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努力也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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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进‘安妮斯顿’陆军基地之前，国安就给梁广等人有了明确规定。

安安稳稳当个被雇佣的派遣劳工，认认真真把活干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不要做任何与身份不符的事。

万一哪天出了岔子被识破，咬死是伪造身份来赚钱的，没干过任何窃密的事，大不了被关几年，还是能平安回来的。

说白了，只要能混进去就是胜利。就表明周青峰提供的潜入路径是可靠的，后续再怎么做会有更细致更安全的布置。

如此安排让梁广心理上也轻松点。他算是知道一点，自己是探路的‘小白鼠’。但就是‘小白鼠’也有价值的啊。

‘安妮斯顿’的维修车间本身没什么特别意义。毕竟大型机械工厂么，国内有大批比这更高端的。

梁广顶多留意维修车间的运作细节，借此评估背后的美军状况。他入职当天，完成参观之后，当‘师傅’的皮特就给出一叠工作规范，要求学习。

工业革命是英国人开启的，但大规模推广还真是美国人干的事。当年‘老福特’搞汽车生产流水线，就把规范化推上神坛。

在重工业当中，干活不服从规范必定出大事。强电，高压，剧毒，易燃，高温，生产线上到处是危险。只有规范化才能保证安全。

OK，上岗培训阶段，学霸登场了。

厚厚的车间操作规范，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吃喝拉撒睡。说极端点，连走路和呼吸都管。

可负责教学的皮特翻开规范念了不到五分钟，就已然要昏昏欲睡。他干脆把规范一推，问道：“加藤，你之前了解过这方面的内容吗？”

“当然。”‘加藤’认真的点头，“我们......日本人非常注重规范，非常有工匠精神。”

“太好了，你自己看吧。”皮特如释重负，也就加重一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没问题。”

‘加藤’把规范搬到面前，在车间的小办公室里开始学习。接下来画重点啊，做笔记啊，相互讨论啊，三个‘日本人’忙的不亦乐乎。

中国工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向国外学习，引进技术的同时也引进各种规范条例，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学的日本。

日本的工业是在二战后靠美国技术和资金发展起来的，源头还真就在美国这里。

巨大的工厂内满是噪音和油污，吊车的铁钩在半空移动，重型运输台车上放着硕大的炮塔，工人们将发动机舱吊出坦克，现场环境非常恶劣。

可吵闹的环境并没怎么影响‘加藤’等人，他们翻阅规范翻的飞快，所有重点都被单独抄录。毕竟很多内容算是一通百通，理解和记忆并不难。

皮特在车间晃了圈，还挺担心这三个‘新手’的学习进度。当他抽空喝杯咖啡，跑进小办公室来瞄一眼，惊讶发现，“哎呀......你们竟然真学的进去？”

这大呼小叫的把‘三个日本人’等人吓一跳，齐齐抬头。

“这不很正常吗？”

‘加藤’心想：“重工业的工厂是有死亡指标的，大厂每年不死几个人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我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来送死的。不学怎么行？”

四十来岁的皮特穿着蓝色工作服，头皮微秃，胳膊强壮，手掌粗粝，看着就是常年在工厂干活的。可他面对此刻却‘啊’了一声，“我是说你们学的太快了。”

规范有十几本呢，‘加藤’三人分工合作，相应的笔记都三十几页了。他们来自基层，有实干经验，又是名牌大学毕业，智力出众。

学习而已，小试牛刀！

一下就显得与众不同。

皮特啧啧称奇，“我们自己培训，没有老技工盯着，新手能翻字典把规范里的专业词汇搞懂就算很努力了。

之前谈及你们的过往履历，我就觉着有些奇怪。现在看你们的学习态度，啧啧啧......如此出众的人才，就算要入籍也应该去硅谷啊，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啊......什么意思？

三个‘假鬼子’当场懵逼——我努力还有错了？

皮特继续感叹道：“哪怕劳务派遣的收入不低，但有能力的都嫌弃这里工作环境差。高级技工宁愿去汽车制造厂，也不会来干维修改装的活。

毕竟相比高度自动化的汽车生产线，维修可太累了。‘安妮斯顿’的两条维修线上，一半技工在五十岁以上。

你能时不时在这里看到头发花白的老技工腰上挂着工具，趴在地上拆解坦克履带。就是因为高薪也顾不到年轻人。”

