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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应鹤幽幽地叹气。
沈砚师叹气:“只能等白琅回来再问微生涟了,现在再去找他,估计留不得全尸。”
“我真的不记得了。”应鹤叹道。
沈砚师见他也确实挺可怜的,于是只能投降:“好吧,我这就去联系白琅,她走之前留了镜子给我。”
沈砚师急匆匆地敲响镜子时,白琅正好回到了前线军中。
浮月孤乡行军势头还好,没有遇到太大阻碍,就算出现比较难对付的魔君,也都挡不住吞天人一口。但是主帐的氛围很压抑,因为听说化骨狱那边大溃退军了。
“愁红魔君为前锋,锋芒正锐,攻无不克;解轻裘为主将,勇猛稳重,不择手段。这两个本来就很难对付了,但化骨狱偏偏能凭一群酒囊饭袋强撑至今,怎么看都不对劲。果不其然,不久前愁红魔君深入敌阵遇险,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人归还……”
白琅听骆惊影讲一半,十分不解地问道:“不是说化骨狱大溃退军了吗?”
步留影连忙接话道:“你听他说完。”
骆惊影继续道:“愁红魔君带回消息,化骨狱动用了大量谕主,以命换命,疯狂往战场上填,天殊宫这边普通魔军很难守住。最关键的是,那些谕主好像消耗不完似的,源源不断,如山如海。”
白琅问:“都是无面人谕主?”
“对,你怎么知道?”
“不久前我去探查化骨狱的时候已经查明了,中途遇上点其他事情,没来得及传回消息。你接着说,为什么最后变成化骨狱溃败了?”
“稚女命亲征。”
步留影的话让主帐中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表情都很沉重,刚得知此事的白琅也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稚女命作为魔宫宫主,只是个身份象征,真正管事的人还是三圣尊。十绝境中但凡有什么大事都是由三圣尊出面的,稚女命从诞生起就从未离开过魔宫,大部分人认为他是无法离开万象魂泉。这个说法很有道理。白琅也亲自去见过稚女命,他的生命完全与万千血祭池连接在一起,万象魂泉就相当于他的母体,与他永远脐带相连。
所以“稚女命亲征”才能带来如此之大的震撼。
因为血腥又诡谲的诞生祭典,无法被一般人理解的存在方式,很多魔境中人都对稚女命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以前他被束缚在万象魂泉之中,所以大家都只需要想象他的可怕,现在他能离开天殊宫征伐四方了,这种可怕瞬间化作实质。
“稍等一下。”白琅看了一眼怀里闪烁不定的镜子,起身离开主帐。
她抹了抹镜面,那头出现手舞足蹈的沈砚师,他急吼吼地说:“不得了,刚才微生涟差点把应鹤给杀了!幸好我英勇机智将他救下!你快去问问微生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说不定能解开应鹤失忆之谜。我觉得应鹤的记忆是被人抹去的,只要他恢复记忆,一定会牵带出有用的消息。”
“我这儿有点麻烦,暂时没空。”
“一两句话的事情,怎么可能没空。”沈砚师四下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道,“煌川剑在微生涟手里,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说的,不然我就死了。”
白琅心里一梗。
折流从不将煌川剑贴身放,每次都是要用的时候从虚空中取出。这柄剑和折流的器身一模一样,名字也相同,对于白琅来说意义非凡。她本以为随着折流消失,这柄剑也无从找起了,没想到微生涟居然偷偷将它藏在手里。
“我现在就去找微生谈谈。”
沈砚师看着白琅阴沉的脸色,顿时觉得有点不妙,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头已经没了白琅的身影。
白琅绕着主帐转圈,一直走到角落里,联系上了远在城主府的微生涟。他第一次见到白琅映镜,似乎有点戒备。
“怎么了……”他问。
“煌川剑在你这里?”白琅有点压不住怒气。
微生涟皱眉:“沈砚师告诉你的?”
“煌川不能给你。”白琅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咬牙道,“如果你想要趁手的兵刃,我可以想办法,但是煌川剑……你要还给我。”
这可能是折流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等你回来再说吧。”微生涟语气平淡。
白琅总觉得他在糊弄自己:“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反正你不能用煌川剑,绝对不行。”
“嗯。”微生涟点点头,“我不用。”
他表现得太顺从,白琅反倒不好怎么说下去,她支吾了一会儿,不停重复之前的要求。
“我已经知道了。”微生涟终于被她说得不耐烦了。
白琅还不放心:“那你把剑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我要随时检查。”
续166
“……”
镜子逐渐归于平静,那头白琅也消失不见。
微生涟起身打开门,贴门偷听的沈砚师差点摔进来。他抖了抖袖子,哂笑道:“微生前辈,我就是来问个好,看看傀儡线是不是拔得干净……”
“出去。”
沈砚师退了半步,到门边,欲言又止。
微生涟合上门。
沈砚师一咬牙把门给抵住了,他一点点将门拉开,顶着微生涟寒冷的视线道:“我觉得吧,你还是不应该呆在这儿。”
微生涟没有理会他。
沈砚师死死顶着门,不让他关:“折流上人的意志不会有你强大,你肯定不会受他的记忆影响。你现在对白琅好,是不是指望踩着她重新崛起?”
