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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恪便停下,刚好在门口货架上拿了瓶冰饮料,在柜台前付了钱。那老板继续说趣事似的跟人说着隔壁县城昨晚地震了,他们都没有任何感觉,结果自家外省来的侄子却半夜跑出去,着急忙慌给他打来电话,说地震了。
李景恪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跟着扯嘴笑笑。
推开工作室的大门,李景恪第一个遇上的果然还是小酥肉这条大狗。
小酥肉平常也不每天来,来了瞧见除唐殊和沈礼钊以外的熟人,睁开眼摇摇尾巴就代表打招呼了,待遇再好一点的得是池灿,虽然池灿来得少。
似乎伯恩山犬天然对老人小孩会更厚待一点。
池灿个子看起来没那么高,喜欢找它说小话,没那么多距离感,它自然也就更喜欢池灿一点。
但池灿好久没来了。
李景恪到工作间和雕工师傅说了几句,看过最新切开的料子。
为了避裂取色以求利益最大化,切料时需要时刻调整方案,除去他们自切的高规格大料需要随时盯着,其他的客户大多会自己上门来看,李景恪提供参考,平常他路过能盯一眼就多盯一眼,也不费太多事。
他从工作间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已经从外面回来的唐殊和沈礼钊,那两人坐在大厅的楠木椅上正说着什么,小酥肉跑在跟前晃来晃去,像条成精了的黑毛毯在飞。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也来了,前两天就一直待在这里,池灿难道还没回来?也太兢兢业业了吧。”唐殊和沈礼钊拉开距离,先开口说道。
李景恪走近了解释道:“刚好路过,拿点东西,就多看了一眼。”
沈礼钊跟李景恪示意着打了声招呼,说:“去看完房回来了,买了吗?”
“你以为买房是买小白菜啊,”唐殊啧道,“难道看一眼就能买了。”
“已经付了。”李景恪只能说道。
唐殊倒不在意,只是仍旧瞪了沈礼钊一眼,又看回李景恪,伸手搂着小酥肉那厚实的狗狗脑袋,问:“说起来,怎么没看见池灿来过了,都有大半年了吧?你把池灿弄哪里去了,我还没跟他去看过电影呢,早都说了等他考完就去的。”
自从那次池灿要给李景恪过生日,一个冬天都已经过完,到夏天了,唐殊惦记着的这小家伙居然再没来过,这都高考结束完快一个月了。
要不是唐殊认识了池灿,其实高考那天开始那天结束他也不知道。
“该不会是那次生日……”唐殊突然顿住了,想起他除了替池灿保守过蛋糕的秘密,还顺手给池灿送过礼,“可你不是没过成生日吗?”
李景恪忍不住挑了下眉,面不改色地拎着饮料瓶喝了一口,一时间没说话。
沉默并不代表掩饰,唐殊瞬间就看懂了。他以为池灿会是个聪明的家伙,既然李景恪没回去过成生日,池灿看见了他给的那些东西,也该早做处理。
沈礼钊只注意了唐殊的表情,先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回去跟你再说。”唐殊拂着沈礼钊的手臂说道。
李景恪看着时间不早了,弯腰摸了摸转身过来冲着他的小酥肉,然后冷不丁对沈礼钊说道:“去年我过生日,唐殊托池灿送了份意外的大礼给我,还没有正式谢过,不知道沈哥家里还缺不缺项圈,我可以帮忙定做一套送给小酥肉,或者……下次叫池灿来跟他小殊哥聊聊。”
小酥肉听见自己的名字,格外活泼的在他们之间拱来拱去,他自动消了音,说完便招手要走了:“池灿还在家里,晚一点要闹了。”
唐殊咬牙切齿看着李景恪推门而出的背影,不知道他那份大礼到底怎么了,李景恪既然看见了自然也享受过了,怎么到头来还要找他的麻烦?!除非他误会了李景恪和池灿的关系。但就池灿那个痴迷的小样儿,他什么人没见过啊,就不信自己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然而等唐殊咬牙切齿完转眼看回来,瞟到沈礼钊,免不了一怵。
大厅里就剩了他们俩,沈礼钊平常在外面人模狗样的,不爱说话深不可测,在唐殊这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上次让你去拿,你说不戴送人了的项圈,你送给李景恪了?”沈礼钊问道。
“我是送给池灿,”唐殊压低了声音说,“你别自我杜撰行不行?”
“池灿才多大,你怎么想的?”
沈礼钊面无表情,顺势拿起了桌上的烟,下一秒却被唐殊一把夺了过去。唐殊瞪着他道:“我戒烟了,你也戒烟了!”
