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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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点点头,夸女儿越发的懂事了。都说母子连心,她自然觉察出初晨的变化,又细说不出那儿变了。只隐隐觉得女儿的改变是好事。
“我早盼着你能脱了懦弱性儿,如今最好了。”
做母亲的,最怕的莫不过是女儿嫁出去,受婆家人的欺负。这后宅里头的暗斗,她一个习武之人尚被欺负成这幅模样,更别说初晨了。
初晨躲握着魏氏的手,感觉到母亲掌心微微的薄茧,笑问:“母亲还练魏家枪么?”
“从嫁到这来,整十三年没练了。”魏氏想起出嫁前的光景,面容飞扬出神采。父母死得早,幸有大哥大嫂无微不至的照顾才令她活得无忧无虑。
初晨见魏氏眼睛流露出光彩,似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不禁笑着偷揶母亲:“舅舅说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便是因远远地瞧见母亲练魏家枪的缘故?”
“快闭嘴,你一个小丫头,怎生说出这样的混账话。”魏氏羞红了脸,骂初晨不知羞。转移话题道:“险些忘了,你八哥哥说,等下学了和你四哥哥一起来瞧你。”
初晨脑子里快速闪出周逸那张不咸不淡的脸来,撇嘴道:“八哥哥来就好,四哥哥太冷淡了。”
她还没找到突破周逸的法子,这小子便又来她面前晃悠。话说前世她病了的时候,明明记得周逸只来看过她一次,为何凭空多出来一次?
“胡闹!”魏氏狠狠点了下初晨的额头,神色颇为认真道:“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你父亲的嫡长子,不许你怠慢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请放心,一会儿等四哥哥一来,我便备个案台香炉,把他供奉起来。”
初晨边说着边俏皮的冲魏氏眨眼,把魏氏逗得哈哈大笑。
恰巧这时,太太屋里的门帘子被挑开,冒出半个头来,听见笑声又缩了回去。
初晨眼尖,叫住了半梅。
半梅福了福身子,道:“五姑娘带着宋姑娘来找小姐玩。”
“宋姑娘?”魏氏扬眉。
初晨解释道:“听说是大伯母的外甥女。”
魏氏点头,打发走初晨后,招来赵妈妈细问。
赵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忙解释道:“是大太太的远方外甥女,和张家不怎么亲厚的。偏偏大太太喜欢她,当自己女儿般看待,常叫她来府里头住。”
魏氏品着茶,不言语。屋子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赵妈妈见魏氏生气,吓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不敢擦,也不敢动,躬着身子。心想她这把老骨头,今儿怕是逃不过了。
魏氏饮尽第二杯茶,叹口气。她这个三房太太当得真憋气。嫁进侯府整整十三年,老太太从未她过好脸色;老爷死后,日子越发的艰难,老太太变本加厉的讨厌他。比起老爷战死沙场的消息,估摸老太太更愿意相信人是她魏素琴克死的。后来大房二房也跟着老太太排挤她,连带着府里的仆从一起怠慢她。
“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只因祖宗传下来的这句狗屁不通的话,害得她在侯府抬不起头。魏氏气过、怨过、恨过,甚至想过一刀了结自己的性命。因想着自己襁褓中的一对儿女,才狠下心来苟活。
如今,连她的陪嫁婆子赵妈妈也这般待她了。素来力气大的魏氏,也有全身是不上力的时候。闭上眼,无力地摆手赶赵妈妈离开。
赵妈妈察觉魏氏到反常,又不敢不从命,躬着身慢慢地退出房。刚出门竟发现了七姑娘立在门后。
初晨二话不说,拉着赵妈妈出了院子。
赵妈妈觉着委屈,对初晨哭道:“老奴早听闻宋姑娘的事儿,自作主张没敢禀报太太,一则是觉得和三房没什么干系,二则太太听了消息又是一顿难过。不曾想今日太太因此和我生了间隙,求姑娘替我说说情,太太或打或骂,老奴绝没有怨言!”
初晨握着赵妈妈的手,面色凝重:“妈妈年纪大,吃的盐不知比我多了多少,如今怎的没了主意。我问你,四爷多大了?”
赵妈妈一愣,太太那边还不知怎么交代呢,七姑娘竟有心情问她这种问题,却也顺从的答道:“再过两日便满十五岁了。”
“那我再问你,宋姑娘多大?”
