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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以至,春气初生。
大周天下自成一界,独属于在一方天地之内,因此气候相比外界有了些不同,但大体上并没有太多变化。
只是冬至提前了一周,在太平城居民看来,冬至本就如此。
而许百川却有些不怎么适应,他毕竟是理国人,习惯了过理国节日,就算当时在庆元学剑,冬至也是同一天,与其说是不适应,倒不如说是在思乡。
每逢佳节倍思亲。
许百川自少是个孤儿,不知道怎么在云镇活下来,既然没有,他也不去想,他所思所想的不是父母亲人,而是他的那间木屋。
木屋为他遮风挡雨足足有十八年,哪怕在练剑以后住过不少华贵地方,但还是觉得那间破破烂烂的木屋安心。
他想回去看看,最好再去喝一坛云尾。
只不过现如今他回不去,也不能回去,自打他握住秋风走出云镇开始,想转头回去便很困难,要是想回去,至少练剑要有个成就,何等成就,便是能握住剑直面天上圣人。
他知道这一步很是遥远,不走个几百年是走不到,或许还会卡在那道门槛之前,但他还是想试试,已经踏上这条道路,怎么个也要走上顶峰看一看光景,要不然岂不是白白握住剑。
许百川搬过一条凳子,坐在门槛前,看着互相追闹的稚童,带着笑意。
稚童们曾经在许百川手下吃过亏,一直记在心中,同时也认为他是个神仙,因此不论怎么吵闹,始终没有向着许百川那一片发展。
稚童互相推搡吵闹,嘻嘻哈哈跑出去许远,也不看路,很快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也不恼,只是将稚童扶起,顺带从身上拿出几个方糖分给稚童,稚童们得了糖很是高兴,便欢天喜地走了。
那人出声提醒了几句,让稚童们小心一些道路,在得到回应之后,笑了笑,随后便走向许百川。
许百川轻声问道:“用了多久?”
“半柱香!”
“不错,你应该还能再快一些。”
闻声,冯成扯了扯嘴角,无奈道:“许大哥,这次可是江湖中第一等的高手,半炷香便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他太过轻敌,恐怕时间还能翻上一番。”
许百川抬眼看着那柄江湖,平静开口:“你其实一剑就可以杀了他,并不需要费这么多波折,而之所以会浪费掉半炷香,还是因为你胆气不足。”
冯成挠挠头,不解道:“许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家伙长得确实凶神恶煞,身上又有浓重的血腥味道,用的又是狼牙棒,刚见到时确实有些怕,出剑就慢了不少,现在想来我确实是有一剑杀了他的机会。”
许百川指了指江湖,不做言语。
江湖是一柄有灵性的剑,虽说不会说话,也无法化作人形,但若是用剑气感知,却还是能明白其中一些意思。
这对许百川来言,只是一个小手段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
作为剑修,手中唯有一剑,自然就是要掌握与剑沟通的法子,每位剑修都是如此,从不例外。
冯成也看了看怀中江湖,依旧是挠头,此时这个疑惑少年,便是这段时间以来在太平城中有名的剑道高手。
剑下亡魂不少,但全部都是江洋大盗之类,个个打家劫舍穷凶极恶,是早该死了,但他们不想死,因此就流窜到太平城中,想着安稳活下去,只是放在之前,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可现在不行。
因为冯成要练剑,而他练剑的法子并不是像剑宗那样在长辈观看之下你来我往,而是手中握着江湖,与江湖中人厮杀搏斗,在生死之中磨砺着剑道。
许百川走的就是这一条路,现在在教冯成一起走。
天下人这么多,总归会有败类。
出剑斩杀,即能惩恶扬善,又能磨砺自身剑道,一举两得。
本来这种法子太平城并不同意,但后来程青传出了自身意思,一切阻挠,便迎刃而解。
冯成不再去想那个死人的事情,而是很快说道:“许大哥,我好像感悟到剑气了。”
一脸认真。
许百川怔了怔,随后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天资高妙果然是有着好处,当初他练剑三月有余才感悟到剑气,又过了将近四个月才生出第一缕剑气,那还是在秋风助力之下,如若不然,花费的时间应该会更长,而现在冯成练剑才多久,才将近一月吧,就算是在生死厮杀中感悟,就算每日有他的剑气引导,能这么快就感悟到剑气,也出乎他的意料。
那想必很快就能生出第一缕剑气了。
那到时候他就可以放心离去。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景安镇留不住他,太平城同样留不住他。
剑道之路本就该一直行走,遇山斩山,遇水断水,遇到妖魔鬼怪便一剑斩杀,一路走下去,直到将自己所走的荆棘小道走出一条通天大道,那时候或许才可以休息一下。
冯成轻声问道:“那个,许大哥,你能不能教我更好的剑法呀?”
话语打断思绪,许百川点点头,道了句好。
按理说此时就应该拔剑演练剑法,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从身上拿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剑法递给冯成,同时说道:“你要走的路是在江湖中磨砺,同时杀出一条自己的,因此很多剑法并不适合你,现在对你或许有些帮助,但就长远看来,反倒会成了你的拘束,我在上剑宗时,便是一直按照剑法规规矩矩来,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品不出来,再后来我在藏剑楼待了几年,将里面藏书看了大半,便明悟了一个道理,他人剑法虽好,但是总是有着框架,你练得再好,也只能达到他那种地步,若是想更进一步,便需要超脱,往后的日子我教不了你,因此得靠你自己,这本剑法记载了很多,但只是都是半招,却也足够精妙,能从里面看出些什么,全靠你的悟性。”
冯成认真接过,很快就注意到许百川话中意思,愕然道:“许大哥,你要走吗?”
