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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姨母担心了。”寒酥微笑着,“眼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寒笙也朝着姨母的方向乖巧地笑起来。
“外面冷,快进去说话!”三夫人道。
回到朝枝阁,三夫人忙前忙后了一通,仔细询问当时情景,心疼得忍不住掉了眼泪。寒酥赶忙安慰了她。
不多时,府里各房的晚辈都过来看望。四房住得近,同辈的孩子尚小,四夫人便亲自过来了一趟。她过来时,寒酥正在讲那晚的凶险。
见四夫人来了,大娘子封清云笑着说:“四婶送给笙笙的见面礼派上大用处了呢!”
四夫人不解其意,一边坐下一边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寒酥。
“确实要感谢四夫人,”寒酥柔声,“笙笙被掳走的时候,将您赠她的小银镯扔下,这才给我留了线索。”
四夫人愣了一下,才说:“笙笙这孩子可真机灵!”
其他人也附和,夸了寒笙的机灵和勇敢。
府里来看望的众人都走了之后,三夫人却没走。她去房间陪寒笙说话。寒酥立在窗前,从窗口望向外面的冬景失神。她原先在路上时,总觉得到了京城就安全了、到了姨母身边就安全了。来赫延王府这段日子,她虽处处小心谨慎,却也只是出于寄人篱下的不自在。她从未想过在京中第一府邸会有安全之虑。
她至今也没有头绪到底是什么人要对笙笙痛下杀手。
“酥酥。”三夫人走到寒笙身边,“我们出去说话。”
寒酥一回头,见妹妹在床榻上睡着了。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到了厅中坐下。三夫人肃然问:“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寒酥摇头。
三夫人眉头紧皱地追问:“那你们姐妹二人可有与人结仇?尤其是笙笙。”
结仇?
汪文康的名字一下子到了寒酥嘴边。可是她又把话咽了下去。汪文康的目标从来都是她,而不是笙笙。这次来者气势汹汹势要取笙笙性命,并非用笙笙来要挟她。那么根本不可能是汪文康。
既然不可能是汪文康,寒酥也不愿意提。旧事重提徒惹姨母焦心。
她再次摇头,道:“笙笙这么小,怎么会与人结仇。姨母,我担心笙笙撞见了什么事情需要被人灭口。”
三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二人相望,都明白对方的意思。灭口似乎是最佳的理由,可是笙笙哪里也不去,又是个瞎子,若说撞见了什么事情惨遭灭口,实在牵强。
“日后出入都小心些,兴许那人还要再动手脚。不急于这一时,咱们不是坐以待毙,却只能再等那人再动作。”
“我明白。”寒酥道。
“好了,暂时不说这个了。”三夫人道,“这次可多亏了赫延王,你得去好好谢谢人家。”
“是。”寒酥垂眸。
三夫人唤自己的侍女进来,侍女捧着个檀木漆金的方正盒子。
三夫人道:“给你准备了谢礼,咱们礼数不能错。一会儿你拿去送给赫延王。”
寒酥脸上一红,急说:“让姨母破费了。本来应该我自己……”
可是她没有钱财。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三夫人打断她的话,“其实赫延王身边不缺这些外物,他也不见得喜欢这些东西。理应你亲自做些糕点送去答谢更合适,可是你的手伤了,一时半会不能做糕点,先送些别的东西过去道谢。”
话说到这里,寒酥只能答应。她打开檀木漆金的锦盒,看着里面的雄鹰玉雕摆饰,心下又对姨母产生很多歉。
捉襟见肘的再一次难为情。
待三夫人走了之后,寒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取出那本“正”字册,在里面又划了几笔。
笔仍握在她手中,她望着小册子上的“正”字却走了神。
“娘子您手伤了怎么还抄书?”翠微走过去,才发现寒酥不是在抄书。她不懂寒酥为什么标正字数日子。
不该问的不问。她转移了话题,请示:“现在将玉雕送过去吗?还是要明天?”
寒酥抬头,望向窗外的天色,快落日了。
“你帮我送去吧。”她说。
“啊?”翠微心里隐隐觉得不合适。
寒酥轻叹了一声,她也知道不该如此不知礼数。还是得她亲自去道谢。
自那日梅后八角亭,她没有再见过封岌。
再次踏进衔山阁,云帆见了她立刻迎上去:“表姑娘来寻将军吗?将军下午出去了刚回来,眼下正在书房里。”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一个人。”
长舟从正好见过,瞧云帆这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这努力学出来的机灵和天生的机灵就是不一样,他开始想子林了。
寒酥被引路带去封岌的书房。她刚迈进去,云帆学着长舟飞快关了门,将翠微也关在了门外。
翠微狐疑地看了云帆一眼。
封岌坐在书案后,眉宇略锁。在他面前的长案上摊开一张巨幅山河图。
寒酥款步上前,将锦盒放在封岌的桌上,温声道:“姨母感激将军相帮,让我送来谢礼。望将军喜欢。”
这话说得极其客套,封岌抬眼瞥向她。
寒酥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想好了?”封岌直来直往地问,不愿再将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悬在那里。
寒酥心头突突跳了两下,再开口:“将军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封岌立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话,可仍旧逼视着她,让她说出来:“什么话?”
