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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家都在最外围,声音又小,周遭也有窃窃私语声,并不会打扰到法会与虔诚的香客,但到底不大好,这会秦老师一开口,就都安静了。
班里这群人站在这里还是很惹眼的,毕竟束着道髻的很多,虽然没穿道袍,但精通此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门道来,毛望舒甚至注意到有一位居士对着小沙弥叮嘱:“去找……大师……道士……祸端……”
她嘴角微微抽搐,看着小沙弥对那位居士解释,心里莫名好笑。
难道在民众心里,道佛争端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
其实大家私下的关系还不错的,比如普济寺每年都会从茅山进口很多的油。
他们给茅山奉献了多少的gdp啊。
作为道教富n代,毛望舒如此感慨道。
和仪站在惠岸大师身边看着相为玉主持法会,旁边的为慈微笑着操持,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对惠岸大师道:“得此一双佳徒,您有福气啊。”
惠岸大师笑看她一眼,“你师父催你收徒了?”
和仪苦笑着点点她的小脑瓜。
“也是平常,你师父本来收徒就晚,当年多少人觉得你和氏一脉要断了传承呢?后来不还是收了你,如今鬼道可是光复有望啊。”惠岸大师浑身透着收徒成功的志得意满,又宽慰和仪:“收徒这事情还是要看缘分的,你还小呢,再等等也不迟。”
“我倒是不着急,我师父总说我一天不收徒,他都没脸上京述职了。”
惠岸略觉好笑,又道:“这也正常,你们家多少代单传的,虽在你师祖那一辈出了个例外,但最后也……都是命数吧。”
和仪但笑不语。
惠岸又道:“晏书丫头你是今晚的机票吗?明日谷雨祭,你得回蜀中吧?”
“昨晚师父入梦,让我先别回去,跟着学校的行程走。”和仪摇摇头,也有些茫然:“或许是有些什么事儿吧。”
惠岸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也道:“你师父特意告诉你,应该不是什么小事。身上带东西了吗?我那还有一匣朱砂,你先拿着用。”
“让人送了,走顺丰,加急件,应该今晚之前能到。”
“那就好,出门在外,短什么不能短了家伙事。”惠岸感慨道:“你师父当年最鸡贼……出门揣着一麻袋法器,打架永远出手最阔绰,要说有,还是你们家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还念着念珠一派高人风范,和仪不忍直视,哼哈答应着。
当代高僧的形象啊,破灭了。
来自蜀中的能量补给包来得很及时,天还没黑呢就到了。
一个大箱子,除了两身行动轻便的换洗衣裳,一盒黄纸朱砂一类的东西,另外还塞了许多的零食。
毛望舒在旁边看着她开箱,不由感慨:“真是生怕你在外头饿着了。”
和仪看出这里头好多都是蜀中山里几位的手艺,会心一笑,把一袋抽了真空的泡椒藕带拿出来,又把卤好的香辣鸭脖鸭翅鸭锁骨拿了出来,道:“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变态辣,你吃得了吗?……算了,还是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吃吧,素斋也是要把我吃赖了。”
“只要好吃,有什么吃不了的?”毛望舒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看着那卤味的颜色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刻就到晚饭时分。
普济寺的素斋不能说不好吃,师父的手艺不错,鲜香味美,但是吃素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太美好啊!
今日有大法会,晚餐丰盛些,好些菜式自己选着添,煎豆腐和豆干炒笋都是经典菜式了,和仪秉持着不试不错的原则加了,又盛了一碗豆芽紫菜汤,没在寺庙里的饭堂开荤,端着回了房间里。
毛望舒也是这样,江离看她们两个溜了就知道里头有鬼,快速吃完晚饭,就去敲她们两个的门,一下就撞上了偷偷开荤的二人组。
和仪被撞破了,半点不局促,咽下嘴里一口鸭肉,招呼道:“来啊,蜀中那边送来的,再不进来没有了。”
江离……江离毫无骨气地脚底抹油偷偷摸摸做贼心虚地溜了进来,进来之前不忘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东西进了嘴,他就没有立场谴责二人了,只能跟着狼狈为奸。
不过吃着吃着也有点心虚,手里还捏着块鸭脖子,低声道:“咱们这样好吗?”
