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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一会,低着声说,“不是。只是现在打电话有些不方便。”

她的话有些刺耳,陆靖言眸光一沉,瞳孔缩了缩,话语也褪去了些温度,“嗯,我知道了。”

话题突然终止,空气凝滞了一瞬。迟樱再度抬头的时候,陆靖言竟然意外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她这才发现,机舱里放着很多文件和书籍,总裁的繁忙是她不能够想象的。

迟樱拧了拧眉,好像在原书中,他就是这样一个工作狂。她想到了今天上午那个全微博推送的重磅决策……

他可能确实很忙吧。

迟樱很少和异性共处一室,多少有些拘谨,尤其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更不要说陆靖言比其他男人更冷冽的气场了。

她本来干巴巴地坐着,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合适。陆靖言开始工作了,她反倒觉得获得了自由,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

迟樱坐在座椅上,漫无目的地拄着脑袋。

看着眼前灰沉沉的天,耳边隐隐响起了今天上午拍戏时螺旋桨搅动的声音。

姜柠柠那时问她,是航拍吗?即使下意识地怀疑航拍直升机的声音并不会有这么大,她还是固执地相信那是无人机。

如今看来,陆靖言是今天上午才来的吗……

可是在这样的大风天,直升机出行是很危险的。

迟樱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把直升机停在这的,但身侧的陆靖言薄唇抿着,目光幽邃,散发着沉静而专注的气质,让人不忍心打扰。

她不知道,这两日全国台风席卷,雷雨天气肆虐,绝大多数航班和高铁都延误了。即使是陆靖言这样身份显贵的人,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重金购下航班的机票。他放心不下她,只能选择相信自己专机的性能。

她在上午拍戏的时候,这架直升机确实差点撞毁在山崖上了,是陆靖言和机长的足够冷静沉着,才得以迫降在这块空地上。

也许是被陆靖言的工作氛围感染,鬼使神差地,迟樱也从座椅的背部取出了一本财经杂志,全当科普读物看看了。

时间偷逝,逐渐步入夜晚,大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地面潮湿得快要积起水来。而直升机已然是一座人工港湾。

陆靖言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的时候,暮色已经四合了,他眉心皱得深:“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过夜。”

迟樱抿了抿唇,眼眸清亮,“我没关系,只是麻烦你了。”

陆靖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腕表,他有些后悔,因为自己情绪的波动,让她空腹了这么久。

陆靖言低哑着声线问她:“饿了吗?”

迟樱自从拍戏以来,饭量就控制得极少。晚餐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她确实没感受到什么饥意,实话实说道:“还好。”

她话音未落,却看见陆靖言刻不容缓地站了起来,走入座位后方一个小小的厨间。

迟樱好奇地看过去,发现厨间里配有蒸箱和烤炉,上午出行前陆靖言还备了冰冻的食材。因为机体停靠在地面,没有在高空飞行时的讲究,烹制方法也很多样。

她问道,“需要帮忙吗?”

陆靖言沉声拒绝了,“不用”

他身形挺拔,神情专注,气质沉静,眉宇习惯性地轻轻蹙着。修长漂亮的手出乎意料地灵巧,不一会儿后,空气中弥漫起熟食的香气。

那香气钻入迟樱的鼻腔,直抵胃腹。刚刚才回答说“不饿”的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胃部响亮地呻。吟了一声,脸蛋微微红了。

陆靖言冷着脸把晚餐放在迟樱的小桌板上,没有同她说话。迟樱细嚼慢咽地品尝起来,味蕾意外地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时间全然没有感受到流落荒野的心酸,反而觉得这是场待遇不错的旅行。

但是陆靖言却和她截然相反。他很沉默,随意吃了几口垫了垫胃,好像已经是极限,没有多大食欲了。

空气又回到了静谧中去,陆靖言重新拿起手边的资料,蹙起眉头来仔细看着。

等到迟樱用完餐的时候,陆靖言已经斜靠在机窗上沉沉睡去。他眼睑阖得紧,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热空调的缘故,唇瓣苍白得干裂。手里握着的钢笔滚落在地毯上,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响。

迟樱犹豫了几秒,尝试着把他的座椅调整得平直一些。没想到这里的座椅真的可以打到一百八十度,整张椅子平行于地面,俨然变成了一张单人床。

迟樱用手去扶陆靖言的身体,试图让他也平躺下来。没想到触摸到他衣衫的那一瞬,她的指腹感受到的却是异常的滚烫。

她愣了一会,用手背拭了试他的额头,同样是灼热的温度。她最终确认下来,陆靖言是发烧了。

即使她并不愿意和陆靖言有什么特别的交集,但出于人之常情地,迟樱还是着急了。

她很快把陆靖言的身体放平。因为离得近,迟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也很滚烫,有意无意地喷洒在她的身上。不仅没有其他男性时常散发出的重重的让人厌恶的烟酒味,好像还有一股极淡的薄荷香。