“您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日后我若出嫁必送上一份嫁妆。”
他既问得直接,寒酥也不愿意拖泥带水,答复也干脆。虽有前两日的变故,两个人又牵扯在一起,可她想法不变,只求一个新的开始。
寒酥知道得封岌庇护日子会好过很多,可她有自己的骄傲。事情因她主动而起,也该由她而终。曾经的取悦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如今既性命无忧,便不再愿意仗着过去那点牵扯,用封岌的责任感而扒着不放。
那样太难看了。
封岌看了她很久,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锦盒里那只展翅的雄鹰。
她与他,若说是始于她的主动,还不如说是始于他对她的欲,而放任她的讨好相伴。
自寒酥策划逃走那一刻,封岌就知晓。
她要留,出于责任他必然护她一生。她要走,他也不挽留,甚至会派人相送。
她很好,足够让人心动。可封岌永远不会将男女间那点心动放在重要位置。
“也好。”他说,“我确非良人。”
寒酥眼睫孱颤,想反驳他这话,可还是将话压了下去。寒酥福身的刹那,脑海中浮现标着“正”字的小册子。
快过年了,年后封岌就会走,之后他们应该很难会再相见了。一想到再也不想见,寒酥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是松了口气吗?好像也不全是。
辞过封岌,寒酥款步离去,步子一如既往端庄,可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点累,莫名觉得步子有些沉重。
尚未出庭院,寒酥迎面遇见匆匆而来的沈约呈。
沈约呈紧着皱眉,在看见寒酥的那一刻,他眉心舒展开。可也只是一刹,眉头很快又有心疼地揪起来。
沈约呈快步迎上寒酥,说道:“我去了朝枝阁,他们告诉我你来了父亲这里。”
——所以我急急寻来了。
沈约呈的视线落在寒酥缠着纱布的手,克制着询问疼不疼的冲动,将一瓶药递给寒酥:“这药对外伤很有效,好得快,而且不容易留疤。”
“多谢三郎。”寒酥不好拒绝,却也没伸手去接,而是略侧身,让翠微替她接过了沈约呈递来的药。
沈约呈早已习惯了寒酥的疏离,反正她上次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娶。日后他们会长相厮守,她的疏离总会散去,她会对他笑、对他温柔。他微笑着说:“这药是之前我父亲给我的。听说不管伤口多重,上药的时候都不会疼。”
寒酥纤指微蜷,指尖轻抵在缠着纱布的手心。她自然明白过来沈约呈送来的药正是封岌给她的那一种。
她抬眼看向沈约呈,却见他眼角有一点红,而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寒酥问:“三郎是来寻将军的吗?”
“来找你。”沈约呈脱口而出。他望着寒酥的眼睛,眼底藏了一点赧意。
“前两日在书院,笙笙出事的时候不在府里,没能帮上忙,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沈约呈又皱了眉,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寒酥抿了下唇。她知自己与沈约呈不再可能。
可这里是衔山阁,不是说话的地方。
寒酥有心请沈约呈去朝枝阁说话,可落日已经掉到了雪山之后,微醺的晚霞将雪山与覆雪的屋脊照出一片旖色。
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
略迟疑,她说:“明日上午想请三郎到朝枝阁小坐。”
沈约呈喜出望外,这是寒酥第一次邀请他。少年的喜与忧直白地写在脸上。他几乎要一口答应下来,点头到一半动作生生顿住。他带笑的眸子盯着寒酥的眼睛:“明日下午行不行?”
“三郎自己的事情要紧。”寒酥点头。
沈约呈唇畔笑意压不住。他大着胆子朝寒酥迈出一步,低声:“我已经与大伯母说过了。”
寒酥抬眸,并不解其意。
沈约呈望着自己的未来妻子,唇角的笑意更灿。他声音低而柔:“聘礼已经准备好了。大伯母明日就帮我出面做主。”
寒酥愕然抬眸。
书房里,封岌立在窗下,远远看见寒酥和沈约呈说话,他问长舟:“约呈怎么又提前归家了?”
第16章
“三郎昨日从书院回来后去了大夫人那边几趟,然后大夫人带着他开了库房。瞧那架势,是在准备一份大礼。”长舟道,“想必是想趁将军在家,把亲事定下来。”
封岌早知沈约呈有了心上人,少年眉眼纯粹遮不住喜色。封岌点点头,道:“下次归家不知何时,他能早些定下也好。你去再添些东西到聘礼中,一会儿我往大夫人那边去一趟。”
疆场十几年,一转眼那个抱回来的孩子已经到了说亲的时候。封岌心里难免感慨,自己还未成家,竟要先有儿媳了。
封岌转过头再望向窗外,沈约呈和寒酥都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