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端午之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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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蓦秋从未见过如此低落的唐印冬,她还不明白爱情的意义,不明白一个卑微的人掉落入爱情的那种沉迷,不明白这样的一个男人对于爱情的珍视和渴求。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或许,等时间将他变老;或许,让他下次再见到她,一切都将会恢复如初。
秦时月此刻也躲在闺房的窗下暗暗啜泣,今日,他的父亲答应了其师兄青城掌门为其公子的求亲,她大闹了一场,百般阻挠,但是她的父亲第一次忽视她的感受,甚至将她关在了自家闺房中,不再让她出去,连去书院宿舍住的请求都被拒绝了。只能躲在闺房中,她知道自己或许可以轻易地逃出去,但是她不确定,那个人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逃走,但是,她相信,那个人总会来的。
自那夜之后,秦时月仿佛在唐印冬的世界中消失了,据唐蓦秋说,她甚至很少去书院,去的时候也是带着一位奴婢,一直冷着脸,没有再理会唐蓦秋。唐印冬每天都惆怅而若有所思的营营度日,很少说话。仿佛犹如最近霪雨连绵不绝的天气,仿佛犹如那被雨水打湿后更加深沉的巷子,仿佛犹如在巷子中冷落成冰凉的青石。石头不会说话,被冷落的石头连青苔都不会附在上面发芽,一个人每天都一样的心情,做相同的事情,思量着同一段似深似浅的感情。这个人一定会突然的成长,但成长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
端午,书院万象阁外,广阔的长庭。三面果林围绕,一面观礼台高五层,足以容纳百余人观礼,今日书院高层皆至,更有青城派掌门前来观礼,与书院首席并排而坐于最高层,旁边坐着秦山祖等益州一众名流好手。其下是益州城前来观礼的贵族和世家代表,当然,唐家人不会来此,因为唐家,有自己的武学,至少高于书院,所以,书院不会请唐家,如此自取其辱的事,很少有人会做。而唐印冬和唐蓦秋分别待在女子书院和男子书院的外围,唐印冬不时远远地望着女子书院中卓尔不群的秦时月,而秦时月只是目光呆呆的望着台上,似乎有些紧张。
辰时,日影穿过果林,斜光照香炉,熏烟扶摇起,空中散开许多飞鸟,隐隐有几声喜鹊的欢歌。女子和男子上千人分边而立,各自摆出不屑的表情或者姿势。天空明净,久违的淡蓝色,昨日下过雨,整个世界看起来都焕然一新,云很淡很高,像天鹅的羽毛。果林绿叶新亮,反射着些许晨光,点点微亮,欣欣向荣。
书院首席宣讲完感谢和客套话,两边开始进入比试阶段,第一轮,讲经史文学。本次比试题目为“何为出世,何为入世?”
男子书院,一翩翩公子,手摇纸扇,身着灰衣,一副道家打扮的模样,款步而前,乃书院益州大儒世子公子,胸怀儒释道等百家学问,左手轻捏兰花指,捋着左鬓一缕青丝,其人眉不浓,但精致,鼻梁高二坚,眼睛比例匀称,皮肤白皙透明,实为不可多得的俊美男子。更添满腹经纶,自视甚高。常登高阁赋诗,惹得万千少女风靡;亦流连益州最好的青楼,引得全城歌姬传唱其诗词。其先向台上行礼,再向女子书院作揖,而后头微仰,单腿迈步,翩翩行于庭上,行步类鹤,朗声谈约:“先秦百家,传至今不过儒道法三家,儒家为入世,道家为出世,儒家修身治国平天下,子尝周游列国,以身劝诸侯为仁政,立德纲,后于齐鲁传学,教育弟子人生道理,是故其弟子多有才学广博之辈,积极周游列国,为百姓声言,创道德之标准。有汉以来,儒家升华人文思想,创立传统道德标准,此为入世也。道家讲究出世,自认归隐,修圣贤之德,一切随缘,随缘而如水,上善若水,水润天下,则自然无声无息间教化百姓,天下无为,则天下太平,此为出世。是故天下本无出世和入世之分,两者目标一致,只是方法不同罢了。”言罢,亦作揖款步而返,虽是寻常经史论点,并无创新立意,但是其举止风度尤佳,故一席论道,惹得台上惊呼。
