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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太微呢?”白琅终于憋不住了。
扇主失笑,他又倒满茶水,待白琅紧张到极点的时候才说:“没事的。我到之后,茧宫所有谕主和器都撤走了,他肯定还活着。”
白琅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喝点茶。
茶水沁人心脾,灵气涌入,如洗髓伐骨般让人觉得如获新生。
“接下来的神选,四方台应该会暂时放手。”扇主站起身,拂袖撤下茶案,“原本谕主的力量来自四方擎天柱,根据来自哪一方擎天柱划定其归哪一方神台管辖。但是现在四相八荒镜被彻底毁掉,谕主和台上的关系也完全乱了,原本的管辖办法将形同虚设。在我和其他三方神台讨论出对策之前,所有规则无效。”
扇主说这话时微微含笑,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白琅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谕主和四方擎天柱之间的关系被打乱了,连四方神都没法再正常的组织神选,之前在暗中操纵的人就更没法干涉神选了。
“上次说过,我来台下是要带你走的。”扇主叹息,“但是四相八荒镜的事情又出人意料,所以……”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白琅连忙说。
扇主还想说什么,这时候沉川化剑芒出现,黑衣之上有几道口子,长发也微有些凌乱。
扇主看向他,他微微摇头:“有不少真神现身,还请您立刻返回台上。”
“就先这样吧。”扇主拢手入袖,方才没来得及说的话也不再讲下去。
光柱再度出现,将他和沉川笼罩在一起。
临走前,白琅听见扇主说:“四相八荒镜为镜主神魂淬炼而成,能与之玉石俱焚的,恐怕只有……”
光柱消失不见。
第170章 真神之战
天空又恢复了本来的漆黑寂静,密布的蛛网都消失不见。
白琅心下一片空茫, 回首远望, 东方光华璀璨, 金色锁链成幕,伊川婉已经被西王金母阻拦下来。大片白茧黑茧陷落,铺满地面,有些来不及逃离的小妖物直接死在了下面。西方佛光普照, 真神圣体顶天立地,犹如道道门墙将出路堵死, 他们正往扇主消失的地方逼近。
白琅在空中四处寻找, 始终看不见太微。
“到底在哪儿……”她紧捧着镜子, 指节微微发白。
天殊宫想杀她,白言霜一直有所隐瞒,琢玉到现在都没现身, 神选规则又已经失效,现在所有事情都乱成一团, 她只能先抓住自己来这儿的初衷, 把太微找到。
就在她匆忙奔走时,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杀气。
她抽符回首,一缕细焰脱手而出。
但是当背后黑雾散去, 夜行天缓缓显露身形后,白琅立即挥散了细焰——因为他手中握着一只很小的青铜钟。击钟人的权只能针对进攻行为,所以她不能先对夜行天动手。
“反应太慢了。”夜行天冷冷地评判道,手中青铜钟敲响第一下。
已经太迟。
一击止戈, 禁用道法。白琅猛然感觉到失重,她伸手抓住正在陷落的巨大黑茧。夜行天欺身上前,指上錾花在急速中化作鲜红残影。
黑茧被斩断,白琅从空中坠下,映镜的动作被迫中止,与此同时她听见了第二声钟响。
二击平乱,禁用器。白琅手中银镜寸寸碎裂,与白言霜、风央的联系更是彻底断开。第三击是禁武,也就是禁用天权,等到那个阶段就真的回天乏力了。在第三下钟响之前,她必须想办法制住夜行天。
一招制敌对她来说本来就难,更别提是在被禁了道法和器后。
白琅抬臂挡下另一道爪击,袖口撕裂,露出皮肤上若隐若现的铭文。幸好击钟人的权不分敌我,不然夜行天这一招下来,正面接了不死也残。
白琅借力攀上另一根垂下的蛛丝,口诵真言:“水月,星躔,蟾宫。列星随旋,日月递炤。”
周围万物幻化,真假相易,虚实不明。
可她诵真言时,夜行天已结佛印:“视不见我,听不闻我;无极众生,不能自明。”
他身影出实入虚,让人无可奈何。
琅嬛镜被禁,白琅很难照见虚像,而夜行天一隐没虚空就会立刻行权。她咬了咬牙,闭目凝神,额上擎天心经光芒大放。
她高声道:“蝶梦,尘影,斡流。风雨兼愁,谁实主鸿蒙!”
