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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平静的生活,偶尔都会激起一丝波澜。
沈珏在院中练剑,季玖坐在一旁看着,伊墨歪在他的竹椅旁打盹。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剑锋威凛的沈珏却突然挽了个剑花,收起长剑站到了一旁。
季玖有些意外,正在这时,院门被叩响了。门环叩在木板上,一声接着一声,季玖示意沈珏去开门。
院门刚打开,门后的女子便走了进来,季玖微愣,很快道:“夫人。”却叫人趴在腿上,站不起来。
季柳氏牵着幼女,身后带着奴婢,站在院门处,一眼便将院子里的情景揽入眼底。
这间小院实在简陋,只三间房,还有一间是灶房。站在院门处,就可将这里一切猜的剔透。
夫人看向倚在自己夫君竹椅旁的那个人,那人却闭着眼,看也懒得看她,仍然趴在季玖腿上,睡的稀里糊涂——他夜里睡不好,只好在白昼的阳光下补眠。阳光愈灿烂,他就睡得越香,其中原因无外乎光线炽烈,照的起不了什么心思。
季玖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也已习惯了,便随着他。
这一回,却是不能随他了。季玖在那乌黑发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夫人也冷静下来,接过点心看了看,道:“我从不知你会做这些。”
季玖笑了一下,“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夫人优雅的掩着唇,尝了尝,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刚准备夸赞,却又猛地顿住,看着他问:“你做给他吃的?”
季玖微微皱了眉,道:“闲来无事,做给自己吃,分他一些又如何?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家子气了?”
夫人闻言笑了笑,笑容无端的发苦,说:“嫁给你这些年,你可没做给我吃过。一次都没有。”
季玖道:“那是因为每年这个时节,我几乎都不在家。”
“当真每一年都不在?”夫人反问,“刚过门那年,你可是在的,就忘了吗?”
她说的事,已经被岁月淹没的太过遥远,季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一年他的确在家。只是那时节,他忙的一天连新婚娘子都见不了几面,又怎么会想到去做点心。这种事,须有空闲,还须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去做,才做得好。否则吃在口中,便不是那个味道。
幼年时做给母亲吃,哪一次不要几天功夫,才做的好?
季玖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呢?”将碎掉的点心从她手里拿开,季玖坐回竹椅上,抱着小丫头道:“有什么话便说。无理取闹这种事你做不好,做起来还不如那些市井妇人。”
夫人勉强平静了一些,很快道:“夫君纳房妾吧。”
她说的很快,似乎早已想好,只等季玖点头。这么些年,男人都是宠着她的,虽聚少离多,该给的一样也没少过,恰恰因为聚的时间太少,所以给她的就更多。她也知道,季玖是不会点头的,但必须她这么说,才能说后面的话。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季玖逗弄着怀里丫头,不咸不淡的回答了她:“好。”
夫人怔在那处,脑中仿佛一下子被凿空,失去了所有的念头。
季玖等了等,才抬起眼,望着女子不知不觉湿润的双眼,仍是平静的道:“既然要纳,以我的身份,一房怎么够?听人说,城东棉花巷有一户章姓人家,生了一双好女儿。你去替我看看,若真是花容月貌,便择个日子把事情办了。”略顿,见她没有反应,又说了一句:“越快越好吧。不定出征前还能给乖女再添一个弟弟或妹妹。”
说着,季玖揉着女儿脸颊,问她:“乖女,想要妹妹吗?”
乖女是小丫头的乳名,听得爹爹唤她,虽听不懂大人话里的机锋,却也乐呵呵的笑着点头。
夫人脸上已经苍白如纸,几乎站不稳。
季玖又等片刻,放下怀中丫头让她去一边玩,走到夫人面前,摩挲着她腮上泪珠,这才低声道:“夫人,你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大度,明白吗?”
“季玖虽无所长,纳几房妾,收几个歌舞姬还是能做得到的。”季玖淡淡道:“就是再养几个娈童在后院,夫人你也没有拒绝的份。”
攥着女子冰凉的手,季玖拉着她坐在自己身侧,缓缓道:“季玖不纳妾,不养外室,并非完全是宠着你的缘故。”
夫人在他掌中的手颤了颤,仿佛被惊吓的小动物。
季玖又攥的紧些了,才继续道:“那些人季玖看不入眼,长的再好,也不放在心上。再者我已娶妻,便不该让夫人伤心,这才是这些年季玖不纳妾的原因。”
放开掌中的手,季玖盯着她的泪眼,问:“你觉得,若是季玖入了眼,夫人阻拦有用吗?”
女子压抑着哭声,摇了摇头。
“几年前皇上要赏我几名宫女,我虽不曾说过,你也当听过些风声,确实是真的,可是季玖没要。”季玖笑了一下,淡淡道:“我若想要,夫人拦不住。我若不想要,皇上也强塞不了。”
又沉吟片刻,季玖才说了最后一句:“我若对他有心,怎么会让他在这山间小院里,委委屈屈。我会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他带入将军府。夫人,这才是季玖。若是季玖没这么做,你就无须担心什么。”
此时恰好乖女自墙角撷了几朵野花,高高兴兴的扑上娘亲膝盖,软糯糯的声音唤着:“娘看,香香。”没听见回应,乖女仰起脸来看,“啪嗒——”一声,尚有余温的水滴砸在她仰起的额头上,乖女怔了怔,瞬间大哭起来。
夫人无声的哭着,丫头扯着嗓子嚎,便是在这样的哭声里,季玖坐在一旁竹椅上,面色淡然,无悲无喜,只有风拂过。
盏茶的功夫,那压抑与奔放的哭声都歇了下来,夫人抱着乖女起身,低头道:“妾身懂了。天已不早,妾身该回府了。”
季玖起身替她开门,走到门口处,季柳氏小声问了一句:“夫君若无心,为何又不……”
季玖撩开她额上细丝,沉声道:“有些人,你伤他一分,便会愧疚十分。季玖不愿余生都在愧疚里。”
夫人问:“为什么?”
季玖笑了笑,没有回答。
——因为有些人,是你一出生,便欠着的。
马车行在黄土道上,渐渐远去,季玖望着车马消失,站了许久,才回了院里。
而后就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夜幕降临,沈珏才与那人回来。
季玖说:“哪里疯去了?”
伊墨不答,过去将他拥住。季玖拍了拍他的背,问道:“喝酒了?”
伊墨没说话,沈珏道:“就喝了几杯,然后去山林里采果子了。”
季玖“嗯”了声,说:“我饿了,谁去做饭?”
沈珏放下包裹,道:“我顺便买了些吃食回来。”
“那就吃吧。”季玖推开腻在身上的人,扯了他的胳膊,带进房里。
小院又恢复寂静。漆黑天幕上,月光皎洁,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