陆靖言的睡颜沉静漂亮,轮廓比平时要柔和一些。可是他眉毛却像平时一样皱得很紧,好像凝着化不开的心事。

迟樱急着去找药。她冒昧地把机舱摆在台面上的物什找了个遍,可这里确实没有置备任何药物。

更深处的地方她不太敢翻。

最后,迟樱只是找到了一条西装外套,盖在了陆靖言的腹部。

山上漆黑得连月光都没有,只有雨水直直地冲刷着地面。空地不远处是环山的古槐林,因为雨帘织得太密,已经看不真切了。

迟樱没由地感到了一阵森冷之意。

本来在这里过夜是很安全的,但陆靖言生病了。发烧虽然是小打小闹,但他身上的体温已经不低,如果不及时服药挂水,还是会有一些危险性。她想到白日里他的脸容就很苍白,说不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疾。

迟樱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江崇打一个电话,也许他知道应该怎么做,或者知道药物可能放在哪。

她已经很冒昧地触碰了陆靖言的身体,冒昧地翻寻了陆靖言的专机,如今再冒昧地借用一下他的手机……她想她应该算是在做好事吧,也就放任自己破罐破摔了。

迟樱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机从文件下方抽了出来,可以看得出来主人保护得妥当又用心,屏幕整洁得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她摁下了电源键,屏幕亮了起来。锁屏的消息栏中有一条顾导的消息,陆靖言给他的备注竟然是“远琛”。

“远琛”说,“好,我知道了。”

至于解开锁屏,需要密码……

她不该胡乱试的。

失败了几次后,迟樱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信心,又是哪来的勇气,闷着头皮输了八个数字进去。

可为什么答案偏偏就是她的生日。

她的手有点抖。

迟樱差点就把陆靖言摇醒了,他不应该把她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的。

他是一时兴起吗?是认真的吗?是因为和舒白还没有过多的接触吗?这让她该怎么办才好?庆幸的是,在情感方面,她的心境仍然是平静无波的,这让她对局势会有更好的掌控。

迟樱没有去翻他的手机,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哪怕这部手机的主人和她的命运息息相关,她也不会去做让她感到不安的事情。

她迅速地打开通讯录,直接用拼音搜索江崇,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边响起了江崇毕恭毕敬的声音,“陆总。”

迟樱沉默了一会,说道:“江特助,我是迟樱。”

“迟小姐?陆总和您在一起?”江崇惊讶了一瞬,陆总和他说过他困在大雨中回不去了,先在直升机上留宿一晚。但并没有让他施援,也没有告诉他更多的信息,比如说——迟樱在他的身边。

“嗯。陆总在景区迷路了,他的手机也没电,我正好碰上了他。”虽然陆靖言忽悠了她,但迟樱也确实诌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了……那就也拿它搪塞江崇吧。

哪知道江崇的脸色瞬间变了变,音量提得更高了一些,不可置信的语气也更强了些:“迷路?迟小姐……你是认真的?”

“……”迟樱尴尬地顿了数秒钟,江崇果然一耳就听出是假的,只有她差点就傻傻地相信了。她说道,“这不是重点……我想说,陆总生病了,您知道哪里有药吗?”

江崇:“……”

万万没想到,陆总居然把他的满口胡言全部当真了,而且以极高的效率兑现……陆总果然雷厉风行,而迟樱真是陆总命中的劫数。

江崇没相信陆总是真的迷路了,自然也没相信陆总是真的生病了。他非常想说,“没事的,迟小姐不用担心,他马上可能还会遭遇索马里海盗劫持,你做好心理准备就好。”

但他又觉得这么做会坏了陆总的好事,毕竟冷静健康的陆总好不容易才迷了个路生了个病什么的……应该好好利用一下。他不是下午才发誓要为陆总做些什么的吗?

