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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慢腾腾地顺着小摊走,不知不觉间行至通往山上道观的石径之下,周遭华灯初上,抬眼看蜿蜒上山的石径小道,提着灯笼的行人由上而下,灯火闪烁其间,别有一番景象。她仰头看着,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上山找道长算上一卦,又踌躇囊中羞涩,恐怕香火钱也付不起……
有人挽了她的手,掌心温厚。
今夏怔了怔,转头看去,正是陆绎。
陆绎神情自若,瞥她道:“逛得这么出神,你错过饭点了可知晓?”
今夏呆住,如梦初醒继而一脸的悔恨:“……你们都用过饭了?”没赶上饭点就意味着得自己掏钱吃饭,这对于今夏来说绝对是人生中不可饶恕的错误。
陆绎点头:“岑福他们,还有杨岳都吃过了。”
今夏听出些许生机:“大人,你还没用饭?”
陆绎不做声,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仰首去看灯火阑珊的蜿蜒山路。
“正好,我陪你啊,一个人用饭多无趣。”今夏笑眯眯地歪头看他,“大人,你想吃什么?”
“你呢?”陆绎反问她。
“我什么都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煮得熟,没有我吃不下的。”今夏很是豪迈。
“失敬失敬。”陆绎睇她。
今夏作谦虚状:“哪里哪里,是六扇门领导有方。”
陆绎往前信步而行,手仍旧挽着她的,口中道:“听说此地的竹鹧鸪很有名,肉嫩味鲜,既然来了,不妨尝一尝。”
近旁便有一家饭店,今夏喜滋滋地随着陆绎踏进去,便见方桌边有一人,蓝衣飘逸,遂上前笑唤道:“小蓝道长!”
蓝道行抬首,看见今夏,也是一笑:“姑娘今夜可比昨夜有神采。”
说话间,他看见今夏身后的陆绎,也看见相挽的手,微笑着看向陆绎。
“看来我与姑娘有缘,不介意的话,请坐。”他起身相让。
今夏自然是不介意,但却不知陆绎是否愿意,目光询问地望向他。陆绎见蓝道行双目清澈,举止间并不似寻常江湖术士,迟疑片刻,看了今夏一眼,方才坐下:“叨扰道长。”
蓝道行的行囊搁在旁边长凳上,一根细竹竿挑着布幡歪靠着,今夏侧头瞧了瞧布幡上的字,兴致勃勃地问道:“小蓝道长,你还会算卦?”
“行走江湖,混口饭吃而已。”蓝道行笑了笑,伸手将自己的布幡竖起来摇了摇,“奇门遁甲,紫微斗数,四柱八字,阴阳五行,九星风水我皆略通一二。”
“这么多都懂……”今夏啧啧,“你为了混口饭吃真是挺拼命的。”
“哪里,不瞒姑娘,医术我也略通一二,什么灰甲、牛皮癣、痔疾等等难言之隐,便是家中小猫小狗有了毛病,我也都看得。”
今夏肃然起敬:“道长果然博学多才……当真治得好?不会是骗人诊金吧?”
蓝道行不缓不急,淡然答道:“治得好的是病,治不好的是命。”
陆绎在旁始终一言不发,直至听到此处方才微微一笑,问道:“是命又该如何?”
“命,是骨子里的病,投八卦炉,压五行山,铜浆铁汁,也许就能等到一线生机。”蓝道行答得甚快,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有如此一问。
两人四目相对……
这道士似俗非俗,见识异于常人,倒不能小觑于他,陆绎心中暗道。
作者有话要说:每周一至周五更新,周末休息!嗷嗷嗷~~~
☆、第八十六章
今夏嘿嘿坏笑着,小声道:“小蓝道长,你知不知晓自己闯下大祸了,居然偷看□□!你可知我们是谁?”
“看姑娘这落落大方的气度,还有这位公子通身的气派,该是公门中人吧。”蓝道行神情自若道。
被他夸的很受用,今夏笑眯眯地转头去问陆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落落大方?”
陆绎思量片刻:“用没脸没皮比较准确。”
“……”
今夏呲牙。陆绎伸手揉揉她脑袋,轻而易举地把她镇压下去。
“小蓝道长,给我算个命,我要算前程!”她转向蓝道行,“我想知晓我什么时候才能升职加薪。”
蓝道行笑着点点头。
“等等……你那些奇门遁甲、紫微斗数,哪个最便宜?”今夏不放心地问。
“姑娘测个字吧,只要五个铜板。”
听闻才五个铜板,今夏顿时一喜,紧接着又担忧道:“……不会便宜没好货吧?”
“价廉物美,童叟无欺。”蓝道行笑如春风。
于是,请店家取了纸笔过来,今夏持笔沉吟片刻,心想自己是六扇门的捕快,便在纸上写了个“捕”字。
她将纸朝着蓝道行推过去。
“捕。”蓝道行看着纸上的字,思量道,“捕,左手右甫……”
“怎么样?年内能升职么?”
见今夏一脸关切,陆绎在旁看着不免好笑。
“左侧为手,手者,拳也,姑娘所做之事免不了要与人动拳脚,甚是辛苦呀。右侧为甫……”蓝道行抬眼看了下她,才接着道,“有水便是浦,浦者,濒也,近水之处方有生机。”
“等等,等等!”今夏不解,“为何要添水,添别的不成么?”
