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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站起来,标志性的笑声惊醒了沉浸在琴音中的众人,她娇嗔着说:“每次聚会,都是我来献丑,叫你们平白看了我的笑话,这一次,谁也跑不了,会不会的,都要过来弹两手!皎皎,你也来,好不好?”

王萱见她挥手招呼自己,盈盈一笑,缓缓走过去坐下,指尖轻扫,试了试琴音,一串泠泠如泉水的乐声便流淌出来。

经过一整个冬天的酝酿,泥土底下潜藏的力量喷涌而出,似野草般蔓延生长的情感,萦绕在她的指尖,融入琴音,冲上云霄,啸于九天,又回响到众人的心中,令人心神激荡,不禁感同身受,好像与她一同经历了那场盛世焰火。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要说: 琼蕊籍中闻阆苑,紫芝图上见蓬莱。——《新楼诗二十首·海棠》李绅[唐]

第69章 帝王之爱

四下沉寂无声, 忽的,水倾洒在桌案上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 一个侍女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侍奉的座位,却被座位的主人止住,让她退下, 免得打扰自己欣赏王萱的音乐。

王萱唇边浮起一缕若有似无的笑容,指下琴音骤急,像是攫住了聆听者的心神,叫人也跟着着急起来。不多时, 节奏转缓, 好似春雨之后,山泉迸溅,踏着欢快的步伐, 奔流到海, 天地骤然广阔无垠, 令人眼前一亮,胸臆尽抒。

众人不由为王萱高超的琴艺鼓起掌来,皆感慨万分。

钟灵许久才回过神来,走到王萱面前,对她恭敬地一拜, 道:“没想到皎皎年纪虽小, 琴艺却远在我之上,我在你面前显摆琴音,真是班门弄斧了。”

“阿姊过誉了, 皎皎不过是略有小成,相较于真正的音乐大家,还是外行,比之阿姊,也是少了几分纯熟。”

钟灵笑着摇了摇头,眼底有一些莫名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再说话,站在一旁的郡守夫人就走过来拉了王萱的手,亲切地说:“县主弹琴弹得这般好,怎么往日都没听说过?我家明月从小就只有这一个爱好,请了许多名师,今日这一首,还不是她最擅长的,改日也叫你听听她弹的《朝凤》,并非我是她的母亲,所以自吹自擂,确实是如闻仙音,三月不忘,所以厚颜向县主自荐,请县主指点一二。”

“是啊是啊,明月的《朝凤》才弹得最好,我一年前听过一次,至今难忘,县主年纪尚小,手指还未完全张开,像那样繁复困难的节律,可能就不如明月了。”

“明月这是留了一手,怕我们后来献丑的无地自容呢!”

钟夫人听见众人附和,也笑了起来,一一同她们客套回去,夸赞了她们的儿女,接着又道:“明月这孩子,幸亏从小学琴,有一技之长,不然将来入了东宫,无法与太子琴瑟和鸣,也是煞风景。”

王萱终于看了她一眼,不过是淡淡的一瞥,见她狂喜下隐藏着尴尬,便知自己这是不小心搅了人家精心设计好的局。

裴稹入主东宫,也到了选妃纳侍的年纪,陛下自然会为他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太子妃,及两位年轻美貌的侧妃,用以充实东宫,延绵子嗣。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像钟郡守这样并非出身大家,仕途眼看着已经到了顶峰的,自然要另辟蹊径,率先巴结上新任太子。

“原来明月已经被东宫看中了?”有人惊奇不已。

钟夫人喜不自禁,微昂着头,带着点自傲与喜气,道:“倒也不是,只是宫里已经传出来消息,听闻皇后娘娘觉得后宫空虚,打算选一批家世显赫,才貌双全的大家女子入宫,顺便为太子选几位侧妃,令他早日开枝散叶。我家郎君在官场上虽不争气,却有一点极好,他这人交游广阔,仗义疏财,早些年与宫里那位李大监有些交情,如今太子要选侧妃,李大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家明月,说是明月若进京,皇后娘娘会直接点她的花册,立为太子侧妃。若是明月得了太子青睐,以她的才貌,当个太子妃也使得。”

“那岂不是要提前恭喜明月了?”说话的人有些阴阳怪气,但所有人心底里都是一样的想法,太子选妃这事,可不是钟夫人一人说了算,她今日在此大放厥词,来日若钟灵没有中选,丢脸的可是钟灵和她。

不过大家都知道钟夫人说话从来无忌,大概是钟大人在琅琊做了七八年郡守,寸步未进,起初她还觉得有面子,在众位夫人面前威风凛凛,到后来,别的夫人陆续随着夫君或升或降,就她一个,待在琅琊,迎来又送走了一批批下属官眷,心态自然有些失衡。

