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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涉水人要独自行动?”白琅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谕主身边不是都有器吗?他们出于安全考虑,是不会轻易冒头的吧?夜行天在仙魔境横行这么多年,他的谕主连面都没露过呢。”
折流一语惊人:“不是所有谕主身边都有器的。你毁去风央残魂,那他的谕主不就失去了器吗?”
白琅好像抓住了一点灵感:“你是说涉水人已经……”
“对,她失去了器。”
白琅想起她跪在地上拼命吞吃龙心的样子,有些害怕地说:“是不是没有器就会死?”
“器是谕主的剑与盾,若是器在,那么谕主就不会死。换言之,要杀一名谕主,必须先斩其器。”折流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微肃,他按住白琅的手,认真告诉她,“若我身死……”
“那我也会死?”
“不是。”折流摇头,“若我身死,你很难在其他谕主手下自保,必须以最快速度找新的器保护自己。”
白琅终于懂了:“涉水人是为寻新器而来。”
几秒之后她又恨恨地说:“呸呸呸,什么‘若我身死’,还没开始打,别说不吉利的话!”
折流松开她的手,清了清嗓子:“若是不愿输,便好好想清楚怎么对付眼前这个谕主吧。”
白琅没有多少神选之战的经验。她见过夜行天,对方危险至极,折流设法把她带走了。她还见过风央,整整五千年时光消磨下,他只是一缕微弱的残魂,这才让她侥幸得胜。
而夜行天与风央都是器,她对阵这两人是有天然优势的。
现在她要面对的是与自己地位一致,修为却不知道高出多少的谕主。
“你若想避战,我自可带你走。”折流忽然说。
白琅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静下心来想想,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涉水人身边没有器,又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如果战胜她,就可以得到一册擎天心经。这总比从夜行天那种人手里抢要容易得多吧?
机会稍纵即逝,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其他谕主就会像嗅着气味的鲨鱼一样涌过来了。
必须立刻下决定。
“她要找我们夺器,那我们就先找她夺书吧。”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
折流垂眉敛目,沉然道:“是。”
前路虽险亦行。
白琅捧着镜子观察了涉水人很久,总结出几点大致的能力。
第一,她的天权与水有关,但又不是完全掌控五行中的水。
第二,她可以融入水中,像水一样无法被兵刃伤害。
第三,她有某种瞬间致人死命的能力,在袭击蛟龙和明笑时都用到过。白琅不清楚原理,但是目前看来,她使用这种能力的时候一定是普通人形,而非水身。
所以目前最容易想到的策略是引诱她使用那种致死的能力,然后在她化身为人的短暂时间里将她拿下。
但白琅觉得这样太危险了。
她愁得很:“我比较弱,你又重伤未愈,如果真的被她一击得手就麻烦了。”
“总是要冒一点险的。”
白琅指了指她列的那三点,冷静地告诉折流:“世界上任何一个问题都有完美的解决办法,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想不到,所以才说没有。”
她又垂头看自己列出的一条条逻辑,试图找到涉水人的破绽。
“她可以融入水中,融入水中……”白琅反反复复念着这行字,“这里,这个地方有突破口。”
——水并不是无敌的。
*
这天入夜,他们避开钟离异的耳目,前往龟山寒潭。
白琅一直拿着镜子,涉水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镜中展现。她知道涉水人吃完龙心之后就跃入水中,再也没有出来。
寒潭位于林间幽深处,本该有鸟语虫鸣,现在却一片死寂。
离寒潭再近些,折流独自上前,伸手触及水面。白琅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是水面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动静。
折流回头看向白琅,目光略带询问。
“是在这边。”白琅又确认了一下镜子,里面是幽深的潭水,她声音微沉,“她刚吃完龙心,应该没来得及消化如此庞大的灵力,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折流点点头:“稍等。”
白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白琅没有跟下去,因为她入水后战斗力为负,下去反倒会给折流徒增压力。
周围寒风吹过,白琅捏紧符咒,默背法诀。最近她的真气越发壮大了,之前学过却从未用过的法术也可以拿出来试试,希望不要在关键一战出什么岔子才好。
她背到土行逆篇的时候,水面一阵颤动,一丝鲜血逸散。
“折流?”白琅连敬称都忘了用,她叫了一声,水下没有应答。
她一咬牙走上前去,这时候水面突然炸开,一柄金色巨剑破水而出,光芒占据整个天际,落地化作人形,正是折流。他一只手捂在肩上,旧伤口被撕裂,血和水混在一起流下来。
“出来了。”他只说一句,声音里听不见痛苦。
白琅与他并肩而立,镜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涉水人此刻身在何处。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被白琅收入耳中,可是除了折流身上滴落的清脆水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等等,水声?
