哥以后再慢慢说吧,旭哥交代过,您是他们武家的恩人,绝对不会为难你任何。”
另外一个鹰钩鼻子的中年也朝我摆摆手,比划一个请的手势道:“王总也请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您喜欢告状,不如当着旭哥面,好好的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