“这话也就在我家说说,出去了你们可别乱说啊!”钟夫人还是喜气洋洋的,完全没意识到任何不对,王萱看着钟灵表情委屈,都快哭出来了。

她觉得这对母女甚是有趣,说坦荡也坦荡,说心机也心机,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努力经营并没有错,王萱并不会看低她们。

只是……

“太子初立,恐怕一心扑在国事上,无心纳妃,数日前,我便接到了兄长的书信,听闻夏虞边境有异动,太子自请到沭阳驻守一年,选妃一事,或许是谬传。”

众人吃了一惊,暗自忖度了片刻,才有人追问王萱:“玉郎曾向县主提起东宫近况?”

“是,兄长与我道别,这一回,他也要跟着太子同去,嘱咐我少忧少思。”

“既然是玉郎说的,定然不会有假,想必太子也觉得选妃一事不宜操之过急,”有人笑起来,仿佛松了口气,听口气大约是想要攀附太子,家中却没有适龄女儿的,“等过几年,太子立下功业,诸事安稳了,再谈婚论嫁,岂不更妙?”

“不过以陛下对太子的爱护,正妃必然是世家贵女了,依我看,也只有县主这样高贵的身份才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此言一出,四下安静了片刻,众人都不敢多说话,忽然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原来是王萱。

“宫中之事,并非我等闺阁女子可以妄议,众位长辈姊妹,就不要拿九娘说笑了。”

王萱虽笑着打趣,但也叫所有人一个激灵,想起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太子选妃的事,已经是僭越了。

王苹望着王萱,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阿姊能言善辩,她也知道,但阿姊一贯都不爱出风头,更不喜欢同人说这些捕风捉影、涉及朝堂的事,今天她不止说了,还把王莼寄来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这不是她为人处事的作风。

不能讨论太子选妃的事,钟夫人早准备好的炫耀钟灵才学的环节,也不好意思拿出来了,唯一一个琴艺表演,却被初来乍到的王萱压死。经过方才的变故,众人都对王萱的性情、才学、谈吐大为赞赏,更经由她的“提醒”,想起来她本是县主之尊,出身高贵,更有封号,与钟灵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要说,也是钟灵望尘莫及。

钟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王萱面前不敢再像之前一样放肆,收敛了许多,偶尔笑起来,声音也不如之前如意洒脱,带着些苦涩。

没了钟夫人穿花乱舞,也没了钟灵的欢声笑语,这场花会的气氛,再怎么也热不起来了。

花会草草结束,王萱陪着王苹,向钟灵道别,钟灵颇有些失魂落魄,对着王萱欲言又止,似乎想对她说什么话。

“阿苹,你先去找找阿荔。”

王苹了然,默默走开,给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嘉宁县主,”钟灵有些许哽咽,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香花兰草,“你知道么?你是天底下女儿家最羡慕的人。”

王萱愣了愣,道:“九娘只求父母亲人长命百岁,康乐无忧,钟家阿姊有父母疼爱,才让九娘歆羡不已。”

“你生来便锦绣无双,不懂得我们这些寻常女儿家的愿望。我们毕生所求,不过有一良人相伴,能在这天地间立足,能在郎君的荫蔽下安然度日,我想嫁给太子,护住我的父母家人,为父亲争取一个升迁的机会,那有什么错呢?怪只怪我身份不够,只是痴心妄想,徒惹人讽笑。”

王萱想对她说,身份并不能决定一切,但以她们两的处境,若这样说,似乎只是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所以她无声地望着钟灵,水光潋潋的眸子透露出她的理解。

“我见过太子。”钟灵忽然又说。

“那天我与阿娘外出,恰巧路过王家粥棚,看见太子勒马救人的一幕,他英武过人,又儒雅随和,怎能不让人芳心砰动?但我听见,你唤那青衣人‘先生’,与他言行亲昵,便知道自己毫无指望了。后来我知道了他只是巡察清河的御史中丞,与你身份天差地别,便动了心思,派人去京都探查过。”

王萱垂下眼眸,望向别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了,他在谢家清谈会上一战成名,他是前朝大儒周清源的关门弟子,他入了宫学成为你的算学先生,他曾护送你从京都回到琅琊,路上失踪多日……想必你们之间有很多很多故事,那是我一辈子也比不上你的。在身份上,我或许还能说你只是投胎投得好,但能让他如此爱护,却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因为我已经来迟了。”

“后来他突然成了太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钟灵转了个圈,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在想,我输了,你也不会赢。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人,任何人娶了你,都会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待你一心一意,但只有一个人不会,那就是太子——未来的帝王。”

“县主啊,帝王之爱何等广博,他爱这秀丽江山,爱至高无上的权势,爱摆弄人心的快感,他的爱,不属于一个人,更不会属于一个干净得像雪一般的女人,或许此时,他还愿意只爱你一人,但以后呢?你虽然生长于世家门阀,却有一股与这天地格格不入的气质,如果把你放在深宫禁苑中,你只会枯萎、衰竭、随风而逝;而他,在权势物欲的侵蚀下,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合格的帝王,猜疑、杀戮、背叛,与你背道而驰,到那时,你们的爱,还能如此坚不可摧吗?”