蓝道行笑着指指她的手边,她低头望去,正好是一杯茶水,方才顺手拿来喝的。
“所以姑娘所问升职之事,一来是要与人动拳脚,二来是在近水之处。”蓝道行接着道。
“近水之处?这范围也太大了,是井水、还是江水、或是海水?”
“浦,应是江河入海之处。”
今夏想了想,这番正是往沿海,可不就是近水之处,如此说来年内升职有望。如此一想,她顿时喜滋滋的。
瞧她神情,陆绎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附到她耳边笑道:“看来这趟你是准备蟾宫折桂去了,恭喜呀。”
今夏心情甚好,也不理会他的取笑,怂恿道:“道长是奇人,算得真准,大人,你也测个字吧。”
“我……”
他尚在迟疑,蓝道行已经微笑着将笔递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罢,我就当是陪你。”陆绎笑了笑,接过笔来,寥寥几笔便写了一个字。
今夏望去,纸上赫然也是个“捕”字。他与自己用同一个字,此举多少有些故意为难蓝道行的意思,大概他还是觉得蓝道行是个江湖骗子吧。
蓝道行看了看字,不慌不忙,面上微笑不变,问道:“公子所问何事?”
陆绎沉吟片刻,对上他双目,慢慢道:“未竟之志。”
蓝道行点了点头,低首仍去看字:“捕,左手右甫;艮为手……从艮卦来看,公子行事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当说则说,一切必须审慎抑止为是。”
陆绎淡淡一笑:“道长说得虽是,却含糊了些,当行则行,当止则止,这话搁谁身上都可用。”
“公子莫急,再来看右侧,甫者,有车才是辅,如今偏偏缺了车……”
“等等!”今夏奇道,“方才你说我的甫添水,是因手边有水;为何他的甫就该添车呢?他的手边可什么物件都没有。”
蓝道行笑道:“这位公子与姑娘不同,他是朝上之臣,为臣者,君之辅佐也,他本就该占个辅字。只是眼下,缺了车,这便是公子未竟之志的缘故。”
似听出些许弦外之音,陆绎面色渐渐凝重,问道:“何为车?”
“可长驱直入,可以一当十,最后……”蓝道行顿了顿,才含笑接着道,“还可以弃车保帅。”
他二人这番对话,今夏听得云山雾罩,只觉得双方神情各自有异。
过了好半晌,陆绎才道:“敢问道长从何处而来?”
蓝道行双目看着他,笑着缓声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今夏一怔,斜月三星洞,这不是《西游记》中孙悟空拜师修行之地么?这道长看□□也就罢了,还在陆绎面前说这般顽笑话,只怕陆绎轻饶不得他。
陆绎闻言,并未着恼,接着问道:“师从何人?”
蓝道行不答反问:“你说,流沙河中没有水,只有沙,还住了位卷帘大将,怪不怪?”
听得此言,陆绎深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想来是高人,可惜我无缘识得。”
蓝道行笑了笑,搁在茶杯旁的手有意无意地轻轻叩了几下桌面,总算未再说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伸手取了桌上的两张写了“捕”的纸,瞧了又瞧,然后望向今夏笑道:“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就不想问问姻缘?”
“想啊。”
今夏忽意识到一件大事,把陆绎写得那张“捕”字端端正正摆到蓝道行面前,倾身低声问道:“小蓝道长,你再帮我瞧瞧,他以后的老婆是谁?他会纳妾么?会纳几个妾?”
话音才落,她就被陆绎扳着肩膀,摁回长凳上。
“你想得够长远的。”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事,我当然要问清楚了。”今夏咕哝着,“万一,你是想着三妻四妾的人……”
“什么三妻四妾,我何曾想过……”陆绎微恼道。
“两位、两位,”蓝道行忙打圆场道,“我看这位公子不似贪恋美色之人,姑娘不必忧心。这样吧,除了测字,我再送你们一对姻缘石,如何?”说着,他从随身行囊中掏出来,花纹斑斓的小石头编在红丝绳中。
既是送的,今夏笑眯眯地接了过来,端详片刻,怎么瞧都觉得上头的小石头寻常得很。陆绎拿在手中把玩着,也不说究竟要不要。
“有什么用?”今夏问道。
“莫瞧它不起眼,这可是在宋城月老祠前开过光的。”蓝道行笑着补充道,“可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今夏瞅瞅陆绎,他也瞥了她一眼。
“道长说得这么好,你收着就是,看我作什么?”陆绎道。
“也是,我娘老说有枣没枣打三竿,那我就收着,说不定真的灵验。”今夏朝蓝道行笑道,“谢谢小蓝道长。”说着,她自怀中摸出五个铜板,恋恋不舍地付给蓝道行。
正巧,店小二将蓝道行所点的路菜包好送了过来,蓝道行收了铜板,整理好行囊,起身向陆绎今夏告辞,便径直飘然远去。
陆绎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神情若有所思……
“怎得?觉得他有古怪?”今夏问道。
“你觉得呢?”他反问她。
今夏仔细回想了下:“道袍半旧发白,靴梆磨得起毛,头上发髻束得一丝不乱,他是个真道士,至少是做了一阵子的真道士,否则衣衫靴子不至于这般合身。只是他说话行事,确是古怪得很。”说着,她便将昨夜蓝道行把铃铛系在鱼线上一事告诉陆绎。
听了这段,陆绎陷入思量之中,忽听今夏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