“好不好你都吃了。”毛望舒一扬眉毛:“吃不吃吧,你就说。”
“……我吃。”
“那就闭嘴!”毛望舒轻哼一声,掷地有声。
和仪看着觉得好笑,慢条斯理地抽了湿巾来擦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毛望舒在旁边道:“这天都多热了,晏姐你还喝热的?”
“习惯了。”和仪叹了口气,“要是喝了冷的,让人知道了,不一定怎么念叨我呢。未免头疼,干脆从根源上掐掉。你俩快点吃,明天一早就要起来往边阳去吧?听说下了车还要坐大客,那村子正经挺偏僻呢。”
两个小的哀叹不已,化悲愤为食欲,把桌上的东西扫荡一空。
江离吃完了摸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
和仪看出来了,道:“吃吧吃吧,正好帮我清清箱子,总不能蜀中寄过来的,我再拉回上京去吧?箱子里还有两包肉干,都是抽了真空的,你拿回去和大家分了吧。”
孟叔是下了大力气往箱子里塞吃的,各种零食小点心,她掏出两包肉感递给江离,江离高高兴兴地,再三谢过才走了。
毛望舒看着有一点羡慕,一是遗憾肉干没吃到,二是叹道:“还是晏晏姐你好啊,这要是我让我姐给我寄东西,她肯定下大力气往里塞典籍,然后打电话告诉我‘你要的东西姐姐都给你寄过去了,捎过去的书你记得看啊!也没多少,下周我再打视频考较你!’”
“噗嗤——”和仪一时没认出,笑出声来,又在毛望舒带着谴责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勉强收起了笑意,道:“你姐也是为了你好嘛。”
毛望舒还能怎么样呢?唉声叹气,蹲在那里自闭。
和仪从小在学术法上就没愁过,自然不懂毛望舒,这会扒拉出一包菊花炒的瓜子,一边刷视频一边磕着。
第二天一早,仍是被山中的晨钟唤醒的。
大家在普济寺吃过早饭,拎着东西走了。
惠岸来送,和仪对他行了一礼,“晚辈告辞了。”
“常来玩儿,带着你家顾一鹤也来。”惠岸两手背在身后,笑眯眯道:“说来我还没正经见过他几面呢。”
和仪点头答应着,秦老师、尚老师和周老师也走过来对惠岸道“叨扰”,又咱三感谢过。
昨天法会之后,秦老师和周老师给学生们布置了任务,让大家随意逛,也是收获不小。
又在人家的地盘上待了一天住了两宿,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不过行程也紧,并没多磨叽。为慈拉着相为玉的手殷殷嘱咐,又连连对和仪等人道:“我师弟自幼一心修行,不同俗物,如果有冒犯了的地方,还望海涵。”
倒是比惠岸大师这个师父还像亲爹。
相为玉仔细听着他的叮嘱,实在到时间了才道别上车,也是依依惜别。
车子发动,渐渐的,山脚下的寺庙就失去了影踪。
相为玉不禁叹着气,面上难得透出些愁绪来。
毛望舒看他这样试图开□□跃气氛,但或许修佛的就是心志坚定吧,耍宝卖乖也没能动摇他,最后还是他自己想开了,合掌念了声佛,冲淡了别离的寂寥之情。
毛望舒是最看不得人心情不好的,见他这样就暗暗松了口气,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忽听前头司机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和仪已一下冲到了前头,毛望舒等也连忙跟上,只见车外树影疯摆狂风呼啸,天上惊雷阵阵,车外鬼影重重。
此时车子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位鲁班书传人当机立断往地上一坐,掐诀念咒:“迎请此间土地山神,风云报马,使马童子……天大不如地大,地大不如我大,我大不如泰山大……借以一山重!”
他急喝一声:“还不来!”
没动静。
车子的摇晃还在继续,毛望舒看他一眼,二人对视,均是又惊又疑。
最后还是陆慢短促地笑了两声:“哈、哈哈,子旭你这咒不好使啊。”
毛望舒盘腿往地上一坐,下大力气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来,双手掐诀念道:“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土灵现行!灵光归本,通天达地,法法奉行,木灵归真!今请以山重,借土木之灵,玄武上神在上,吾奉三茅真君律令,急急如律令!”