皮特说完，长吁短叹，为目前维修车间的状况感到忧心。。

激发学习热情的‘加藤’三人更是心头发懵——我们表现的太优秀还真有错？这才刚来第一天啊，不会就暴露身份了吧？

若是因为过于努力而暴露，‘加藤’一定会被评为年度最倒霉情报人员，真是没脸见人。

皮特还继续道：“维修和改装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技能。虽然维修线早已施行零件电子化管理，但拆解过程包含一万两千多个零件。

干活的若是不负责，弄掉几个零件都还算好，怕的是装回去时少几个。‘安妮斯顿’绝对不会随便招人的，怕的就是菜鸟搞出低级错误。

我们之前招过一批印度工程师，那帮家伙可比你们更有表现欲，但他们却对学习毫无热情。我让他们自学，他们一个星期都没你们这上午的成效高。

像你们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里？该不会是有特殊目的吧？”

皮特表情极为疑惑，似乎遇到不解难题。毕竟这是美军基地，时不时也要强调点安全保密的意识。

‘假鬼子’们心头一紧，冷汗都冒出来——国安培训时做了各种设想。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太努力也有错’的状况。

‘加藤’连忙补救，站起来一个鞠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日本人嘛，优点就是认真，特别爱学习。”

另两个‘假鬼子’也站起来鞠躬，并且搬出笔记做谦虚状，向皮特请教规范上‘不懂之处’，想着糊弄过去。

可这哪能随便糊弄？

解答几下，皮特又不耐烦。到了中午时间，一群派遣工去基地食堂吃饭。他端着盛满大鸡腿和沙拉的盘子，坐在一群美国佬当中大肆宣扬。

“知道吗？我们维修中队来了三个日本技工，上班第一天接受培训，可以自我学习耶。”

“他们肯定读过大学，在大企业里干过，职业履历非常漂亮。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来我们这里？”

“唉.....基地好多人只读了高中就来当技工。那帮日本人读了大学也来当技工。简直不可思议，他们犯傻吗？”

食堂餐厅的长条桌前议论纷纷，皮特制造的话题在迅速传播——基地内有点封闭，老美技工对平日八卦的话题都腻了，今天来了新鲜事，讨论的热火朝天。

“日本人真那么努力吗？”

“这三人是不是间谍啊？”

“他们会不会来刺探我们机密的？”

这议论根本不做避讳，公开讨论。伪装成‘加藤’的梁广真是欲哭无泪，跟两个同伴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走进基地食堂，心情已然是风声鹤唳般的惊恐。

走路时，美国技工盯着他们；选餐时，美国厨子琢磨他们；坐下吃饭，整个用餐区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他们。

甚至有好事的美国佬故意跑过来问，“你们真是间谍吗？来窃取美国装备的秘密？你们是哪一方派来的？朝鲜还是中国？”

梁广三人独自坐一桌，被吓的头皮发麻就差两眼含泪。但他们还记得培训时的要点——咬死自己是来打工赚钱的，其他一概不认。

看着‘三个日本人’脸皮发白的模样，吃饭的美国佬又格外兴奋，议论的更加热烈，各种猜测满天飞。

“咋办啊？”一个‘假鬼子’低声问梁广。

八嘎......梁广一声怒骂，用日语喝道：“做好你自己。我们是来工作的。发奋，努力！现在吃饭，十分钟后回去继续阅读车间规范。”

说完梁广蹭的站起来，朝大餐厅几百上千号美国佬弯腰鞠躬，用英语大声说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会用努力工作来证明自己的。

三个月培训期，我们将在一个月内完成。我们以后会天天加班，努力加班，用心加班，加班到死。为美利坚工作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其他两人也跟腰上装弹簧似的，站起来一起鞠躬。

“努力，奋斗，为了USA。”梁广喊了一波口号，坐下来狼吞虎咽。不到十分钟，他就吃饱喝足，带着同伴返回车间小办公室继续学习。

两个半小时的午休，愣是被梁广给半小时解决。餐厅里的美国佬还真是被‘行为艺术’般的举动搞愣了，议论风潮迅速转向。

“日本人都这么拼命吗？”

“感觉这三个家伙很可怕。”

“他们这么活着不累吗？”

“听说日本人都是社畜，果然跟我们不太一样。”

“听说日本社畜完不成工作就会剖腹，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

在整个餐厅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梁广三人硬着头皮进来，满心不安的坐下，再雄赳赳的离开。

等出了餐厅没人注视，三个‘假鬼子’像泄气的皮球，瞬间心理崩溃，几乎泪奔的暗想——卧槽，刚刚我们都说了些啥？这潜伏的工作果然不是常人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