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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动了!
慢慢的,趋近床榻。
不是走过来,是僵直着“飘”近。
它到了床帐外,停下来,视线直勾勾、冷森森的盯着陈嫣所在的方向。
而且,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地锦拼了命地撑起身形,嘶声喊道,“救命!有、有鬼啊……”随即身形跌回去,再没声响——吓晕过去了。
“是谁?”陈嫣哆嗦着问,“你是谁!?”
它声息皆无,仍旧那样隔着帘帐盯着她。
陈嫣发现自己能动了,刚要起身高呼,竟有水滴从承尘滴落,砸到她脸上。
温热的,有些黏腻。
这不是水,好像是……血?
一滴,又一滴。
血液腥甜的味道充斥在她鼻端。
怎么会这样?难道,在床顶上,有受伤甚至已死的人么?
血滴落得速度更快了。她颤抖着手擦拭脸上的血。
而它,已经飘进了床帐。
“啊!……”
陈嫣惨叫一声,双眼向上一翻,不省人事。
没过多久,看守以前的正房的婆子大呼小叫着跑进院中:“闹鬼,闹鬼了!”
在廊间打瞌睡的值夜的婆子被惊醒,连忙在寝室的屏风外通禀,却是好半晌没人应声,而且,闻到了血腥气。
她们慌了,连忙禀明两位管事妈妈。
两个管事点上灯,结伴走进去,看清楚里面的情形,立时脸色煞白,失声惊呼:
面无人色的地锦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板上。
床头、枕头上腥红一片,陈嫣满脸都是血迹,乍一看,管事还以为她已七窍流血而亡。
细看之下,一名管事妈妈看出端倪,唤人给陈嫣净面,随即用银针先后给她和地锦扎人中。
主仆两个苏醒过来。
地锦回过神来,眼神狂乱,失声痛哭,“鬼,我看到鬼了……”
陈嫣则是神色恍惚,先是下意识地望向屏风旁、床帐外,末了,视线慢慢地望向上方承尘。
上面正对着她头顶的位置,有非常刺目的一片血迹——尚未干涸。
陈嫣簌簌发抖,“上面有什么?啊?”她示意下人扶自己起来,“看看上面有什么……带我离开这儿……快……”
下地之后,没走两步,她便瘫坐到了地上。
在场的所有下人,都是面如死灰:真的闹鬼了,而且,那鬼是冲着主母来的。
这宅子,怕是再无宁日。
翌日早间,地锦病倒在床。陈嫣换了居室,长久地盘膝坐在大炕上,不言不语,望着窗外发呆。
事情非同小可,有管事妈妈去给陈府报信。
上午,陈夫人匆匆赶至,见女儿这般模样,急得落下泪来。她遣了下人,紧紧握住陈嫣的手,道:“还是听我的吧,快在家中做几场法事。你若是信不过僧人,便请有名望的道人来看看,设法驱邪。”
陈嫣仍是目光有些涣散地望着窗外。
陈夫人用力摇了摇她的身形,“听到没有?啊?”
“我见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陈嫣喃喃地道,“看起来是鬼,且像厉鬼。但若真是厉鬼,怎么没索走我的性命?”
“……”见鬼的传闻从来不少,但鲜少会有人生出这种想法。陈夫人险些怀疑女儿被吓得神志不清了,眼泪落得更急,“我苦命的孩子……”
陈嫣微微蹙眉,竭力转动着脑筋,“血和冥纸相较,哪一样更瘆人?冥纸的事,他似乎是陪着她遇见的?对,没错。那么,他是不是在帮她以牙还牙,寻了高手来折磨我?”
“……”话说得不清不楚,可陈夫人还是听出了一些门道,她收了泪,目光凝重地审视着陈嫣,“你说的是谁?他们为何要装神弄鬼地折磨你?”
陈嫣转头,对上母亲的视线,歉然一笑,“本不想让您知道的。可是没法子,瞒不住了。”
陈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是董公子吧?”
陈嫣又回以歉然一笑。
这便是默认了。陈夫人颇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情愿曾宅有厉鬼,也不愿女儿与董飞卿斗法。
“娘,我要去见见他和蒋徽。”陈嫣语声干巴巴的,“近来诸事,如果是他的手笔,那我甘拜下风,听凭发落;如果与他无关,他如何都不会承认,那我听您的话,做法事驱邪。”想到昨夜恐怖的经历,她哆嗦一下,痛苦地闭上眼睛,“这种日子,不是人能过的。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活活逼疯的。是人是鬼,我总要弄清楚。”
第49章
陈夫人询问半晌, 总算弄清楚陈嫣对蒋徽做过什么。快入夏了,她却觉得寒冷, 指尖变得凉冰冰的, “你为何如此?”
