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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淮帝平日里忙于政事,褚彧又体弱,住在别苑,很少进宫,故父子俩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安安静静地聊些平常事。
话题行进一半,梁淮帝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提起大婚之事,初时褚彧只是推脱,等到又聊了片刻,褚彧揉了揉已经少有知觉的膝盖,抬首对上梁淮帝的眼睛,那一双和她一样的眼睛让梁淮帝有一瞬间的怔忪。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望父皇应允。”
“哦?” 梁淮帝看着褚彧揉捏着已经废了的双腿,终究是心中有愧。想来他也是要求娶那蔺新瑶。他自然原本就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等褚彧身子好了再赐婚,既然彧儿今天先提了,他顺手推舟,也是一桩美事。当年的事,若真能过的去,他心里也是好过些,说到底,不管他身份如何,终究也是自己的儿子。
“儿臣想娶我心仪之人”
这语气,同那恒儿一模一样,“是谁家小姐让朕的彧儿这般?只要彧儿喜欢,谁家的女儿朕都准了!” 单论样貌论家世,除了蔺新瑶还能是谁?梁淮帝甚是笃定。
“太医署新晋医女,苏璃”
第6章
皇帝的行宫里,装饰华丽,金玉交辉。
梁淮帝坐在花梨紫檀制成的木座椅上,冷冷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医女,神色不耐。
形容单薄,身世孤零。样貌原是极好的,但那黄色的胎记硬生生割破了美感。
他的儿子,怎么会是喜欢这般普通的女子?
苏璃已经在下面跪了许久,皇上没有说话,她自然只能一直跪着,埋在地上的脑袋里一片乱麻。
司礼监总管过来宣她觐见皇上的时候她便奇怪。
是因为她闯入了九皇子的居所?但九皇子无碍,这事情也已过了两日,原本今天便是要回宫的日子,怎的就突然宣她进来了。
到底是为何?苏璃百思不得其解。
“你可知朕为何宣你过来?”梁淮帝终于悠悠开口。
“禀告陛下,微臣不知”大梁太医署的医仕也算是从九品,因此苏璃堪堪沾了一个微臣的边。
“听闻你月前在宫外见过九皇子?”
这般突然提起,让苏璃心里直打鼓,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曾见过一次,当时并不知九皇子的身份。”
“哦,那你前两日又怎么知晓了?还在众太医面前说你仰慕彧儿。”
什——么?!
苏璃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原本以为不过是说过便算的胡话,解一时之围,自己身份低微,料想那些太医也懒得传出去,只当笑话听了,可是这。。如何让皇上知晓了?
然而纵然心里翻江倒海,当下却容不得她细想,“微臣出发前曾无意间见到了当时九皇子身边的随从,加之九皇子承陛下龙威,气度确实不似常人,稍一推想便知晓了他的身份”苏璃顿了一下,言辞恳切,“微臣听闻九皇子受毒蛇咬伤,一时心急便忘了身份,但微臣绝不敢再肖想其他,请陛下降罪!”苏璃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久久不敢起身,最后一句已然带了些哭腔。
“父皇,儿臣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便是喜欢,她对儿臣亦有倾慕之意。”
“儿臣知父皇忧我因为腿疾之事,便随意将就,可儿臣不是。”
“父皇,儿臣求父皇成全!”
回想起那日情景,梁淮帝重重的叹了口气,面露疲态,他执拗起来还真是像极了他的母妃。梁淮帝复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张福全,张福全回以恭敬地颔首,心领神会。
“你起来吧。”那声音似乎不似先前那般冷冽。
苏璃跪的双腿已麻,起的时候便颤颤巍巍,摇摆不稳,怕皇帝怪罪,强忍着好不容易才站定了,只是听到梁淮帝后面的话时,差点再摔下去。
只听得梁淮帝一字一句,张福全则在一旁执笔记录。
“太医署医女苏璃,柔嘉淑顺,克令内柔,性资敏慧,特封清凰郡主,即颁礼命。”
“朕之九皇子褚彧人品贵重,行孝有嘉,已过冠年。今有清凰郡主,品德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九皇子之正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此时的上官显行所里,上官鎏云已经缠着上官显半个时辰有余。
“爹,你就告诉我嘛,皇上为什么召见苏璃?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看看你大哥青云,现在在北方蔺将军那边磨炼,斐云呢也在吏部做到副郎中之职,你呢?”上官显对着自己的小儿子,无奈地摊手,苦口婆心,“你要真和叶家那小子一般医术,我也不管你,可是你连自个儿咳嗽都要府上的大夫抓药,天天不弄正经学问,以后你做何为?”
同僚皆说羡慕他上官家连生三子,何其有幸,只有他知道,他多希望上官鎏云是个女儿身,早点嫁出去算了,在家真是愁死个人,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上官显喝了口茶,感觉气顺了些,唯一可取的便还算有孝心,这茶他已经喝了月余,也是鎏云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
“爹——,我错了——,但是,苏璃到底为什么被召见啊?”这些话上官鎏云可以倒背如流,便只当听不到。
“你和那医女什么关系,你就这么记挂?”
“朋友啊”鎏云想了想,觉得还不可信,学起苏璃的语气,“她医术高明,我对她也是颇为仰慕的。”
才说完,便冷不丁吃了一记爆栗。
“爹,你打我作什么”鎏云捂着头,皱眉道。
“口不择言的,不许对皇子妃无理”
“啊?!”