“我看你真是缺个项圈,”沈礼钊收回手,牵过狗来,站起身说,“也不用别人送,晚上回去拿你儿子的就能戴上。”
唐殊本应该发飙生气,听了这话半晌却没出声。沈礼钊问他起不起来,他站起来伸手往沈礼钊身上一推,却反被捏住了手腕。
“我说了不戴那玩意儿,李景恪他居然敢报复我,等下次池灿来了,我绝对让他——”
“不戴就不戴了,晚上回去戴别的。”沈礼钊笑着拉他过来,让他闭嘴,说里面还有一堆人呢。
李景恪也不是故意找的唐殊的麻烦,只是唐殊自己提起了,他就先口头回个礼再说。
回去的路上李景恪坐在公交车上,其实有些意外,他没有收走池灿的手机,而是就放在池灿能拿到的地方,他现在比原定回去的时间已经晚了一些,池灿竟然没有打电话来问。
李景恪习惯性删着手机里的垃圾信息,和往常一样也会删掉地震局发来的提示短信。最新弹窗进来的消息显示隔壁县的余震还没结束,风城市区这一片都能感觉得到。
风城时有地震,就算感知得到都不算什么大事,至少至今为止还鲜少发生过影响生活的大地震。
公交车穿过田野摇摇晃晃往风城镇开,李景恪到了站点,下车时确实感觉到了轻微的震感。
同路下车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和李景恪一样如常靠着人行道过了马路。
不过比起以往,今天的震感是要明显一些的,李景恪本来也没当回事。
但当他穿过马路,从民宿扎堆、装潢更艳丽的那片区域经过时,楼里大概住的是从外地来旅游的游客,感觉到地震了本能急匆匆往外跑,知道只是其他地方三四级的地震传来的震感,虚惊一场,依然宁愿坐在在外面相互大笑着喘气。
李景恪没由来想起在工作室隔壁商铺听见的闲谈笑话。
池灿是风城人,但对地震依然很陌生,从来称不上习以为常,这几年他在学校听见了地震的新闻总会跑回来跟李景恪说,对着他自己甚至晚上睡着都感觉不到的地震,第二天得知后也要在饭桌上来问,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是杞人忧天,要招人笑话。
但他何尝又不是一直在听大人的教导,要注意安全提高意识。
——还代表池灿面对地震也会害怕,会在感觉到地震来临时,像这些人一样急切地拉着李景恪跑出来。
李景恪忽然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哪怕他知道此时的地震只是其他地方传来的感觉,他们不会因此受任何损失,被锁在了家里的池灿即便不能跑出来,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池灿会害怕。
李景恪赶回出租屋外一下打开了门,哐当一声,屋内在随着百里外的地壳运动轻晃。
池灿还待在了原处,蜷腿坐在靠近床头的位置背身躺着,李景恪快步走进来,走到池灿面前的时候,池灿一下睁开了正在颤动的眼皮。他看见是李景恪回来了,顿时像要哭了一样咧嘴笑起来,喊道:“哥!”
他见李景恪进来时行色匆匆,讷讷说:“是不是地震了,但我看都没人跑的感觉……”
李景恪伸手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项圈,拉着人坐起来,拧着眉一连串问道:“你在这里看得到谁?知道地震了不知道摘了东西往外跑吗?你不是最喜欢科普地震危害了,躺着等着我来救你?”
池灿仿佛被问蒙了,呆呆看着李景恪,伸手就环着李景恪脖子抱了上去,忍不住流了一点眼泪,掉在了李景恪的脖子里。
半晌过后,那种轻微摇晃的感觉停了下来,李景恪没动,任由他抱着,只说:“害怕不害怕?”
池灿吸了下鼻子,很轻地“嗯”了一声,说:“有一点。”
他起初是很害怕,但想到新闻里的地震级数都不那么高,周围也没有人大惊小怪,又想到李景恪答应了他一会儿就回来,便没那么恐慌了。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李景恪握着他肩膀拉开了些距离,脸上看起来已经没什么表情。
“你走之前说了过一会儿就回来,只有一会儿,我就没想着用手机打电话……”
池灿双手也被拿了下来,李景恪没说话,低头拨动金属搭扣,把他手上的手环也取了下来,池灿咬着嘴唇,迫不及待又抬手抱上去。
李景恪托着他的臀,顺势把人搂了起来再坐回去,忽地天旋地转了一圈,池灿被调转方向,变成坐在了李景恪的身上。
“我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池灿低声对李景恪说。
李景恪低头碰了一下池灿的嘴唇,又离开,并不说话。
“我是不是还是很不错的,”池灿深呼吸着,长长吐了口气,才说,“你能叫叫我吗哥。”
“叫什么?”李景恪明知故问一般。
“你说我的小名。”池灿嗫喏道,滚烫的呼吸近距离交错来回。
李景恪胸腔震颤,重新靠过去,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却停下了,双眼直直看着池灿,池灿白皙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犹如一个被诱惑的人。他一双眼睛不自知杀伤力的抬眼看来,然后主动吻上了李景恪干燥而温暖的唇。
“小狗?还是......”李景恪贴着他的唇瓣,眼中仍然带着笑意,含糊叫道,“小宝。”
池灿浑身一颤,那股热流从耳边一直抵达心脏,半边皮肤下的血液仿佛都在奔涌。
李景恪的吻一开始温柔而缱绻,感受到池灿的主动和顺从后,便按着池灿的后背,开始一点一点深入,撬开池灿的牙关,他尝到了池灿嘴里的薄荷味。
在断断续续的震感好像终于停下后,池灿趴在李景恪身上,只隔着一层衣服侧耳听李景恪左边胸口的心跳。
他刚喘匀气息,胸腔和肚子一起一伏都碰得到李景恪身上坚硬的肌肉。
池灿也感觉得到李景恪将手搭在了他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
他舔了舔唇瓣,因为刚刚接吻的时候太激动哭了脸,所以没有抬头,只是问:“哥,你刚刚去哪了?”