怎么又跑到宋姑娘那了?赵妈妈更不解。“看模样,十四五上下。”赵妈妈说完,勿自地一愣,瞪圆了眼惊讶的看向七姑娘,终于明白了七姑娘的意思。
赵妈妈很拍自己的脑壳子,悔道:“哎呦,瞧我这脑子,竟没想到这一层!难不得太太气我,活该我去撞墙哟。”赵妈妈说着便要往墙上磕,被初晨和丫鬟们及时地拦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赵妈妈进去认个错,母亲会体谅的。”
初晨温言劝慰赵妈妈,委婉的提醒她,只要凡事效忠于魏氏,自会有个好下场。
赵妈妈边狠命的点头,保证绝不会有第二次。她晓得她是和太太系在一起的,只有太太好,她才能好。
等初晨回房,看门丫鬟来告:“五姑娘和宋姑娘等不及先走了,说是改日再来。”
初晨不觉得什么,点头:“这样也好。”
半梅忧心忡忡:“小姐怠慢了宋姑娘,大太太怪罪下来可怎生好。”
初晨对上半梅的眼睛,读出她眼里的怯意,但笑不语。见陈妈妈笑眯眯的进来,初晨转身拿起桌上未绣完的帕子。
“请妈妈鉴一种针法,我照葫芦画瓢,学的不好,妈妈莫笑。”
说完,初晨拿起绣针比划两下,没绣出什么形态来,且针法有些乱。
陈妈妈瞧着绣法似曾见过的,却是很久远的事儿。回忆了了半晌,猛然拍下手,道:“想起来了,是前太太的手法。当年我是看门嬷嬷的时候,瞧见过这种特别的刺绣。”
初晨点头,并不意外,继续问:“府里可还有人会这种绣技?”
陈妈妈想了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似是不好开口。初晨说尽了甜蜜话求陈妈妈,方得了答案。
“当年前太太的陪嫁丫鬟们也会这种针法,前太太没了后,丫鬟们多被太太打发出去配了人。如今只剩下个叫楠芹的,留在太太房里做厨娘。至于她会不会这种刺绣,我便不得而知了。”
初晨点头,立即打发新儿去回太太,要楠芹过来。
前太太留下的绣法确实特别,却并不出彩。七姑娘冒着太太的忌讳,去请前太太留下的丫鬟,打得什么主意?
陈妈妈带着疑惑走到外屋,看见半梅正拿着一把盛开的风铃草。
“这花真漂亮!”
半梅柔柔的一笑:“我瞧这花儿开的欢喜,便采了些,放姑娘屋里头。”
陈妈妈点头,方转到正事儿上,和半梅打听七姑娘想法。谁知半梅摇摇头,也不明白。陈妈妈奇怪:半梅的性子是和七姑娘最相像,七姑娘几乎把她当妹妹看,心里什么话都说与她,如今连她也不知。
陈嬷嬷又觉得七姑娘这几日似有些不同,不似从没主见了,而且主意正,事儿办的也干净利落。思来想去得不出个结果,出门便抛到脑后了。
初晨从楠芹那里讨教了针法,试着在上好布的花棚子上绣花,却也不练别的花样,只绣兰花。耗费了三两个时辰,那布上的兰花方显出形态来。
“如何?”初晨把花样儿拿给楠芹看。
楠芹仔仔细细的检查,笑着赞叹道:“姑娘好技巧,刚学会便超过奴婢了。”
初晨得到肯定,很高兴,又见楠芹是个难得稳重的,赏给她三两银子。楠芹推脱不得,才收下。
“姐姐以后便留在这罢,我身边正缺个手艺好的丫鬟。”
楠芹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又有些犹豫,咬唇道:“可太太那边,”
“我去说。”初晨笑着拉住楠芹,又道:“母亲虽严厉了些,却是个心善的人。原来伺候前太太的丫鬟们被母亲配了人,是遵从前太太的遗愿,并非传言所谓的母亲妒忌容不下她们。”
魏氏入门的时候,楠芹才九岁。听闻魏氏会武且是暴烈性儿,又亲眼见伺候前太太吴氏的丫鬟们被魏氏打发配人。她对魏氏自然起了畏惧之心,为了保命,自愿降级去了厨房。
楠芹回想她在三房这些年,太太从未有为难之意。经七姑娘的提点,楠芹方知自己错了十几年。
楠芹冷眼瞧七姑娘并非池中物,将来必有出息,跟着七姑娘也是她的福分。遂跪地磕头,认下七姑娘这位新主子。
外面丫鬟突然传话:“四爷、八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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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8第七章 妙书妙言
初晨闻言,忙命玉瓶收起桌上的刺绣。
没一会儿,两位少年进门,他们一高一矮,身高相差半个头。周遨稍矮些,走在前头,一身湖蓝色长袍,脸上挂着嘻嘻哈哈的笑容。相比之下,身后的周逸的穿着略显素淡了些,长着一张吸引目光的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温温的,似冬日里的暖阳,却暖中带着寒凉。
“四哥哥、八哥哥。”
初晨笑着迎接,请他们入座。
“嗯,我看看,”周遨捏着下巴,极为认真的观察初晨,又用手触碰她的额头,体温正常。“四哥,她还真好了!”
