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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彪、赵虎押着一车礼物,幸得四月天春暖花开,不寒不热,两地路程近,大路通畅,果然用了一日半就进了京城,又赶了两三个时辰的车,方到信王府门口。
但这会天已有些黑,并不方便前去送礼,俩人打个商量,在附近寻了间客店住下,转日一早再去。
第二日,两人押着礼物来到信王门口,张彪整了整衣服,这就上前,躬身向门口门公问了礼。
那人上下打量张彪、赵虎二人,又扫了眼车,心中已知是来送礼,但还是要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张彪、赵虎二人也曾随顾子青来过信王府,一些相应规矩也晓得,他心知不能报出林忘小哥的身份,便道:“我二人是虞城林老板家的人,来与王爷进献生辰礼物。”
虽是送礼,但林忘身份不够,张彪、赵虎别说见信王了,就连王府的管家都见不着。
门公让他俩卸下礼物,递上单子就可以走了。
张彪不敢将信交与门公,上前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塞在那人手里,又拿出几锭,分给其余人,然后道:“小的有信件要递给信王,不知能代为通传一下曲管家?”
几人得了钱,总算不再板着脸,只是嘴上仍旧嚷嚷着:“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指名见我们曲管家,送完礼物趁早哪来回哪去。”
张彪见他态度并不强硬,就知他是嫌弃钱不够,并不是真想赶人走,于是又每人送了一两银子。
门公将银子揣进怀里,点了点头:“你既然叫出了曲管家名号,我也不敢不与你传一声,你且稍等。”
过了好一会,才见门内走出一中年人,身形瘦弱,青丝绢袍,十分干练。
张彪、赵虎见了,忙行了个大礼,对方答礼相还,俩人之所以要见曲管家,正是因为曲管家之前和他们有过几面之缘。
果然那曲管家盯着他们瞧了一会,然后略带惊讶道:“我还说是谁,原来是你们二位,刚才门公传说是虞城来的林老板,我还在纳罕怎没听过,将他数落了几句,别什么人说要见一见,就拉进府,原来是他通传错了名号。”
张彪、赵虎脸上略有尴尬,前者忙从怀里摸出揭帖、礼贴,又拿出一个包钱的纸包,一并递过去:“这些薄礼是孝敬曲管家的,我兄弟二人如今换了东家,有封信想递给王爷,劳烦曲管家辛苦一趟。”
曲管家接过东西,手在包上一摸,就知里面至少有三十两,心中满意对方出手大方,又扫了眼礼单子,见上面东西精致,有些好奇道:“不知你们新东家是谁?”
“新东家姓林。”
曲管家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代你们送一趟信。”
二人又行个大礼,方将信递过去。
曲管家接过信,吩咐人将礼物抬进来,方准二人在二门里等候。
曲管家捏着信,径直往府里走,不一会来到书房,在门口禀告。
房内传来一声淡淡的声音:“这种琐事,也值得来跟我说?”
“那人说有封信要交予王爷,且那俩人是原来顾二爷身边的人。”
屋中男人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转而看向下手椅子上的人,眼中带着打趣,又冲外面问了句:“那俩人说他们主家姓什么?”
“姓林!”
男人秀目龙眉,英姿勃勃,当即笑了起来,他冲屋中的另一人说:“这么巧,也是姓林,你说会不会是你那个林小哥?”
坐在椅子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子青。
曲管家自然知道王爷在和顾二爷说话,正因为是顾二爷,他才有借口来禀报,否则他早在一旁等着了,哪里敢来打扰。
顾子青脸上也有些惊讶,然后口气有点怪:“我将身边的人给了他几个,想来应是他。”
信王促狭道:“我倒要看看他送什么信给我。”
说完,就喊曲管家进来,曲管家冲俩人行礼,然后递上揭帖、礼帖和那封信,王爷依次看了遍,看完礼帖,又递给顾子青:“你看看他送的礼物,真不是你替他拟的礼单子?”
顾子青拿过来看了遍,上面的礼物没有过分出彩的,这些东西都是曾经顾子青挑来送与林忘的,皆非俗物,数量拿捏的也恰如其分,礼单上字自然不是林忘写的,但顾子青似乎通过这些字,看见了林忘愁眉苦脸拟决礼物时的样子,不由得眉头都舒展开了,嘴角微微上挑。
信王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我要看信了,倒要看看你用情至深的人会给我写些什么。”
还没待顾子青反应,信王已挑开了蜡封,拿出里面两张纸,他见是两张,还以为写了很多话,待将信展开,定睛一瞧,才看见竟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契约,而与此无关的话,一个字也没有。
信王匆匆将契约看了遍,见写的是由他投资在虞城开酒楼,每年得到两成分红,一边已签好的林忘的名字,另一边却是留白。
信王哈哈大笑,转头冲着顾子青指了指:“果然是聪明,又能拉我为他的酒楼做靠山,又能不着痕迹送了礼,说,是不是你教他的?”