许百川嗯了一声,并未说太多。
冯成不知怎么的,有些惆怅,想了半天又说不出什么话语,只能叹息一声,拿着手中剑法自顾自去练剑了。
许百川依旧没有离开原地,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手已经按住秋风。
而在他的身旁,一道气息凭空生出,将他一头黑发吹开。
他站起身来,望向左边街道,就这样按住剑,踏了进去。
街道很长,两面是高墙,高墙之外,才是楼房,而这条街道曾经因为过闹鬼传说,很少有人踏进。
许百川来时曾经看过,那都是以讹传讹,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
缓缓走在街道中,神情平淡,看着远处站立的绿裙大汉。
按剑停步。
如临大敌。
许百川是心火,境界不算很低,靠着手中剑能与灵通厮杀。
而能让他如临大敌的,那就只能比灵通还要高。
面前这个大汉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境界。
是洞虚,无论放在哪里都算是中流砥柱,要是放在小门派,说不定直接就是门派掌门。
大汉衣着穿的很奇怪,一身绿裙,中间破开一个大洞,露出半个胸口,而在胸口之上则着一个纹身。
是一只罗刹。
不止如此,分明是大汉模样,脸上却画着勾栏女子才会画的浓妆,一脸的络腮胡被皮筋扎起,脸上带着诡异莫测的笑意,很是恶心。
绿裙大汉看着停步的许百川,咯咯娇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许百川许公子吧,长得真是俊俏,可让奴家喜爱的紧。”
许百川皱了皱眉,没有言语,紧紧按住剑。
倒不是怕,事实上能将他杀死的或许有,但绝对不是面前这个大汉。
之所以皱着眉头,单纯是觉得恶心,任谁看到一个铁塔高一样壮的大汉穿着绿裙做勾栏女子打扮,都会从心里泛起恶心。
他自然不例外。
面前这个人很恶心。
因此应该不会是三教修士,应该是山泽野修。
绿裙大汉媚笑道:“这小模样还真是好看,我都舍不得杀你去领赏了,要不这样吧,你把剑交给我,我把你的修为废去,我们去做一对双宿双栖的鸳鸯夫妻,你觉得如何呀?”
绿裙大汉一脸理所当然。
许百川依旧没有开口,但此时秋风却止不住震颤,好像下一刻就要出鞘斩杀某个恶心玩意一样。
有剑气四溢,一场大风平白生出,很是凌厉。
吹着风,绿裙大汉呵呵一笑,舔了舔自己的食指,继续说道:“也不知怎么的,奴家看见你就觉得喜欢,你大可以放心,奴家是不会杀你的,怎么个也要春宵一度才行呀,正好尝一尝你的滋味,剑气滋味怎么样,倒是挺让奴家着迷。”
许百川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一身剑气,刹那间秋风出鞘,一道明亮剑光乍然生出。
同时身形前掠,很快便到了绿裙大汉面前,向着此人喉咙递出一剑。
漫天剑光,连绵不绝,风声鹤唳,更上一朝。
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在这一瞬间好像有无数把剑袭来,让人看不真切。
绿裙大汉不轻不重轻咦过一声,流露出几分有趣,这一剑在他看来虽然不太致命,却很有一番杀机,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小心。
年轻剑修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当得上这个名头。
抽身退后,同时伸出一只手握拳,有绿色光芒浮现于其上,携带着巨力砸出一拳。
这一拳势大力沉。
砸在秋风之上,发出叮当声,许百川攻势一止,连连退后好几步才停下来。
手中虎口一阵阵发麻,疼痛不已。
许百川面沉似水,深吸一口气,再度递出一剑。
他并不惧怕绿裙大汉,也不觉得自己会输,至于原因为何,却也简单。
因为他叫许百川。
剑势再起,犹如秋风过境,一切尽是肃杀。
绿裙大汉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现在好像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位俊俏公子都不肯轻易跟着走,也不肯放下剑,既然如此,那就将手脚打断吧。
反正以后接上钢钉,也看不出来。
绿裙大汉轻声道:“许公子,小心了。”
话音未落,便一拳挥了过来,与秋风对上,分毫不退。
许百川剑气暴涨,竟这样硬生生抵抗住了这一拳。
要知道他才是心火,而绿裙大汉是洞虚,这样在外人看来很不可置信。
但无论怎么样,他还是做到了。
绿裙大汉惋惜道:“何必如此挣扎呢,跟着我又不会委屈了你,我付十娘可是言出必行呢。”
原来绿裙大汉叫做付十娘,不过这一切不重要。
许百川并不在意,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面前这个恶心玩意杀了。
抽身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心湖之中剑气疯狂涌出,秋风剑上有剑罡凝聚。
剑气,剑罡,虽说都是剑气凝聚而就,但其实有着很大不同,而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剑罡由众多剑气凝聚而成,已然如同实质。
杀力更上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