“他曾说过,‘心有明月’,明月不是我,也不是你,其实是皇位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虐文啊,大家不要误会。

第70章 所谓巧合

“阿姊, 方才你同钟家阿姊说什么了?她怎么哭了?”王荔跟着王苹走过来,却见钟灵捂着脸, 呜呜咽咽地跑出去了。

王萱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吧。”

王苹下意识地看着王萱的眼睛, 想要从中寻到什么端倪,但王萱一脸波澜不惊,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钟灵和钟夫人的性格,王苹是知道的, 她本不想让王萱去给钟灵铺垫名声, 但当她将此事告诉了祖母后,郑氏反而转过来劝王萱应邀赴宴。王苹知道,她们母女没有坏心, 只是与寻常人一样, 抓住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 为自己谋取利益,而她与钟灵交好,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真正的朋友,哪需要互相恭维呢?

王苹发愣的时间, 王萱已经如闲庭信步般, 缓缓走了出去。三姊妹上了马车,王荔从暗格里拿出糕点来,一边捏着吃了两口, 一边蹭着王萱的肩膀,问她:“阿姊,你就告诉我嘛!钟明月就像一只花孔雀,时时刻刻都要开屏,显摆她的才艺,还喜欢不分场合地揶揄人,虽然没有恶意,但次数一多,就令人厌烦了,阿姊有什么好法子,能把牙尖嘴利的钟灵辩倒,这可真是人间奇事!”

王荔没有什么心眼,向来凭感觉判断人的好坏,好在她的感觉还算准,到如今还没看错人,但凡她莫名其妙觉得厌烦的,最后都被印证,其实表里不一,口蜜腹剑。

“她说,太子会是个很好的帝王。”

“嗯?”两人一头雾水。

王萱笑得狡黠,钟灵那番话,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是对的,可对于王萱和裴稹,大错特错——王萱并非如她所说,不问世事,不争不抢,遗世而独立,裴稹也不像普通的皇储,他的太子身份,并非偶然揭穿,而是精心设计过的。

裴稹当上太子后,王萱想了许多,她把一年以来裴稹出现的所有场合,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全都清楚明白地列了出来。经过整整两个月的思索,她终于明白了,裴稹在下一盘棋,一盘赌上自己的全部,却好似胜券在握的棋。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一个词说起,那就是“巧合”。

裴稹入京,“巧合”地遇见王萱被掳,顺势救下她;裴稹在千金楼出了风头,“巧合”地被邀约到谢家清谈会,主动拿出《算经再解》,表明大儒之徒的身份。

而那本《算经再解》,毫无疑问水平极高,但有一点,是许多人都不曾注意到的,在周清源的《算经全解》中,不曾出现过“容”字,文人著述,避着长辈与帝王名讳很正常,《算经再解》里也没有出现过周清源父母、祖父母的名讳。

这个“容”字,本是一个常用字,但在《算经全解》里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后来王萱查遍有关周清源的所有资料,终于在琅琊王氏浩如烟海的藏书中,找到了原因——周清源幼时便与父母分离,由寡居在家的伯母带到了十岁,后来才与父母团聚,他非常敬爱这位伯母,因此在他的所有著述中,都找不到一个“容”字,因为那是伯母的闺名,这件事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这是第一个疑点。

后来,裴稹凭借大儒之徒身份面见文惠帝,走入了朝堂,甚至当上了宫学的算学先生,而据传言所说,第一次见到裴稹,文惠帝身边最信任的大监张未名,便提过裴稹肖似文惠帝年轻时候,这是他们父子相认的一个引子。

裴稹与文惠帝,真的相像吗?

