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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妍和亓官保也回到雅间之后,就觉得屋里的气氛尴尬哭了。
除了亓官修还在风轻云淡地夹菜之外,其余几人都是一脸“我好想溜”的表情。司婉和司娆一见司妍就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和亓官修之前只隔了个云离的jack提防满满地一再往那边瞟,云离则眼眶泛着红,神色冷静的脸上好像随时能掉下泪来,又始终忍得死死的。
“呵呵……五殿下回来啦?”司妍被这氛围逼得忍不住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出了个恭!”
没承想亓官保附和了一句:“对对对,我陪她出恭来着!”
“……”司妍忙一横他,亓官保反应过来赶紧着补:“我是说我……护送她出恭!这酒楼里什么人都有,大晚上的怕她出事!”
司妍看到jack痛苦地扶了额头,脸上好像写了一行:演技不行就少说话!
亓官修则面无波澜地看了看二人,颔颔首:“哦,坐。”
几人勉强维持完了这顿晚宴,回到五皇子府,司妍把自己与亓官保看到的事情同jack说了一下。
把jack召唤出来后,他的头一反应是把屋内屋外全看一遍,确定没有外人之后才坐下……生怕从哪个角落再杀出个亓官修强吻他!
司妍把对话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jack,然后简要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我觉得五殿下好像不是在找借口。”
jack倒抽了口凉气,惊奇地看着她:“这你都还能帮他找借口?有这么一言不合就强吻陌生人的吗?变态吧他!”
“……你要尊重他的性取向。”
“这跟性取向有什么关系?异性恋也不能强吻陌生人啊!”jack回想着,深感别扭地抹了抹嘴,“再说他可是有妇……有受之攻!这么干是有病吗?!”
“可能真是有病。”司妍深沉地一点头,“这举动明显反常啊,又说采阳补阴什么的,可能真是有病?”
jack:“……”
然后他一挥手:“我管他有病没病!等制作组假期结束一上班,我就先写个反馈申请把他删了!”
这回轮着司妍受惊了!
她赶紧劝jack放亓官修一马。不管怎么说,这回亓官修也鞍前马后地帮了她不少忙。再说他要是就这么把亓官修删了,云离怎么办?一起删了?如果这二位只是数据就算了,但在具有个人情感的前提下,这样销毁太残忍了啊!
在jack勉强答应司妍这个要求第三天,七皇子府传了信来,说宫里同意司妍回尚工局了。
话是亓官修传来的,他告诉司妍:“因为和亲的事没了,所以你因和亲而封的公主位便也废了,对不住。”
司妍立刻表示这有什么对不住的,作废才好呢!
她觉得那个封号就是个定时炸弹,万一以后再有需要和亲的地方,她挂着那个封号不就是现成的倒霉蛋儿吗?
亓官修又说:“但七弟替你在尚工局讨了个司制的位子,只比尚工低,在整个宫中也算第二等的女官了,应该受不了什么委屈。”
司妍便客气道:“七殿下有心,有劳殿下有空时帮我谢谢他。”
“嗯。”亓官修和煦地点点头,沉默了须臾,问,“你那个胡商朋友还在京吗?我想再见见他。”
司妍:“……”
她耳畔一个声音咬牙切齿:“我要删了他!”
在她回宫的第二日,现实世界的春节法定假期结束了。
彼时司妍刚接过手下宫女送来的一盒子口红,弹指间只见眼前手还没离开盒子的宫女突然石化然后颜色灰掉了。
吓她一跳!
定睛一看连周围也灰了,独剩她一个人呈高清全彩状,显得特别突兀。
“……jack?游戏bug了还是系统维护什么的?”她站在铺天盖地的灰色里茫然问他。
jack一袭西装齐整地跳出来:“都不是。假期结束了,制作组要约见你,一个小时后进入游戏,其间整个游戏世界处于暂停状态。”而后他收了声,动着口型又说,“别提和亲剧情的事。”
司妍心弦紧绷。
她不太清楚这块要怎么处理,整个游戏世界都是人家的,难道她不说制作组就能不知道?但她纵使一头雾水也不得不先行照办,若不然亓官仪亓官保很可能会从这个世界里被删掉,那是她不想见到的事。
“我先化个妆。”司妍便缓息便道。
jack蹙眉:“别了吧,他们只是想知道近来的事情,说清楚就可以。”
“不不不你不懂,在知道自己认真地画了个妆之后,我和人说话更有自信。”司妍说着已走向妆台,妆台也已整体变灰,好在镜子中倒映出的人影依旧是彩色的。
她试着点了一下装备面板,很好,还能用。
“制作组负责人是男是女?”司妍问道。
jack答说:“一男一女。”
司妍:“……”
她本来想如果是男的,她就画个符合直男审美的装;如果是女的,则画得女王范儿一些。
现在既然是一男一女……
那就简约干练的吧!