女子书院亦不甘示弱,姗姗步入一女子,女子寻常貌相,一身灰白色的儒服,除一根古老的木簪外,全身上下并无多余配饰,右手卷着一卷竹书,乃书院首席的千金。上前大方得体而不失矜持的逐一行礼,而后轻言轻语的说道:“出世等于入世,入世亦等于出世,两者相辅相成,无区别之分,君不见自古以来,君王锐意进取,则百姓劳苦,只能听之任之,隐于权利鞭策潮流中,实则为行尸走肉。而君王无为,则百姓辛勤劳作,积极创造美好生活,短期内,便足以生活富足。石坚硬,而水柔软,却是水漫则石隐,水落则石出,列国之事,权在出世入世之间也,云厚则雨落,雨落而云隐。行人看雨而忧,耕农看雨则喜,道生一,一生二,故万物有因,万物有果,所谓出世始于入世,入世亦始于出世,天地共存,故有万物生灵,天不长万物,万物却由天生。实则如此是也。”言罢,逐一施礼,而后款步退回原位。一番辩论,引得台上众人经久不息的惊叹,不少高贤四顾叹曰:“高论,高论。”
书院首席与诸位教习商讨后,又听取了青城掌门的意见。又沉思良久,似乎不知如何开口,这时,一位教习似乎明白了首席的难处,起身说道:“本次比试,女子书院获胜。”霎时间女子书院响起一阵欢呼,而男子书院一片寂静,但也输得无话可说。
这时,一位女教习起身,上前摆手示意台下安静,而后朗声说道:“比试第二场,谋略,本次试题题目为论长平之战。女子书院率先应答。”
这时,女子书院走出一戎装打扮的女子,全身装扮着黑色的皮革,高扎马尾,似乎是守城将军之后,大迈步上前,扯了下嗓子,说道:“此事,纸上谈兵,史记等史书早有公论,似乎无甚可辩。秦军势大,赵军宜守,故廉颇守孤城二载有余,而秦军难有所进,秦军用离间之计,使得赵王换上纸上谈兵、毫无经验的赵括,后秦军换将,换上第一名将战神白起,赵括不信忠言,坚持出战,与秦军战于野,被白起所围月余,最后弹尽粮绝,拼死一搏之际,赵括为流矢所伤,坠马而亡。而后赵军大败,俘虏被秦军坑杀数十万。此战失利,直接导致东方唯一能与秦抗衡的国家丧失数十万男丁,后再无力阻挡秦东进。究其原由,乃赵王误信谗言,换无能之将,另白起履出奇谋,致使赵军大败。”言罢,欠身退去,趾高气昂。
这时,一书生模样的少年公子,款步上台,大声论道:“非也,非也,太史公不懂军事,岂不是误后世千年矣。战者,小战拼奇谋,大战则比拼国力。时也,秦得汉中和巴蜀数十载也,两大粮仓,源源不断地为秦提供可供大规模战争的军粮,而赵地多山,仅汾河谷地和冀州小部产粮,故国力非同日而语也。而此刻,东方最为富庶之产粮大国齐国因挟当年五国伐齐几近灭国的怨怒,故坐山观虎斗,不再愿意助东方五国抗秦,导致赵国只能凭借一己之力独抗强秦,长平之战,老将廉颇固守两年,赵国国力已油尽灯枯,国已无存粮,连赵王都只能日日喝粥。而秦军虽亦后勤达到极限,不能再添兵,但至少可以持续送来军粮,保证大军稳定。此刻赵王若再用善守老将廉颇,则赵国再过数月,必将亡国。此刻,只能换上善打野战的大将赵括,而进行拼死一搏,胜,则国家百年无忧。不胜,至少可以极大的消耗秦国将士,使之需要十数年恢复,保国家暂不灭亡。事实证明,赵军几乎就成功了,可惜秦军颇为重视赵军的行动,临阵换上和赵括一样能打,且经验更为丰富的战神白起。导致赵军大败,但是此战,秦军步卒亦伤亡过半,战后,白起心有余悸,引退而不出。秦军强弩之末,进攻邯郸,亦被轻易击败,几乎全军覆没。此后,十年,秦军再无对东方的大规模进攻。赵国亦苟延残喘三十年,若不是后燕赵交兵,被王翦突袭,赵军还可再撑数年。但彼时泰山压顶,回天无力。故此战,虽曰赵败,但实则非战之罪也,赵括已经正常发挥,做到了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只能怨天,若不是中流矢而亡,也许会有突围的可能,纵使不能,困兽犹斗,可多战几次秦军,故此战本乃赵拼死一搏而已,只要出战,在赵括的指挥下,赵就至少能有机会,不出战,则赵亡矣。而且赵王起初并未看清形势,若是早日换将,或许结果会高好些。此乃在下论断,交由众高贤鉴。”言罢,作揖而退。此言不合书理,导致台下众人窃窃私语,台上亦是议论纷纷,不知如何评判。况赵括已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千年,此刻再为其翻案,恐引得天下学派群起而攻之,故书院亦是颇为为难。首席亦与青城掌门不停地商议,难以决断此次输赢。许久后,书院首席起身向众人说道:“经全体教习研究,此次论断,女子书院引用史书论点,颇为得体,但是并无创新。而男子书院别出心裁,开篇创下新论点,但是新论点未经考证,故不能算正确,故此次算两边平手。谋略加赛一轮,分出胜负。题目为淝水之战,以少胜多。除去史书已记载的缘由,再新创论点。请双方各派选手应答,依旧女子书院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