江崇:“……药自然是没有的,还得麻烦迟小姐照顾陆总一晚上了。等明天雨停,我再喊陆总的医生过来。”

“好吧。”

江崇有点不放心,他知道迟樱一个小姑娘家的心肠比铁石还硬,尤其是对待陆总。而陆总又对她心软之至,两个人在荒郊野岭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这时候就要把苦情戏充分发扬光大了。

在迟樱将要挂电话之际,江崇说道:“交给你了,迟小姐。陆总最近工作繁忙,压力大,睡眠质量不好,所以才变得体弱多病……”

他滔滔不绝了大半天,才堪堪挂断了电话。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心里的石头已经落下了不少。

江崇腹诽迟小姐眼光挑剔,陆总要钱有钱,要颜有颜,除了说话冷淡了一点、不善于表露情感以外,他实在想不出有哪点不招女孩喜欢。若非亲眼所见,他是想象不到像陆总这样优质的男人也会沦落到爱而不得的境地的。

而迟樱明显地听出了江崇话里的意思,但她并没有戳破,一直连声应“是”、“好的”。

迟樱大概知道,陆靖言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隐疾,只不过最近睡眠不足,或者说睡眠质量不好,所以抵抗力下降,淋场初秋的山雨后便病倒了。

她固然把陆靖言推得开,但并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人,恻隐之心还是有的。更何况陆靖言三番两次帮了她,她很感激。虽然倘若他没有出手帮她,她会更自在一些。

迟樱从卫生间取了湿毛巾帮他冰敷,希望能物理上降降温;又在厨间兑了温水给他喂水,干裂的唇瓣总算变得湿润起来。

机舱内物品受限,她能尽的,也只有这些绵薄之力。

迟樱轻轻地叹了口气。平日里倨傲尊贵的陆氏继承人此刻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正在她叹息之时,陆靖言好像忽然间有些怔忡不安。虽然没有辗转反侧,四肢仍然很安分……但他的眉心却突然敛得更深,好不容易回了些气色的唇瓣也重新变得乌青发紫,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有大颗大颗的虚汗滚落。

迟樱皱了皱眉,他这是什么了?梦靥缠身?

第29章 真的病了 梦和闪回

迟樱的梦以温存居多。她也做噩梦, 但她最多从梦中冷汗涔涔地惊醒,然后缓和数秒钟便恢复如常。她鲜少见到有人因为梦靥怔忡成这样, 也不知道是陆靖言正在发烧的缘故,还是如江崇所说的已经成为惯性的睡眠不踏实。迟樱希望这不是常态。

她重新清洗了一遍毛巾,使它变得湿软温热,然后去擦拭陆靖言额前的汗水。它们紧密不断地沁出,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衬衣,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熨帖衬衫难得变得褶皱起来。她体育中考拼尽全力跑完八百米的时候都不曾出过这么多汗,更何况陆靖言还在发烧。这样一直出虚汗, 她担心他会脱水。

迟樱去厨间兑了淡盐水,但是这会儿男人的薄唇比刚才抿得更紧了些, 唇角发紫。她用手把他的头托得高了一点,也依然很难把水喂进去。

迟樱叹了口气, 只能作罢, 陆靖言在睡梦中也戒备固执得和他清醒时一样。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抚平陆靖言的眉心, 迟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这样深蹙着实在让人揪心。她知道作为一个陆氏继承人压力会很大,但陆靖言一向沉稳冷静, 很难让人想到他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也不知道是她有意无意的安抚起了作用, 还是陆靖言历经的噩梦过了劲。他的眉眼逐渐舒展开来, 汗水也不像刚刚那么密。她收紧着的心脏也跟着放松下来。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陆靖言。迟樱发现他的眉眼比她想象中还要精致很多,肤质也非常好,哪怕在咫尺的距离打量, 也是无可挑剔的。

窗外的夜色已经浓了, 大雨砸个没停。虽然视线朦胧, 但巨兽般的远山和幽幽的古槐林还是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和惧意。

可能是因为前世遇见算命先生的剧组也是在一片远山的槐林里,迟樱觉得心脏有些发慌。她不敢往外看,反而觉得把目光放在男人的身上更能让她感到心安。

迟樱单手支着脑袋,趴在他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沉沉地入梦了。

陆靖言在深夜中惊醒的时候,冷汗如瀑,身体上灼热的温度让他喑哑的喉咙险些逸出呻。吟。他意识到自己病了,但睁眼却看见了在身侧熟睡的迟樱,一时间所有的不适都在不经意间忘诸脑后。

她乌黑的长发倾落在雪白的肩上,隐约可见漂亮精美的锁骨。随着均匀的呼吸而轻颤的长睫投落下一片阴影,气质温柔而静好。

陆靖言漆黑的眼睛懵懂了一瞬,然后流露出深深的惊讶和欣喜,还有淡淡的迷茫和困惑。他颤抖着手去触碰了她柔软的脸颊,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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