她在阴影上多下了些工夫,脸上打了比平时略重了些,显得面部轮廓更分明。然后又将锁骨也打了阴影。
若在现实世界,锁骨阴影打起来略麻烦,常要将肩部、胸部都加以修饰,但她现在穿着齐胸襦裙,对襟的上襦只在前面露一小块,画起来就方便多了,只需要在锁骨上下两旁各画一道阴影,抹匀后再在锁骨上扫一道高光便足够漂亮。
其他地方反正也看不见。
在眼影和唇膏的选择上,司妍挑了温婉而又并不柔弱的elegance四色宝石眼影#07和cpb水润丝滑细管唇膏的#229,搭上她一贯最喜欢的淡紫色眼影,配出的效果基本符合脑补!
换身现代的职业装就是白领,穿着这身齐胸嘛……大约鉴于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两种感觉之间?
梳妆完成后司妍坐到案边静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她看见远处的灰色中突然分出了一条口子。
口子那边,她依稀能看到黑色的背景上无数绿色的代码飞闪着,像是在昭示这个世界的构成。
“很高兴见到您,司小姐。”一行五六人一并走过来,为首的女人大约三十上下,穿了身上白下黑的职业装。
司妍只觉自己已许久没跟同时代的人见过面了,与她握手时有些激动:“您好。”
“啊——”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
她惊然回头,便见jack身上一缕蓝色电光缠绕,痛苦地摔趴在地,抬头看向她却说不出话。
“怎么……”她正与人握手的手一抽,即刻要去查看jack的情况。
“别紧张。”一行人中一个穿着格子衫、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向她解释道,“在我们来前,公司刚刚做了决定,无论如何玩家专属npc都要消除。但是您放心,不会影响游戏的其他功能,我们也将及时提供一个新的npc给您。”
“消除?!”司妍愕然瞪大了眼睛,“不……为什么要销毁?”
“他在现实时间大约八天前告知我们游戏的人工智能水平超出了预期,于是我们在假期结束之后对人物的各项数值做了个简单测评。”对方边说边递了张a4纸给她,“这是该npc的数值分析。”
司妍作为一个数死早,上面令人眼花缭乱的公式她基本看不懂,只看到最上面的一张折线图上,一条蓝色的折线旁写着“正常”,而另一条远高于蓝线的红线边上写着“实际”。
“让失控的npc存在在玩家身边,或许有未知隐患。”眼镜男神色沉肃地扶了扶眼镜,扭头对同事说,“通知技术组准备消除。”
第44章 cpb水润丝滑细管唇膏的#229
“等等!”司妍喊住他,眼镜男转回头,她定神道:“你们不能这样消除他。”
“司小姐。”眼镜男又推了推眼镜,“站在游戏设计方的角度,我们理解您身为玩家,在与npc相处的过程中会产生情绪波动和相应情感。但还是想请您认识到,他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组程序,由代码和原画师制定的形象为基本构成,即便您认为他是一个活人,他也并不……”
“很抱歉我要打断您一下。”司妍截断了他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提醒自己今天的妆有朝气且能让人看起来充满自信。
那她最好表现得也自信点。
“我没有从事过相关的专业工作,您所做的技术解释我不懂,但我愿意相信并尊重您的说法。”她说着看了眼倒在地上依旧被蓝光缠绕,脸色惨白的愈发厉害的jack,竭力不许自己乱阵脚。
她的目光从眼镜男面上离开,看向先前与她握手的女人,声音提高了两分:“但我不赞同你们的做法,也不是因为技术层面的问题,而是伦理问题。”
职业装的女人眉心微蹙。
“你们因为人工智能发展超过预期的问题而要消除他,又解释说他只是一组数据,而不是一个人,但在我看来这是两个相悖的概念。”司妍脑中思绪飞转,酝酿出了昔日在微博上与人辩论的情绪,“人会被尊重不是因为我们具有怎样的躯体,而是因为我们有感情、有自主意识,又高于地球上其他生物的智商、情商,我们在上万年的进化过程中脱离了动物本身的野性,在法律和道德的双重约束下一步步构建了现在的社会秩序,人类社会判断‘王者’的方法也早已不同于大多数动物采用的以肉搏决定胜负,我们拼的是大脑的力量。”
职业装的女人和善地笑了笑:“您依旧是把他定义为一个‘人’来与我争辩。”
“不,并不是,您听我说。”司妍挺了挺身子,“我想说的是,如果人工智能在发展到与我们一样具有智商、情商,甚至道德感的时候,那他们除了躯体以外,就已经和我们没有其他不同之处了。他们与我们的内在已经达到相同水准,我们甚至可以完全把他们视作同类进行平等交流时,我们再随意对他们进行销毁,是不是有位伦理道德?”