王萱觉得他们毫无相似之处,至少文惠帝年轻时,不曾以俊美外貌出名。而看他今时今日,完全是一副食古不化、蛮横无理的模样,与裴稹身上人人夸赞的世家子弟气质,完全相反。

再后来,祭天大典上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至今京兆尹府还未查出刺客的任何行迹,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裴稹又一次以急智和周全的形象出现在朝臣面前,并且为文惠帝挡下了致命一剑,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断气的时候,张未名发现,他一息尚存,这才救了回来。

借此事,裴稹几乎是一飞冲天,真正地进入文惠帝的视野,也成功打入朝堂,而他临危受命,前去清河巡察,更是寻常人无法想象之难事,他就那般轻易答应了,智珠在握,丝毫不慌。王萱与他同行,经过连云寨一事,更感受到了他的铁腕手段,利用自己,利用人心,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根本不像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庶族少年。

所有一切的“巧合”,单独拿出来都有可能发生,合在一起,就绝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虽然知道裴稹心机深沉,但不知为何,王萱并不惧怕他,他身上的气质如此矛盾,时而隐忍沉默,时而恣肆随意,时而温厚敦和,时而又露出江湖侠气,每一面的他,都像个谜团,将王萱牢牢缠绕了起来,无法挣脱。

她反而觉得,这是宿命般的重逢。

所以当钟灵说出那一番诛心之语时,王萱起初觉得诧异,是惊讶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然对她和裴稹如此熟悉,分析得头头是道,完全契合他们目前的情况——对于彼此的信任,是他们之间最薄弱的一点。

王萱并非钟灵,没有想过完全依附家族、父母、夫君,她有自己的处世之道:生来是王家贵女,那便是了,享受了身份带来的富贵荣华,同时也接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怜悯世人,却不会任由愚昧的世人欺侮,她能直接揭穿拦车老妇的骗术,也能接受裴稹杀死水青青;如果裴稹成为暴虐无道的帝王,将她困在深宫之中,她会将过往抛弃,毅然离开。

钟灵自以为了解她,却只看到了她显露于人前的表象,并未看清她的本质。对她来说,裴稹成为帝王,那又如何?裴稹会变心,那又如何?她在乎的,只是那年盛世焰火下的倾心相许,是那一瞬间的灵犀相通。

更何况,在王萱看来,裴稹将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有野心,有手段,如果王萱能够影响到他,或许能够帮助祖父与兄长,实现终生抱负,也能够帮到天下所有如挟持她的妇人、被迫落草为寇的丰州百姓、雪灾中饥寒交迫的琅琊百姓……这些,难道不够吗?

王萱对钟灵说:“那不重要,我是王氏嫡女。”

钟灵先是一愣,眼泪便夺眶而出,捂着脸跑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听闻钟郡守亲自写信给一位往日同僚,为钟灵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年纪轻轻便已经当上了著作郎,相貌堂堂,人品端方,与钟灵门当户对。这门婚事定得很迅速,还不到八月中秋,钟灵便坐上了花轿,远嫁千里之外。

因着素日关系不错,王氏又是当地望族,王萱、王苹、王荔都去参加了钟灵的婚宴,只是没见着新娘子,听说她不舍父母,哭花了妆,不愿见人。

回来的路上,王苹感慨道:“虽说夫家那边满意婚事,所以催得紧,但钟家阿姊年纪不大,本可以在家多留两年,怎么就这样草草发嫁了呢?”

王荔都说:“虽然我平时很看不惯她的做派,但从下定到出嫁,不过短短两个月,这也太失体面了,钟阿姊到了那边,不知要怎样被人嘲笑呢。”

“自己选的路,都要自己走的,又有何悔呢?”王萱淡淡的,执了一本书在看,想起裴稹,忽的又轻笑一声。

钟灵不仅不了解她,也不了解裴稹啊,那个人,可是个睚眦必报的“恶鬼”呢。

“阿姊送了钟家阿姊什么?神神秘秘的,都不让我们看!”王荔撅着嘴,憨态可掬,让王萱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一样好东西,如果她能够参悟,将会受益终生。”

“她送了钟涛女儿什么东西?”裴稹骑在马上,墨色披风随风飘摇,脸上围着长巾,挡住驿道上的滚滚黄沙,一双眼睛灼灼如星,带着几分宠溺。

“回主公,是黄老经书。”

裴稹哈哈大笑,王萱的想法真是迥乎常人,其实她也算一个性情中人,从前在京都时,不喜欢的地方从未去过,不喜欢的人也不给好脸色,回到琅琊,在山水之间畅游,无人烦扰,突然来了个找茬的钟灵,她便欣然赴宴,大胜而归,末了对方都要远嫁他乡了,她还“好心”提点人家。

所谓黄老,不过无为而治,少管闲事足以长命百岁,倒也不失为一个诚恳的祝愿。

可惜跟在身后的随从并不理解他为何事大笑,仍是一头雾水。

一行人马向远处的城池奔驰而去,星子点点,落在群山之间,暮色苍茫,群鸟归巢,月牙儿不知去向,只剩下清风松溪,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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