“滚出去。”
微生涟剑气灌入,将沈砚师逼退,门扉禁闭。但是门外的沈砚师不死心,他的声音突破禁制传进来:“我现在可是决定了上她这条船,要是你敢坏事,休怪我不义!我告诉你,我手段可厉害着呢,比绣鬼人还厉害……”
门“砰”地打开,微生涟用煌川剑指着沈砚师,他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荷塘边,夔牛正低头喝水,沈砚师上岸一看,果然禹息机也在旁边。
“你跟他说这个不是找打吗?”禹息机拿酒葫芦痛饮一口,“还不如去提醒一下白琅。”
“提醒白琅有屁用,别说微生涟有折流这层关系在,就算没有,她还可怜人家命途多舛呢。换了我,肯定不会给他拔这个傀儡丝,到时候跟栖幽做个交易,就跟琢玉控制自家谕主一样把他握在手里……”
禹息机摇头道:“这话可不能让白琅听见。”
沈砚师在岸边一屁股坐下,禹息机给他递了壶酒,他摆手拒绝。
两人一起看了会儿荷塘,禹息机突然问:“你说五千年前这些人为什么都会复活?”
沈砚师琢磨道:“虽然复活的契机不同,但这些人都有共同点的。”
“什么?”
“都很惨。”
禹息机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哈哈,都很惨?那是真的。”
沈砚师突然压低了声音:“微生涟惨不惨?分尸八千多块呢,惨!谢怀崖惨不惨?被应鹤背后捅了一刀,惨啊!应鹤惨不惨?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最后机关算尽一场空,也惨啊。这几个都是天资纵横,却因为各种原因输得特别惨的。他们都心怀执念,都想翻盘,现在还都复活了,你觉得是巧合吗?”
禹息机渐渐笑不出了,他皱眉:“心怀执念……”
“我觉得他们可能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才复活的,虽然复活的方式不同,但背地里一定有个共因推动。白琅肯定早知道这点了,小姑娘算得深啊,什么知道,就是都不说。”
“你怎么知道她都晓得的?”
沈砚师把镜子拿远,声音愈发低了:“她手里还握了个风央呢。应鹤失忆了说不出话,谢怀崖被控制着也接触不到,微生涟肯定不会跟人友善谈心,可风央是她的器啊,就算什么都不说,朝夕相处还是能感觉到一些东西的。而且她急着让我恢复应鹤的记忆,你不觉得是因为她猜到了应鹤消失的记忆里有什么吗?”
“……你们天天想这么多不累吗?”
沈砚师看着他痛心疾首:“神选是个智力游戏,你怎么不懂呢?”
禹息机看起来不敢苟同,沈砚师只得继续说:“所有复活的人里,只有应鹤是失忆的,他身上谜团最多。他的天权是不死,最后还是死了,肯定有人能突破天权的限制击杀他。我觉得不是扇主干的,如果扇主杀了他,还要清除他的记忆,肯定不会单独留下自己出现的那部分,那不是很蠢吗?清除他记忆的人应该与扇主平级,或者稍微低一点,但是又比谕主高一点,所以他能够轻易杀死不死人,却无法抹消他记忆中扇主的存在。这个人很可能与五千年前那些人的复活有关,因此我和白琅一致同意必须恢复应鹤的记忆。”
禹息机:“你话真多,我听着想睡……”
沈砚师恼怒地摔了他的酒葫芦起身,怒道:“榆木脑袋,我下次还是跟白琅谈好了。”
禹息机兴致缺缺:“我以为修行已经够费力了,没想到你们玩个神选还这么拼。”
“不拼怎么赢?”
沈砚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禹息机饮酒长叹:“力携一尊独就醉,不忍虚掷委红尘。”
荷叶青青,夔牛摇头摆尾,空气中弥漫着闲静的酒香。
*
白琅好不容易解决了煌川剑的事情,等她重新回主帐时,步留影几人还在讨论稚女命,而且话题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步留影:“你们说稚女命到底有没有真身?”
岳欣:“没有吧,他是万物化身,见者不同,所见之物也不同。”
“那是特殊能力,万一有个真身怎么办?”步留影激动道,“他真身一定很好看,不然天殊宫那些圣妃魔姬不会这么死心塌地的。”
靥深嗔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会对好看的东西死心塌地吧。”
她眼神娇媚,步留影捧心道:“万一稚女命真身降临战场,美不胜收,我们这仗还打不打?”
骆惊影忍不住了:“我怎么记得当初就你最坚定地说要打……”
步留影更来劲了,她招来几个最擅长潜伏的祭司,吩咐道:“快去查查稚女命长什么样,他既然亲征,肯定要现身战场的。你们远远地看看,能用影璧记就用,不能就回来再画。”
白琅也没拦那几个祭司,只是止住了这个关于颜值的话题,然后开始讨论如果稚女命出现在战场要怎么办。首先,玄女派的弟子不能上阵了;其次,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弟子也不能上阵了……
“最后,你也不能上阵了。”白琅对步留影说。
步留影觉得非常遗憾,但还是说:“好吧,我在主帐里陪你……”
“我会上阵的。”
骆惊影皱眉:“我担任主帅吧,稚女命神交结胎之术出身入化,你们去都不□□全。”
白琅苦笑着安慰:“我上次还单独在万象魂泉跟他见过面呢,不是也没事吗?”
步留影激动了:“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就……一团黑的人影。”
“脸呢?”
“看不见脸,一团黑雾。”
步留影有点失望。
安排战术结束后几天,天殊宫魔军开始密集地往他们驻扎的地方调集。因为化骨狱魔军被击退,所以原本在化骨狱前线的主力军都被调往这里了。白琅已经收到了好多目击解轻裘的消息,探子们形容解轻裘的时候都非常恐惧,说他是“于战场之上勇武如神魔”。
对于这点,白琅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另一个消息猝不及防地给了她沉重打击。
那天白琅正好率军突破最后一道圣殿防线,只要进入这里,就可以伤及天殊宫肺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