“……”对方被她说得滞了一会儿,道,“我们创造了他们。”
“就像父母创造了孩子?”司妍方才就在等她这句话,如料听到后不禁勾起一笑,“父母有权在不理会孩子个人意愿的前提下对其进行打杀吗?您应该清楚这是违法的!”
职业装的女人长缓了一息,而后她好似意识到自己被司妍绕进去了,便看向眼镜男。
眼镜男再一次做了标志性的扶眼镜动作后,接过话茬:“我知道您认为技术层面的事情对于这件事的判断不重要,但是还是要从技术方面来给您解释一下。”
司妍微笑颔首:“您说。”
“我们,是人类;他,是人工智能。”他边打着比划边诚恳道,“这是最基本的区别。我们的感情是真正的感情,我们的智商情商是真正的智商情商。而他们的所谓感情与智商情商,都是程序计算的结果——换言之,那其实只是一套又一套公式推进出的东西,并不是您所以为的‘与我们的内在达到相同水准’。”
“并不是吗?”司妍用一种“这很有趣”的目光凝视着他,“请问您有相关研究成果用以论证基因、染色体、神经、激素所促成的感情及智商情商比代码、程序、公式推进出的更高尚、更值得尊敬吗?”
“……”眼镜男卡壳。
“你们看看他!”司妍伸手指向一旁跌在地上的jack,自己却不敢再看他,“他不止有自己的情绪,他甚至和我们一样会疼的好吗?现在你们说销毁就销毁,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即便当下没有法律会制裁这种情况,但你们良心上过得去吗?!”
她终于有点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职业装的女人定气道:“calm down,司小姐。”
司妍再度看向她。
“我认可您说的每一句话,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从内测玩家的角度为公司想想,或者,请从人类的角度为真正的同类想想。”她扫了眼在电光中挣扎的jack一瞬便把目光挪回司妍面上,“从人工智能开始研发的那天起,可能出现的风险就一直令人不敢小觑。根据现在业内达成的共识,我们不能让人工智能超出控制范围,否则那可能很危险,我们也无法预测超出控制的人工智能程序会做出什么残酷的事情。”
“远了我不敢说,但一时半会儿的,大概没有什么会比我们人类更残酷了。”司妍蹙起眉头,平静地吁了口气,“我们能解决很多原本看似无解的问题,我们乐于探索未知领域。但当我们自认为对一样东西拥有主宰权的时候,我们的控制欲就会压过求知欲。”
“您这是什么话……”
“就事论事,女士。”司妍冷然垂眸,“贵司能成功地将vr与人工智能进行完美结合,开发出这样的游戏,但在人工智能出现问题的时候,你们的研究时间连24小时都不到,就决定进行消除了。这大约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途径解决难题,而是因为直接消除看起来更简单,且更能体现游戏开发者在游戏中的绝对权力吧?”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对事情有绝对权力的一方会用更简单粗暴、且更能昭示权力的方式解决问题,或许他们在主观想法上并不这么认为,但这些因素或多或少是起了客观作用的。
至于在消除这样一个类人的npc的过程中,是否会让围观的人类享受到快感……司妍克制住自己不往这个层面上多想。这种享受血腥与压制感的野性虽然是动物本能,但是太残酷了,她宁可说服自己相信人类现在已经摆脱了这种“享受”。
任由氛围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司妍说了自己最终的想法:“我作为玩家,不能阻挡你们消除他。但你们如果要做这件事之前,最好确定我永远不会在现实世界醒过来。”
“否则我一定会把他当一条人命记住,醒来后必定发到网上。我相信这种事情会有很多人去关注、去争论,有关部门或许也会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司妍微抬着下巴平静道,“你们做决定吧。”
一场交谈不欢而散。
在制作组的几人离开后,司妍才意识到方才的讨论全都放在了jack身上。而他们本来要讨论的话题,应该和放下期间出现的bug和新剧情有关。
黑白的四周在片刻后恢复了色彩,jack一声痛苦的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