星辰的轨迹开始扭转,无数黑白茧投下的阴翳也开始变幻,周围所有实迹都不再是本来的样子。不仅如此,所有的抽象,目光、情感、历史、光阴、源流……全部都在扭曲。这一小片区域内的世界好像眨眼就变得与原来、与外界,全然不同了。
“这样不算慢吧?”白琅退走时才回应他最开始的评判。
第三声钟响未能如愿催发,夜行天已经找不到行权的对象了。
白琅将这一小方世界扭曲,然后脱离战场,隐匿身形,回避击钟之权带来的压制。一道轨辙贯通空中星迹,战车迅速将她带离原本的地方,可是被禁用道法和器依然没有恢复。
击钟人坐镇青铜树下,树枝突破空间的限制延展到三千界,如同他的眼耳手足。虽是由夜行天代主行权,但有击钟人远距离加持,其强度也不容小觑。
“白琅!”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正对着白琅眉心,她并指抽符,燃焰张弩。
剑光在车辙之前散作万千光点,白言霜轻巧地落在她面前,一只手按在缰绳之上,另一只手将她的符箓抽走。白琅抿着嘴,试图从他手中抢回符箓。
战车疾驰,凄风烈烈,散乱黑发拂过她的面孔。
白言霜将长发撩到耳后,然后指了指自己心口:“上次是在这里。”
白琅微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白言霜将符箓翻过来,念出上面的咒文:“朱旗赤弩……我上一次被这个法术击中,是在这个位置。”
白琅像被烫到似的松了手,不敢再与他争。
“白琅,你其实谁也不信。”白言霜紧盯着她,眼神比以往更为肃静,“你不相信我,不相信琢玉,也不相信鬼之野、微生涟,你甚至不相信太微……自从折流消失之后,你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你只是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向他们施与帮助。”
“不是的……”
白言霜语气愈发凌厉:“如果你相信过任何人,就不会一直想着独自前行。”
白琅被他的口气吓到,她本能地退缩了一点,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挺直了背,紧紧抓着道袍一角:“我是说……不是习惯……”
施与慈悲,伸出援手,这不是习惯。
只是接受了‘会被背叛’的可能性之后,依然做出了和以前一样的选择。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把折流带回来的,希望那时候我还没有面目全非……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两人之间静了很久,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背后是咆哮的妖兽,一道道交错的金色闪电、紫色雷霆。
白言霜想摸摸她的头,突然又听见她的啜泣声,于是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这时候一道遁光从正东方驰来,落在战车一旁,显化成西王金母的模样。
西王金母与伊川婉太了解彼此,很难分出胜负,一场战斗常常要拉扯许久。幸好伊川婉得到茧宫诏令撤离此处,她这才能脱身。
西王金母刚到,叶墟也追了过来。
他说大量真神加入战场,现在各界所有出口全部被封死,要逃出去难于升天。
“我拖住伊川婉,你们为何还在这边滞留?”西王金母语气略带指责。
白琅很不好意思,刚想说是自己的错,却发现她看的是白言霜。
“我说了先带她走。”西王金母气势凌人,白琅隔着一辆车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前代司命统摄万缘的威严。
她硬着头皮承认错误:“是我非要回来找……”
白言霜转身坐上战车,白琅被他挤走,还有半句话没说完。
“多说无益,开界门吧。”白言霜道。
西王金母拢手入袖,目光森严。
叶墟忍不住道:“所有能打通界门的地方都被真神封死了。”
“本座也是真神。”西王金母肃然道。
她抬手一划,战车面前慢慢裂开一道缝隙,这道缝隙不断拓宽,恰好能容战车通过。叶墟见状也跳了上来,一时间车座变得很狭窄。白言霜手握缰绳,挥鞭策骑。战车往前疾驰,一经过裂隙就像坠入激流,颠簸沉浮,摇晃不断。
背后界门消失,西王金母没有进来。
这个界门不是直接穿过就行,而是像劫缘大阵一样要走很长一段时间。
“她呢?”白琅不停回头,背后只有黑暗。
“还要再待一会儿,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四相八荒镜的碎片,真神们也是冲这个来的。”白言霜顿了顿,“你有找到太微吗?”
“没有,但是扇主说他没事。”白琅忧心忡忡地往后看。
真神们都是为了争夺四相八荒镜而来,那西王金母留在那地方就很危险,她又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白言霜用余光看了看她:“不会有事的,她的祚器很安全。”
“她的祚器是谁?你吗?”
白言霜一拉缰绳,战车停下。
他平静地问:“是故意说这种话,想要惹怒我吗?我是你的器,正在代你行权。”
“啊?”白琅看了一眼结契形成的战车,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缰绳。等等,好像还真是……
“快点走吧,不说这个了。”叶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帮人打圆场的一天,但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他觉得浑身难受。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白言霜才告诉白琅:“她的祚器是伊川婉。”
伊川婉!?
白琅原以为自己和器的关系磨合已经很困难了,没想到西王金母这里还有个天天想着要她命的器。难怪伊川婉能使用天权,名字却不在谕主名录上,他应该一直是代主行权的。
白琅连忙翻开擎天心经,查找记载器的附录。
“他的器身是那个金色锁链啊。”
行西王金母的权,用自己的器身,伊川婉跟西王金母对战自然是占上风,就算西王金母能伤他也是投鼠忌器。这么看来,绣鬼人这边肯定有谕主能夺取他人器的使用权,因为伊川婉是不可能自己凝聚器身的。
战车在黑暗中穿梭,白言霜一点点将往事道来。
伊川婉的名字叫殷婉儿,是西王金母收养的孤儿,因男生女相才被取了这么个名字。他对西王金母十分痴迷,这种感情完全超出了主器之间应有的距离,对于谕主而言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西王金母上台时并没有带上他,希望他能借这个距离冷静一下。但是伊川婉因被抛弃而万念俱灰,他毁掉伊川界,大肆屠戮伊川神民,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西王金母曾通过九谕阁追查他的行踪,然而无果。
再次听闻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是栖幽的左肩右臂了。
这段话讲完,面前也出现了一丝微光,从隧道中脱出,战车正朝着灵虚门正阳道场。
白琅气都没喘一口,直奔文始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