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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陆在灭完理国之后并未停留太久,在随军文臣接管之后,便马不停蹄离开了理国,但并不是回庆元,而是向着靠近理国的一处小国进发,是想要趁着士气正足再次攻下几国。
自古以来开疆阔土都是丰功大业,以往庆元一直和善待人,让这些军武汉子有力没处使,可是足足憋屈了十几年,现如今征战四方,正合了全军上下心愿。
就在开春三月初的时候,田陆便已经率领着百万大军攻下四个小国,甚至当这则消息传出时,还主动有怕死的国君来投献降书。
一时间,护国大将军田陆之名声名远播,颇有可止小儿夜啼之功效。
但也是仅此于此。
田陆破国只杀皇族,并不对平民百姓下手,因此平民百姓对田陆举动并没有太多反感。
皇帝国君住在皇宫中,围绕的都是王公大臣,来往都是权贵,死了就死了,和我们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只要生活还能过得去,不至于饿死,不至于卖妻卖儿女,那便随他去吧。
换个皇帝也行。
当这些消息传到庆元皇帝李安民耳中时,这个向来波澜不惊的皇帝罕见欢呼雀跃,止不住叫喊着天命在我,民心可用。
这句话说来也玄,而其中含义,恐怕也就只有李安民明了。
再然后,李安民便下达了许多诏令。
最关键的一道,便是分封自治。
这是学习大周天下的法子。
疆域一大,就会出现很多烦心事情,说到底还是各地之间的矛盾,而如何避免这些矛盾,最为简单的方法便是封王。
李安民要的只是气运,要的只是治下称臣,其余的并不很关心。
在三教修士助力下,他不相信还有人能翻天。
这世道,终究还是三教的。
诏令传达之后,田陆遇到的阻碍便又少了许多,到了四月中的时候,庆元便又多了三个治下藩国,现如今可当得上人界最强之国。
但和大周天下比却还是相形见拙,别看疆域已经达到数万里,可这疆域土地放在大周天下也只是一个州府的大小。
气运统合起来,也只是能让李安民达到悟道顶峰罢了。
李安民并不满足于此,想着要更快些,但事情并不是一路顺风,很快就遇到了屏障。
天地间除了三教修士之外,除了剑修之外,还有人数众多的山泽野修,山泽野修中利益交杂,盘根错节,是一张极大的利益网,虽说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圣人这种顶端战力,可单论天门修士却还是有不少的。
要是真心想给庆元找麻烦,庆元绝对会焦头烂额。
所以这段时日里田陆便很是苦恼,满心都是想着如何解决如今这个局面,但面对修士,已经不是靠着大军可以推平的了,这需要更高层次的修士来面对。
他,并不够格。
田陆站在中军大帐外,看着不远处绿意盎然的柳树,唉声叹气。
他现在正在一座名叫做南明的国家边境线外,本来是想着大军冲阵,碾压而过,就凭南明脆弱的边境守军,根本不是他百万大军的敌手。
可就是这脆弱的边境偏偏就将他拦在外面,踏进不得半步,只能望洋兴叹,这是以往所未有的事情,可他偏偏没有半点办法。
城中守军并不放在他眼中,让他真正寸步难行的是忽然到临的一些修士。
其中不乏悟道境界高人,就连扶云修士也有一位坐阵。
人力不可匹敌于天力。
修行到了悟道境界,便可以初步沟通天地,凌空踏虚,转瞬百里不是难事,而到了扶云,抬手间便会有莫大威能,别看这百万大军多,可若是扶云修士下定决心,恐怕都不够杀的。
毕竟天下法术千千万,威能诡异莫测,哪怕再多百万兵士,亦是无济于事。
田陆手中捏着一柱香,抬头看着天色,像是在期待些什么。
三教既然说了要扶持李安民一统人界,那面对现如今这情况绝对不会在旁观望,他手中这柱香是临走之时木华先生给他的,说遇到难事可以点燃此香默念,两个时辰内便会有人降临。
其实也不要两个时辰,就在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两道流光划过落在大帐前。
一位佛教修士,一位儒教修士,正好应和两道流光。
佛教修士叫做苦禅,人如其名,确实是一脸苦相,似乎一切都不如意。
而儒教来的则是余观澜。
这个读书人在听闻云端大战之后一直想为儒教做些事情,因此,在得到香火召唤之后便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而苦禅则是他在路上碰到的,正好顺路,便一同来了。
当然,世上绝无这般巧合之事,而来此做什么,恐怕也就只有苦禅自身能明了。
余观澜看着田陆,简单问明过情况,再然后,就这样直接向着边境城墙走去。
田陆见此,有些雀跃。
苦禅单掌行礼,“阿弥陀佛,田施主再次等候便可,老僧也去了。”
田陆嗯了一声,然后就觉得一身轻松,想了想,喊过一个亲兵让其准备酒菜好接风洗尘。
边境城池叫做正德,城中有守军二万,但这并不是主要。
端坐在城池上方的一众修士才是。
余观澜踩踏云气,站落在半空,看着对面人群中的一个老者,却并没有开口。
老者须发皆白,身上穿着一身稻草编织的衣裳,赤脚红眼,手中拿着一枚头骨,看着很是诡异。
老者睁开眼,漠然道:“扶云修士,三教这次好大的手笔。”
余观澜波澜不惊,温和出声道:“你们在这里拦着并没有什么好处,庆元一统人界是圣人决定,无论你们做任何都是徒劳,听在下一句劝,退一步海阔天空,明哲保身,方为正道。”
老者神色古井无波,并不为话语所动摇,来这里的时候其实就有人说明了关窍,但老者还是义无反顾来了。
为了心中理念也好,或许为了什么利益还是其它,反正已经站在这里,那便不能撤退。
这天下,不是你们三教可以一言而绝!