她本就天资上佳,这样的咒法十一二岁时用的就很灵便了,然而今□□出指尖血竟都未有成效,车外狂风呼啸,车子摇晃得更加厉害。
“放肆!”和仪怒喝一声,相为玉眉头紧皱,手紧紧捏着念珠,面上透出些怒容来:“普济寺所在之地,安得如此放肆?!”
“这是……暴动。”毛望舒睁开眼,脸色微微泛白,阴沉得好像能滴出水来,站起来向车外看着,见鬼影重重均是死状惨烈,不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来夹在手上。
和仪已将腕上的珠串褪下,眼睛从秦老师三个与司机身上扫过,一手掐诀,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忽然天边惊雷止住,鬼影哀嚎着,声音惨厉仿佛能直冲云霄,却在太阳下渐渐化为虚影。
狂风立止,空中翻飞的沙土落在上,车子终于平静下来,车里的大多数人却没松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秦老师难掩后怕,问和仪。
和仪引了神念去探,周围却是确确实实已经没有什么动静,抿抿唇,道:“没什么,一时阴气暴动,已经过去了,走吧。”
她说着,手在司机肩膀上轻轻一拂:“灵台明净,心神安宁。”
毛望舒等人齐齐念道:“灵台明净,心神安宁。”
司机只觉自己头脑一下冷静下来,他是常年开普济寺到车站的往返路程的,也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看向和仪的目光瞬间十分复杂。
“继续开车吧。”和仪喊了陆离玉一嗓子:“念《清静经》。”
“嗯。”陆离玉答应了,清清嗓子直接开口念:“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他的声音是很好的,如流水潺潺,念起经来娓娓动听,却又字字有力。
和仪对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暴动心里觉得十分奇怪,相为玉电话已经拨到了惠岸大师那里,只听惠岸大师道:“你们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别的话都没有了,和仪心里更加觉得奇怪,想要多问两句,惠岸大师已经把电话挂了。
相为玉与她对视一眼,很摸不着头脑。
这一番波折没影响到大家的行程,先到车站把没必要带着的行礼存上,每人一个包轻装简行地上了路。
他们要去的那个小村子叫‘程家村’,一听就知道是那种宗族类的村庄,听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姓程的,坐落在大山里,从这边坐车过去得有好一段路程。
先是动车,后转乘大客。
其实真算起来这程家村所在的山和普济寺所在的那一座还是山脉相连的,只是来回环绕,不得不坐车绕一个大弯子才能过去。
来回倒车好繁琐,但出了那样的事,即使知道没大干系,三位老师还是提起了心,带着学生们小心再三,这群学生要是栽在了这边,那他们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路途遥远,车上的一番惊险渐渐都被大家放下了。
和仪本来摸不着头脑,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师父入梦说的事,想要与那阴气暴动联系一下,却无门而入,况老头子说是让她跟着行程走,如今到了另一个市了,想也没有什么大瓜葛,就先将阴气暴动放到一边,闭目调息。
毛望舒刚才请山那一下把自己给震着了,和仪从包里把孟叔给她捎来的药丸子找出一瓶递给毛望舒让她吃下,现在也正调息着呢,面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鲁班书那个更惨,也吃了药,要不是后来毛望舒也滑铁卢了,他是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修为不灵了。
秦老师有心活跃活跃气氛,就笑着道:“这回咱们班的开心果也开心不起来了?那边那个村子虽然偏远,但听说景色很不错,尚老师你是定了两套房子吧?”
尚老师点点头,笑道:“村长说他们村子里空屋不少,也有紧挨着的大房子,打扫了两套出来,都是大炕,够咱们住了,就是挤了点。和昨天一样,还是两个小姑娘住一间,余下的咱们挤一挤,也住下了。要不是那边剧组也搬过去,占了许多房子,咱们还能再宽敞宽敞。”
江离不由问:“大房子还有那么多空闲的?”
“嗐,现在每个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走,空屋子多也正常。”尚老师摆摆手,说的倒是也有理。
秦老师周老师和他感慨了一下农村青壮流失的厉害,大家说着闲话,气氛就没那么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