李景恪手上没停,沿着脊背往下按了按,刚好按在池灿酸痛的地方,听见一声闷哼,笑了笑,说:“去工作室见到了你的伙伴小酥肉,唐殊也问为什么池灿半年没来了,他想让你陪他一起去看电影。”
“不要吧。”池灿还是难为情的,脖子和手腕上空了,却时不时发痒,他下意识就拒绝。
李景恪垂下眼看他,池灿能感觉到,忍不住抬头看去,想了想,才改口道:“我其实也挺想他们的,都高考完了,再不去好像是不太好......”
“今天还去看了看房子,”李景恪忽然说,“住大房子什么感觉,想要吗?”
池灿不清楚李景恪为什么这么问,对此颇为敏感。李景恪缺不缺钱又从不告诉他,他知道得很少。但比起从前,现在自然是好了很多的。
他记忆没由来变好,发现他想要的李景恪好像都给过了他,无论是画在手腕上的手表,还是他曾经以为无望的生日蛋糕、雪山之行和许许多多偶然提过的愿望,都已经通通实现。
“我们只有两个人,就哥和我,”池灿转过头,拿下巴抵在李景恪身上,很慢地说,“不一定需要大房子的,现在就很好,以后我也会赚钱,我们就能买个新的小房子。”
李景恪缄默安静了一会儿,仰躺着看见的还是头顶生着霉斑的墙壁,眼前浮现的却是在阳台窗口看见的粼粼波光,阳光的鳞片仿佛是落在了人的眼里,他眼中就流淌着一条灿烂的河。
见李景恪不说话了,池灿擦了下眼睛,撑着李景恪的肩膀坐起来,横跨在李景恪身上,他实在执着不已,又问:“哥,你前天晚上到底去哪了?在哪睡的觉?”
李景恪看回池灿,哼笑着捉住了池灿的手,问他:“被你气走了,在哪睡的觉关你什么事,你怕我在哪睡觉?”
池灿垮着脸,抬腿要从李景恪身上下来的意思,李景恪也不急,屈膝将他顶了回来,说:“在工作室里睡的。明天就带你跟我一起去上班,记得要给唐殊回礼,要谢谢他,听见没有。”
池灿身下不稳,一下倒回了李景恪怀里,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他这下又鹌鹑似的不吭声了,颈侧被粗粝的指腹摩擦时他却绷紧了腿,厮磨一通下来四处已经热得汗涔涔,有些湿了。李景恪带着他转身便反压过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胯骨。
七月,云雾奔涌,烟霞璀璨,池灿的志愿录取结果下来了。
这一年分数线与去年基本持平,他被一志愿的学校和专业直接录取,读的是新闻,倒也不是因为突然之间有着多么崇高的新闻理想,不过是高三学习看书的时候受了点触动,有了一些兴趣,而且他觉得妈妈如果能看到也会喜欢。
虽然他以前总是爱玩,贪图享受,但妈妈跟他说过要好好做人,如果能对别人有一点儿帮助和贡献,就更好了。
学校里统计了学生的录取情况,又重新放了张新的大红色的金榜,池灿的名字写在那上面,名列前茅。
池灿是跟李景恪逛四方街超市买东西时,顺路路过学校,和李景恪一起在那金榜上看到的名字,已经晚了好多天。
大家早都知道筒子楼角落里那家的弟弟成绩优异,人也乖得很,在楼道里碰见了还是那么懂事,会打招呼。
不过李景恪跟池灿一起的时候,那些人不跟李景恪打招呼,李景恪也没有想要认识的想法,充其量都是陌生人。池灿招完手回来,脸上挂着讪讪的笑容,被李景恪按了下脑袋,再抬起来又好了。
池灿一进屋就迫不及待扔下手里的塑料袋,搂着李景恪赖皮似的蹭上去,哼哼道:“他们夸我就是夸你,夸你教得好呀哥哥,以前我在班里吊车尾,现在替你扬眉吐气了。”
他把李景恪的衣服弄乱了。李景恪一手挽着他,冷情冷面又一手把他拨开点,将买回来的东西放稳在桌上,然后才看向池灿。
“别不高兴了,哥哥。”池灿抓着李景恪的手让他摸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