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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没有说话,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打开放在白明诚面前。
“这是方安抄的书,”他指了指书,“你看看。”
白明诚手指轻轻抚上去,仔细看着。
书里的字迹没有太多特色,却清晰工整,白纸黑字,是端端正正的正楷。
再看看自己写的字,算得上清晰整齐,可与之对比却显露出了几分稚气。
这下他明白了张先生的意思,不由羞愧地捂起了脸,“张先生,我明白了,我……给你添麻烦了。”
随后又是一揖,脸色通红地说道:“多谢张先生指点,小子今后定虚心学习。”
张先生没有说什么,把书本收起来,转过来看着白明诚,目光中隐藏了一丝满意,却只是随意地摆摆手说道:
“知道了就好,年轻人想着出来赚钱补贴家用是好的,可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白明诚满脸羞愧,连忙拉着方安走了。
从羞愧中缓过来后,他不免好奇起来,方安的家境十分贫寒,怎么能够写出这么好的一笔字来?
要知道练字可是最废纸笔,耗费最大的事情,穷人家没钱买足够的纸笔练字,很少有书法大家。
心里想着,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方安倒也没有藏私的想法,“我没有多的纸,平时就拿着毛笔蘸水,在干的青石板上面练字,写满了字就等它干了再写,或许是这样练出来的吧。”
说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这也是旁门小道,要练字还是应该用纸笔,这样练写出来的字比不过子明他们。”
白明诚摇摇头,说:“你不要自谦,这样好的方法我就想不到,还是你聪明。”
傍晚的光亮照得白明诚手中的毛笔清清楚楚,笔尖的毛参差不齐,笔杆也有磨损。
这是白明诚刚入学时用的毛笔,桃溪镇上书铺买的最便宜的笔,现在已经十分破旧,无法在纸上写出字来。
毛笔在竹筒里蘸了蘸水,然后提笔在青石板上开始练字。
屋檐下的青石板经过了上百年的风吹雨打,表面变得平整光滑,干燥的石面一沾上水就显现出不同的颜色,十分清晰。
今天书铺掌柜的拒绝好似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在他心里印下了耻辱的烙印,他定要努力练字,待日后再去书铺,好让他看看自己不比别人差。
他坐在板凳上,全神贯注地在面前的石板上面练字,连白明萱站在他身后都不知道。
白明萱安静地看着他写满一整个石板才开口:“你是在练字吗?”
他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白明萱,皱眉喝到:“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哪有鬼鬼祟祟,是你自己写得太认真了。”白明萱笑嘻嘻地凑近,“哥哥你的字写得真好,也教教我吧!”
看到白明诚在这练字,她才意识到自己不会写毛笔字。
要是以后遇到需要写字的场合就尴尬了。
尽管这个年代人们普遍认为除了考科举的读书人,其他人学识字写字都没用,但白明萱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学会这些。
“走开,不要挡着我。”白明诚挥手,挪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石板继续练字。
“你就教教我吧,”白明萱不放弃,“不然以后我只会用棍子写字,多丢脸啊!”
看白明诚没有反应,她继续说道:“我会用棍子写字当然也会用毛笔写字啦,不过别人看了问起来是谁教的,到时候丢脸的可就是你了。”
蘸水的毛笔顿了顿,才接着写字。
石板正好在背阴面,躲过了傍晚炽热的阳光,不冷不热,光线正好,此时在这练字再好不过。
“唉,你不愿意教我写毛笔字那就算了。”白明萱叹气道,“反正我是会写字的,写的字能够让别人认出来也就够了,就算别人说我的字跟狗爬似的,我也不在意。”
他终于停下笔,转过头来,皱眉盯着白明萱,满脸嫌弃,“你......你过来,我教你写字!”
“哥哥真好!”白明萱得逞,笑眯眯地走过去。
正好刚才写字的石板已经干了,白明诚在上面写字便用来做示范,“要写好字,首先就要学会拿笔,你看我握笔的姿势......”
白明萱认真听着,以前学校开的书法课上学过一点软笔书法,握笔的姿势她还是会的,但后来练字太费时间,她就放弃了,所以一直没有学会怎么写毛笔字。
这里写字只用毛笔,这会她不得不认真学了,除非她哪天发明出来了硬笔书法。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出现钢笔......
“听明白了吗?”白明诚说完后发现她好似在走神,不满地问道。
“噢噢,明白了明白了。”白明萱赶紧回神答道。
“好,那你试着握笔写两个字吧。”他把毛笔递给白明萱。
不得不说,虽然白明诚这个哥哥性格不太好,但什么事情一旦答应了,就会认真负责做好,做一个临时先生还是十分称职的。
接过笔,蘸水后在石板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不行,你写的字太难看了。”白明诚嫌弃地拿回笔,“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写的。”
他边示范边讲解,写完后又把笔递给白明萱。
白明萱重整精神,模仿他的运笔方法,写出的字果然好看了不少。
这让她信心大增,决定一定要认真学会写毛笔字。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太过投入以至于都没有发现白大站在他们身后。
“萱萱,在跟哥哥写字玩呢?”白大笑呵呵地看着两人说道。
“是啊,阿爹。”白明萱回头道,“我在跟哥哥学写字,哥哥的字写得可好了。”
白明诚听了这话,想到今天被人当面说字写得不好,顿时羞恼:“认真写字,不要说话!”
“明诚,好好说话,”白大听着就有点不高兴了,“不要凶妹妹。”
白明诚从羞恼中回过神来,讪讪说道:“是,阿爹,我以后会注意。”
说完又埋头写起来了。
看着兄妹两人这么和谐的画面,白大满意地点点头,笑呵呵地进了屋。
等到白大走了,白明诚便拿过笔道:“今天就学到这,我要练字了,你不要在这吵我。”
争取到了学写毛笔字的机会,白明萱已经满足了,反正练字又不急在这一时,便痛快地离开了这里。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
日头偏西,一间布置整洁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妇人压抑隐忍的哭声。
“又开始了?”屋外的女人用努了努嘴巴,跟妯娌小声说道。
“到底是死了个女儿,怎么可能不伤心?”妯娌小声回道。
“嗐,要我说,不过是个女儿,就算我们家女儿金贵,那也比不上儿子,大不了以后再生一个就是了,至于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吗?”女人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小声点!”妯娌警惕地往屋里看了看,“你这话可别让她听到,她现在正难过呢,要是被她听到了要拿你发气,别人可不敢帮你。”
“切,我还怕她?她死了个女儿,现在就剩一个儿子了,谁怕谁还不一定呢。”嘴上说着,却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转而换了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