余观澜摇摇头,有些惋惜,正想再说些话以求不动刀兵,但话还未说出,刚刚到临的苦禅却悍然出手,不留分毫机会给余观澜。
余观澜无奈,但也没有停下,很快便一同出手。
两人面对十几位修士,却是游刃有余,只手点掌间便将大半修士制服。
只留下老者还在顽抗。
只不过撑不了多久。
毕竟是山泽野修,法门如何能敌三教?
除去法门,法器同样也比不得。
老者胸口受了苦禅一掌,倒飞出去,砸在城墙上,涌现大片血水。
两位扶云应对一位,这场争斗从一开始便奠定了胜局。
余观澜负手而立,看着样式凄惨的老者,叹息道:“到这里便足够了,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你们不能插手,修行到如今,并不容易。”
老者吐出口血水,惨笑道:“修行修的不就是个自在,老夫心念已决,你莫要劝我。”
在说着话语时,手中那颗头骨便已经发出红蒙蒙光亮,只刹那间,便已然笼罩十里方圆,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而被红光照射到的士兵则是全然丧失神志,不分敌我见面就咬,一时间军营大乱。
余观澜脸色有些不对劲,相比于其他争权夺势的读书人,余观澜则是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觉得正就是正,邪就是邪。
老者此行在他看来无异于邪道,合该诛灭。
抬手,一条浩然长河便横跨而来,眼看着就要冲刷到老者身上,但就在这紧要关头,却被苦禅所打断。
余观澜很是不解,高声质问缘由,要不是苦禅同为三教中人,单凭这一点,余观澜便已然有足够理由攻伐苦禅,就算后面闹到圣人那里去,余观澜也是占理。
苦禅不慌不忙,满是苦涩的脸挤出一点难看笑容,说道:“阿弥陀佛,道友何必如此急切,老僧看此人与我佛教有缘,不如道友就让给老僧如何?老僧在这里谢过了。”
余观澜不说话,脸上却有些奇怪,苦禅说的这句话,可是大有来头,你言佛教如何能从蛮荒之地小教演变成能与儒教和道教并称的大教?
其中有大半便是依赖这句话。
你与我佛教有缘,不如同我出家当和尚吧。
在万年前佛教还未兴盛时有一位佛教圣人准提便是依靠这句话,四处渡人,硬生生为佛教积累了深厚底蕴。
现在从苦禅嘴中听到,当真是颇为奇妙。
余观澜想了想,但也没想多久,很快就点了点头。
佛教多一位扶云而已,又能算什么?
相比之下,儒教弟子遍布天下,底蕴可就深厚多了。
凡事啊,就怕对比。
苦禅再次道了句阿弥陀佛算是谢过,再然后,便拿出一只金贴。
金贴甫一拿出,四周便升起异象,有佛陀诵经菩萨拈花,更有天女随风而舞,将这战场厮杀地演化的如同地上佛国。
就连不久前中了红光的将士也随之清醒过来,见到此场景,纷纷在地跪拜,口称佛陀保佑。
余观澜面色凝重,心中暗自猜测苦禅身份,能得到一份圣人亲手制成的符诏,此人在佛教身份绝对不低,甚至还有可能是那几位佛教圣人的亲传弟子,甚至想的更长远些,说不定到后面还有机会接任圣人位置。
就在余观澜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苦禅便已经将金贴印在老者身上,任凭老者苦苦挣扎,都无所作用,等到金贴回到苦禅手中,老者就已然彻底算作佛教中人了。
不只是老者,他所带来的徒子徒孙亦是。
苦禅收起金贴,双手合十,“师弟往后就叫做苦心了。”
苦心身心平静,一脸慈悲相,“阿弥陀佛,多谢师兄赐名。”
余观澜看着这光景,不由得啧啧称奇,难怪当时佛教能渡三千红尘客,这等手段,当真是奇妙万分。
余观澜开口道:“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苦禅点点头,“多谢道友慈悲,老僧感激不尽。”
余观澜摇摇头,没有在说什么。
苦禅接着看向其他修士,思考片刻后,便决定将这些修士送到最近的寺庙修行。
苦禅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决定在这里多呆一些时日,想着趁这段时间多度一些人入佛教,好壮大佛教底蕴。
挥动衣袖卷起修士,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城头。
余观澜四周空空荡荡,已然无所踪迹。
他转头看向军营那边,想起来时陈问对他说的话,让他助力庆元早日一统人界。
因此,余观澜也走不得。
在拦路修士被苦禅收走后,南明边境就再无抵抗,守城将领只是思考了半刻,就很痛快的打开城门迎接庆元大军。
这是无奈之举,亦是必然。
天上神仙打架,我们这边神仙输了,那就得认账,万一赋予顽抗,神仙发怒,那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田陆站在城头,向着余观澜道谢:“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余观澜摆手,“不必谢我,动作加快些就是,世道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田陆对三教了解并不多,也不知道就在大周天下云端三教圣人与剑仙发生了一场争端,但这并不妨碍他认清自己使命。
管这些杂事作甚,做好自己本职便是。
田陆大声道:“传我帅令,大军休整一夜,养足精神,明日直奔南明国都!”