“她在这里!”白琅用力推开折流。
从他脚下积出的那滩水里,猝然伸出一只透明的手,一把将白琅的脚踝扣住。
作者有话要说: 对西王金母居所的描写全部出自《上清元始变化宝真上经九灵太妙龟山玄箓》,但是解说全部出自我的脑补。
第22章 涉水入山
瞬间,蚀骨寒气从白琅脚上往全身各大经脉窜去, 她不敢与之正面相抗, 只好死守气穴, 等待转机。折流抬起手, 剑芒从他指尖一闪而逝,最后却穿过水一般的躯体轰在地上。
水花四溅,地面震动, 白琅站都站不稳,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错过对方化实为虚的好机会。她迅速抽脚, 趔趄着跑到折流身边, 反手扔出一张火符:“朱旗赤弩, 须火燃兮!”
因为白琅越发坚定的信念和越发精纯的真气,这张符箓的威力比平日大了不少。明亮的火焰在夜色中穿行,它不再是一条模糊的线,而是更加凝实的火焰长幡。符箓本身也没有在术法出来之后立即焚毁, 相反,它化作长幡的杆部被白琅握于手中。
白琅轻摇长幡, 周围立即升温, 整个寒潭都充斥着炽烈的温度。地上的水洼蒸发为汽,笼罩四周,雾蒙蒙的一片。
涉水人依然没有露出身影。
正如白琅所料, 水可以改变形态,而涉水人融入水中之后,她的形态也随之改变。
她低声告诉折流:“在水汽之中。”
折流拢手入袖, 闭目静听。东南方风动,他睁开眼,一道剑芒立于白琅身侧。如烟如气的手试图绕过它,但是折流一念变幻,剑芒如扇般展开,一缕化万道,耀眼光芒刺破夜色。金屏微动,面前水汽消散,折流再度闭眼,面色波澜不惊。
白琅手一松,长幡化作灰烬落在地上,水汽凝结,淅淅沥沥如雨般落入地面。
涉水人再度随水化形,渗入土壤,无声无息。
白琅举起镜子,镜中映出漆黑的地下,很长时间内周围都没有动静。白琅猜测他们的到来对于涉水人而言也是个灾难性意外,因为她没来得及消化龙心的庞大灵气,现在随便施展什么能力都像三岁孩儿挥舞百斤巨锤般艰难。
“她想潜入地下暗河逃走。”白琅说道,“要立刻开路截住。”
折流微微侧目:“你也稍微有点谕主的样子了。”
白琅发现自己又没用敬称,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上人,我在想别的事儿……”
折流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说。
“领命。”
他轻笑,一剑清光映万丈月辉。所成剑势浩大,却没有在大地上制造出可怕的创口。剑光闪过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光滑平缓的隧道,倾斜向下,里面能听见汩汩水声。
白琅没有犹豫,她把道袍下摆扎起来,直接顺着隧道往下,抵达地下暗河附近。
从上面渗出的水正一滴滴落入河中,白琅扔出四张火符,分红黄蓝绿四色,它们悬于空中,各自点亮一方黑暗。她再将镜面一转,发现镜上有点点红光,于是她的下一张符咒直指红色火符飘荡的位置。
她合掌颂咒,高声道:“世有万恶,八千恶者堕寒冰狱!”
符纸离手化作冰风,红色火符熄灭,白琅镜上光芒也消失了,那块地方的流水直接凝为寒冰。这时候折流也下来了,他抬手虚握,剑气将那块寒冰与其他河水分开,取出,锁住,置于两人面前。
“困住了?”他问。
“应该是……”一般白琅说“应该”就是有九成把握。
“很轻松。”折流若有所思地点头。
白琅计划严密,临场反应又极佳,从交战到得手,他们几乎回避了涉水人所有的强项,针对了她所有的弱项。
一开始折流觉得可以冒险让涉水人用杀招,然后等她显出具体形态再捕获。但是白琅不想应对杀招,所以比起等涉水人主动显出具体形态,倒不如想个办法迫使她出现。试出她会随水的形态而变化不同形态,然后再确定她的位置将她凝结为冰,这就是原始策略所对应的上策了。
折流往冰中刺入一剑,一丝血从里面渗出来,很快又凝结。
薄薄的血红色勾勒出女人的身影。
折流说道:“回答几个问题,然后交出擎天心经,我放你走。”
涉水人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斗志,她微弱沙哑的声音从冰中传出:“你问。”
折流看向白琅,白琅清了清嗓子:“谁伤的你?”
涉水人十分配合,她声音痛苦地说:“男人,应该是器。修丹道,元婴期。”
这样的修者在三千界中多于牛毛。
“具体一点。”折流寒声道。
涉水人艰难地说:“我在万缘司境内被此人截下,与器分离,前后只过了三招,他没有武器,只用普通的丹道法术。很快我的器被毁,只能设法逃离。”
折流又看向白琅,眼神带点询问。
白琅点点头,低声道:“是真话。袭击她的谕主和器选择分开一对一,实力差距应该不大,谕主也在元婴到炼气化神之间。”
如果是像白琅和折流这样实力差距比较大的组合,肯定会有一方无法单独行动。谕主和器境界差不多,却能在短时间内将涉水人的器毁掉,那他要么功法特殊,要么天权极强。
白琅问道:“请你再回忆一下,对方谕主有什么特征?”
涉水人有些狂躁了:“要我说多少次,谕主没有露过面,只是把我和器分开。”
“怎么分开的?”白琅一步步追问。
涉水人怔住了:“怎么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