周逸定睛看着初晨,初晨被瞧得不舒服。干笑着打掉周遨的手,责怪道:“听八哥的意思,不希望我病愈?”
“没——没有,妹妹你别误会啊。”周遨慌忙摆手解释,见妹妹是与他玩笑,又高兴地乐了起来。从腰间掏出一只簪子来递给初晨。“我本要买个泥塑张天师与你,四哥说女孩子不喜欢这些,我便挑了个簪子,图它名字好听,叫什么事事如意簪。”
初晨接过簪子仔细瞧,是用檀木做的,上头雕着如意图案,做工十分精巧。
“真好看,”初晨命玉瓶帮她插到头上。
周遨见妹妹喜欢,先前在学堂受的气一扫而空,只顾着傻呵呵的笑了。
“四哥哥呢?”初晨看向周逸,眨巴眼睛。
“我?”周逸似不明白初晨的意思,反问回去,眸光淡淡的看着她。
初晨指指头上的簪子,意在提醒周逸,八哥哥送完礼物了,轮到你了。
初晨讨要礼物的举动太明显,周逸装不了糊涂,只得坦白回绝道:“我陪你八哥来的。”言外之意我是陪同者,不需要送礼。
初晨表露失望之色,随即坦然笑道:“没关系,下次吧。”话外音:下次来,记得带礼物。
周逸自然听懂初晨的意思,扬了扬眉,对上初晨眸子,七妹妹就那么缺东西么?
初晨冲他点点头。
周逸错愕。天哪!憨厚的七妹妹竟然读懂了他心思
。
周遨见妹妹和四哥杠上了,决定加把火:“对对对,妹妹你别客气,四哥那里有好多好东西,多要些不打紧的。”
周逸从容一笑,点头承认他是有些好东西。而后挑衅的看向初晨:“要看妹妹有没有那个能力,做他们的新主子。”
初晨反驳:“四哥哥最好把东西收好了,免得他们张腿自己跑我这里来,那便由不得我不收了。”
“好伶俐的嘴巴。”
周逸温润一笑,眸子燃起几分兴趣。他本欲多留一会儿,不想老太太打发苏二来唤他。
周逸不好意思的解释:“祖母近日胃口不大好,又犯小孩子儿脾气,须得人劝才肯进食。”
周逸见周遨、初晨兄妹二人面上并无异色,方安心告辞。临走前,周逸别有意味的看眼初晨,突然道:“祖母并不知你病了。”
初晨错愕,勉强笑着送走周逸。老太太那边当然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又如何?回忆前世的一幕幕,初晨黯然俯首;待再抬头时,初晨已挂上满脸的微笑……
路走一半儿,周逸突然顿住脚,腰间掏出一只精美的玉钗来。簪子通体碧绿,价值不菲。周逸无奈地的叹口气,随手把钗丢给忘忧。
“哥哥今日去学堂,学到什么没有?”初晨将亲手做的杏仁小米糕递给周遨,问道。
“夫子讲什么关鸠在河边,君子喜欢球的;乱七八糟的,我一句也听不懂。”提起学习,周遨一个头两个大。幸好面前有吃的,一吃解千愁。周遨麻利的拿起米糕塞进嘴里,三两下把盘子里的点心吃干净了,仍有些意犹未尽。边擦嘴边夸初晨手艺好,可惜做少了点。
初晨笑着给周遨递帕子擦嘴,“若此刻吃多了,晚饭便咽不下去了。”
周遨听话的点头,妹妹说话最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