……
人界,道教祖地龙虎山秘境,就在这方小天地里,此时正在泛起轩然大波。
道教一直都有五位圣人端坐云端,护佑道教。
而在圣人之下,首当其冲的便是如今的道教教主。
原本在赵拦江陨落之后,接替这圣人位置的应该是道教教主,这许多道教弟子的公认,可现如今从云端传下来的圣令却与大家所设想有所不同。
接过位置的并不是那位道教云端之下第一人的道教教主,而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老道人,这如何不让众人引起惊叹。
但惊叹无用,或是做些什么其他想法也是无用,这是圣人所下达的诏令,除去听从之外,别无他选。
就算是很多人不乐意,但也是事实。
蕴道楼中,老道人打了个哈欠,从木椅上起身,推开门,望着楼外围着的一众道士,并未有所惊奇。
说实话,老道人本来也以为圣位会落在道教教主头上,毕竟那个是教主,除去五位圣人之外,就是教主名头最贵。
但以为只是以为,既然落到自己头上,那就好好受着便是,修行几百年不就是为了坐云端而小天下吗?
来的正是时候,要是晚几十年,说不定自己都寿终正寝了。
老道人看着站在楼前神情各异的老朋友,倒也没端架子,而是笑道:“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在我这干什么,难不成又要下棋?”
道士们并未回话,只是神情愈加异样。
老道人打了个哈哈,“这是道尊下的圣令,可是实打实,你们就慢慢熬吧,老道我先走一步。”
说完还真的走了,就这样在一众道士围观下缓缓离去。
但并未走多远,只是转过一条拐角,便停了下来。
有人拦住了他,是那位道教教主。
老道人打了个稽首,“教主找老道可是有事?”
道教教主笑了笑,有些感叹:“师弟当真福缘不浅。”
老道人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教主师兄说的是,老道也觉得自身福缘不浅,在蕴道楼睡了百年醒来就有圣位等着,确实是不浅,不浅,当真是美得很。”
道教教主有些恼怒,但还是忍耐住,面容上依旧在笑,“师弟此次入云端,成为圣人之后,先前恩怨就算一笔勾销,师弟觉得如何?”
老道人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反问道:“你觉得在义庄那位会一笔勾销吗?”
教主没有回答,脸上笑意却淡了许多。
老道人笑道:“勾销不得呀,按照佛教那些人来说,他日种今日得果,受着就是,依老道看啊,义庄那位也该放出来了,毕竟当时是天门第一人,就连那时候的杨亦也不敢与其比肩,这些话教主师兄和老道我说没用啊,去和那位说吧。”
教主不再言语,让开道路,看着老道人离去,脸上阴晴不定,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原样。
几百年的养气功夫,用的还算时候。
老道人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稳当,等到午时时,才走到一处平台上。
平台站着圣人江川。
江川看着老道人,问道:“可要用香火气运?”
老道人挥了挥手,“香火五分毒,气运三分,都是些外物,用了反倒不美。”
江川不置可否,再问道:“雷劫凶猛,可有几成把握?”
老道人嘿嘿笑道:“老道也不知道,但总归是要试试,不试又如何知道有几成,死了也没关系,你们再找一个就是,义庄那位就很不错。”
听到义庄二字,江川罕见扯了扯嘴角,极其细微,但确实是有的。
可见那位待在义庄的老道士其实已经在这些圣人中留了一席之地。
但具体多大,并不好说。
江川想了想,伸出手,从圣庙扯出大片香火气运灌输进一张符箓里面,然后便将符箓递给老道人。
“生死关头扯碎就是。”
老道人倒也没有真推辞,顺手接过符箓,随手放在身上道袍袋子里,然后便深吸一口气,踏出一步。
就是这一步踏出,原本四季如春的秘境顿时风起云涌。
这一刻,这处小天地已然打开屏障与外界天地沟连。
厚重雷劫,蓄势待发。
老道人须发皆张,大声道:“邱长寿今日成圣,还请天地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