“为何?”陈嫣语声轻飘飘的, “觉得她碍眼罢了。”
陈夫人语凝。事到如今, 追究这些全无用处。思忖一番, 她说道:“你若是想见他们,便命人送拜帖过去, 守着礼数行事。”
陈嫣漫应一声。
陈夫人问起旁的事:“方才有下人说,昨夜不止你这儿不安生。”
“对。”陈嫣语气平平, “丫鬟婆子听到了男子的脚步声。她们大着胆子去了正屋, 见室内竟然有灯光, 还听到了男子的叹息声, 却没找到人。蒙住镜子的布料, 又落下去了, 桃木剑竟也碎成了粉末。”
陈夫人只是听着,便已觉得毛骨悚然,“他、他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么?”
“您也相信是他的魂魄作祟?”
“我其实是想问你——”陈夫人微声道, “你有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若真是冤魂显灵,那……”
“那倒容易些, 是么?”陈嫣竟然无声地笑了, “的确, 我也是这么想。”
“你别避重就轻, 回答我。”
陈嫣意味深长地凝了母亲一眼, “我有没有对不起他?谁又曾对得起我?”
陈夫人审视着女儿,竟然是越看越心里发毛,终究是没克制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随后,母女两个相对无言。
以陈夫人的意思,是让陈嫣带着曾承宇随她回府,可是,陈嫣不同意,说:“您把承宇带回去吧,帮我抚养他。”
末一句,让陈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这种情形,女儿该说的是“帮我照顾他一段日子”,可她却那样说。是心神紊乱,还是……
她再不敢多想,匆匆去外院找到曾承宇,温言解释几句,吩咐道:“随我回陈府,住一段日子。这儿现在事情太多,你母亲无暇照顾你。”
曾承宇立时乖乖地称是,眼中分明闪烁着喜悦的光彩。
陈夫人暗暗叹息一声,握住他的手,一起上了马车。回到家中,与陈瀚维细说原委,商量之后,给陈嫣派去内宅外院最堪用的几名管事、护卫和丫鬟。
眼下,除了这些,他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陈瀚维心绪沉重,“她何以走到了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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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来给陈嫣把脉。
陈嫣直言道:“给我开个助眠的方子,就算迷药也行。”
大夫却不敢把她的话当真,便只开了个心神安心的方子。
当晚,两名管事妈妈、四名丫鬟守在陈嫣跟前值夜,而且,在院中、院外,有护卫看守。
陈嫣不置可否。如果是无形无声的厉鬼,到了夜间,哪里是人能拦得住的?如果是以一敌百的绝顶高手,更不是他们能察觉的。
事实亦不出她所料,当然,惊悚恐怖的噩梦再度上演——
过了子时,整座府邸陷入令人压抑的沉寂。
陈嫣莫名醒来。
室内的灯烛熄灭了。
留在室内守着她的人,或坐或倒,不知是死是活。
陈嫣用着锦被,屏住呼吸,望向门口。
可是,“它”并没像昨夜一般从门口出现,而是忽然出现在了她床前。
床榻并没放下帘帐,森冷的寒意直达陈嫣心头。
陈嫣试图看清楚它的样子。
那幽灵般的东西亦让她如愿,无声无息的,到了她跟前。
它那惨白的被发丝遮掩住大半的脸上,居然……没有五官。
没有眼睛,那么,怎么能够让她有被直勾勾盯着的感觉?
陈嫣一瞬不瞬地看着它,将它看得更清楚,随即,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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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友松把陈嫣这两日的情形如实告知友安。
他从六七岁的时候起,便是董飞卿跟前的小厮,再成为心腹。
三年前,董飞卿便跟一众心腹说:你们走吧,去哪里都算是弃暗投明,我过腻了这种日子,给不了你们更好的前程。对不住了。
友松等人选择去地方上历练,当差、做生意都好,只等着董飞卿缓过劲儿来,生出新的抱负,仍旧带着他们。友安与刘全不同,就想留在京城,守着、等着这不着调的大少爷归来。
总算是等来了。
友安听完之后,笑出声来,“以前倒是没看出,你跟友仁干起坏事儿来,一套一套的。”
“那是。”
友安叮嘱:“张弛有度地来,别三下两下就把人活活吓疯、吓死,还不到时候。再者,公子和夫人都说了,整治陈嫣不需手软,但尽量别为难下人。她们但凡有法子,都不会在那样一个不对劲的宅子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