顾子青这会吃惊不小,他虽提醒过林忘要尽量维持好和信王关系,但那意思也只是让他逢年过节不要忘了送礼,并没有更深层的意思,他也知道林忘要开酒楼,更是没想到他将注意打到了信王身上,以一个小哥身份来说,当真大胆。
顾子青摇了摇头:“哪里是我的主意,搁我的想法,就给他养起来,不让他操心任何俗事。”
信王察觉出他声音里混合了怀念、思念等,惊讶于顾子青的深情。
“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开的酒楼,每年才能有多少盈利?这么算来,倒是我赔了,就是你们虞城的那个状元楼,我都看不上眼。”
顾子青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一副感叹的声音说:“他不同于其他人。”
说实话,信王这会对林忘当真好奇,再加上看在顾子青的面子上,这就让人磨墨,在两张契约上签上名字,然后将其中一份装进信封里,封上蜡,让曲管家交给门外候着的那两人。
信王也是人精,虽没说什么,但那态度明明白白表示,他之所以签这份契约,是看在顾子青的面子,又卖给他一个人情。
张彪、赵虎拿着回信,心中欣喜,他二人是不知林忘给信王到底写了什么,只知自己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复差了,于是即刻动身往回赶。
再说林忘,虽让人将契约送过去,但他心中对此事的把握不足两成,又说信王身为皇亲国戚,应是看不上他小小酒店每年两成份额,但只要有机会,林忘也会试一试。
眼见张彪、赵虎二人回来,林忘迫不及待打开信,心中止不住地期待,又拼命安慰自己,怕期待越多失望越多,他还没意识到由原先的两张纸变成了一张,便已经将其展开,下意识地扫到信的尾部,待看见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后,心脏一瞬间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都有点不相信是真的,之后便是欣喜若狂,脸都有些红了。
小昭和吴语都没见过这样的林忘,心中好奇的不行,纷纷猜测信上内容。
二人留心林忘反应,见他这样,便知自己事办成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稍微稳了稳心神,林忘仔细收好契约,抬头看向底下两人,眉眼弯弯,带着笑。
张彪、赵虎见状,这才说起了这几日的行程,又将花销细细报来,双手呈上剩余的钱。
林忘心中高兴,只觉得这两个粗汉子,越看越亲切,他开口称赞俩人机灵,便将剩下的十来两银子悉数赏给二人。
二人获得意外之财,顿时神采焕发,满面堆笑,深深揖了揖,嘴上连连称谢。
过了几日,酒楼终于完工,结了钱,然后就是细致入微的内部装饰。
这天,顾子青差李沐送来了贺礼,直接拉到了酒楼,林忘得到信后,动身前往,见是一株株树苗,叶子厚实宽大,碧绿叶中夹着朵朵白花,林忘对植物完全没有研究,并不知这是什么树。
不仅他不知道,周围围观的人皆不知这是什么,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李沐闲步走来,他如今也比以前稳重了些,露出有礼笑容:“这是深山含笑,又名光叶白兰,产地在闽一带,香气袭人,花朵饱满纯洁。”
林忘听着他的话,向着树苗望去,见其中的白花真是兰花的样子,被栽在盆子里,由遥远的闵运来,还在顽强地生长着。
在林忘打量树苗的时候,李沐也在暗自打量他,见他挺胸阔步,头上梳着最简单发髻,并无过多装饰,只别个簪子,穿着一身黛蓝色衣服,整个人比之从前更为精神干练,一点脂粉气都无,乍一看去竟像个俊俏公子。
李沐心中有些微妙,正巧这时林忘转回了头,俩人对上视线,李沐应变能力极强,被察觉正盯着对方看,也不觉得尴尬,顺势指了指摆成一排的树苗,问:“你看栽在哪里?”
因是在外面,周围还围观了不少四邻,林忘怕驳了顾子青面子,低头沉吟了片刻,就让将花栽在门口。
李沐不止带了树苗,还带了人手,那几人从车上拿了工具,这就在酒楼门口挖起了坑,看似无章法,其实位置都拿捏的很好,根据树苗数量,排列得不过分紧密,也不会让人觉得稀松,然后众人将深山含笑栽了进去,不一会,一排排树苗错落地围住了酒楼门面,微风吹来,白花摇曳,带来淡淡幽香。
不出几日,酒楼的内部装修也弄好了,门设红杈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乍一看花团锦簇,繁花似锦,酒店内悬挂字画,角落里竖木雕长寿花造型落地灯,雕檐映日,珠帘绣额,中央的池边也栽上了花草,雅致清幽。
市井上对林忘与顾子青和离的事仍没退下热情,几种版本轮流交替,林忘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眼中亮晶晶的:“也该给酒楼,做下广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