好事成双,若说这还有一处有喜事的地方,那便是太子的行殿了。
褚恒心情很好,果然他之前的决定是对的,言相早时还叮嘱他不让他去见父皇说太子妃人选一事,没成想竟得了父皇的口头应允,他总算是心愿得成了。
“殿下,言相来了。”
“快请进来,快请。”
“姑父,你来啦?”
对比一脸喜色的太子,言相的脸色实在是算不得好看。
“太子殿下,人多嘴杂,还是叫我言相为好。”
“是本宫失言了”褚恒连忙收敛了情绪。他原本只是梁淮帝还在皇子时期的一个侍妾所生,那个侍妾难产,故他一出生便被过继给了当时的皇妃,如今的皇后。皇后无子,自然待他如亲生。
长公主褚流阮未出嫁时和皇后私交甚笃,所以言相自然是太子一派的。虽说言相儒雅清穆,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温和,但褚恒自小便很是怕他。
“太子殿下,您不该和陛下求娶蔺家小女儿。”
“言相,你还不知道吧,父皇同意了!”褚恒长得也算是剑眉星目,有几分梁淮帝年轻时候的样子,他这次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件事,很是高兴,脸上都多了几分神采。
言玄亦看了眼褚恒,不说其他,就这般喜怒形于色便差了四王爷甚多,忍不住微皱下眉头。
“皇上这几日比之往年,打猎的可多?”
“太子以为这次招了这么多臣子家眷,就是为了来这佘山猎野物?”
“蔺家势大,掌媵州十三城,太子你看得到陛下看不到?”
语气不急不缓,连问了三句,褚恒愣住,一时错愕。
“姑父,我。。只是想。。”
眼前的七尺男儿面露赧然,举手无措。明明也是自己一点点教导长大,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言玄亦叹了口气,一声姑父,心下又一软,左右无人,便默许这一声称呼。
“恒儿,你是太子,太子妃可赐不可求。你如今求虽求到了,陛下对你也必生了猜忌,往后受到掣肘你便只能受着。原本那蔺家小女儿喜欢的就是九皇子,你如今这样一来,外人看了只道是你倚太子之势抢了九皇子的。陛下两道赐婚一齐下,便是给你第一个下马威。”
言玄亦温声往细了说,深怕太子还是不知道其中利害。
“姑父,可是那医女是九皇弟自己求娶的,不是我——”
“求娶?蔺家那家传的火爆性子,宫中大臣哪个不知蔺新瑶喜欢九皇子?你娶了爱慕九皇子的蔺新瑶,九皇子娶了区区太医署的医女,若你是旁人,你觉得如何?”
太子褚恒被说的定在当地,他对蔺新瑶是有些喜欢,从小玩在一起,也素知她喜欢九弟,只是女子婚假终究是父母之命,他也没把女儿家的心思放心上。
反正他喜欢蔺新瑶,也喜欢她背后的蔺家,怕说晚了当真成了九弟妹,便忍不住开了口,哪里想到这些。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九皇弟会喜欢一个,一个医女啊!
“罢了,蔺家也算是一股助力,但往后你再不可高调,也不要和其他朝臣来往过密。四王爷近日来甚得皇上器重,对他你万万不可轻视。”
“是,姑父,我以后定不会再擅自做主了”褚恒神色庄重,好似下了决心般。
“对了姑父,九皇弟可有封地?”
梁淮帝有六子五女,大公主永央公主,太子褚恒,三公主永泰公主,四王爷褚樾,五王爷褚洵,六公主永乐公主,七公主永安公主,八王爷褚熠,九皇子褚彧,十公主永馨公主,十一皇子褚曜最幼。
大梁制,皇子大婚之后便会封王,至于何时去封地,去何封地,那便全凭皇帝的意思了。这其中只有八王爷最不受宠,早早定下了封地,被封了西滇王,年尾才回来一次。
梁淮帝早年皇子时期,侍妾颇多,子嗣兴旺。待登基之后反而只多了三个子女,九皇子便是这其中第一个。
“陛下与我提过,想将江南东道的汴州划给他”若说八王爷是最不得宠,划的又远又偏,这九皇子便是相反了,汴州离京不远,虽只有六城,然皆是大梁富庶之地,青山绿水,气候适宜,很是养人。怕是梁淮帝早早就为了九皇子作好了打算,为避开朝堂诡谲,先为他寻了退路。
“父皇还是如此偏心”褚恒听罢有些失落。
言玄亦拍了拍褚恒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安慰道,“九皇子从一开始便没有做储君的资格,那年又因四王爷废了双腿,陛下心里愧疚也是常情。你如今要小心留意四王爷,对九皇子,若能拉拢便要去拉拢,方才是上策。”
“嗯,明白了姑父。”只是太子心情却再也回不到初时那般喜悦。
“我先回去了,皇上习惯秋猎最后一日午后便会启程回宫,如今快到正午,你也早作些准备。”
“是,姑父。”
元德二十二年十月十五,梁淮帝连下三道圣旨。一道封太医署苏璃为清凰郡主,二道赐婚清凰郡主与九皇子褚彧。三道赐婚蔺家蔺新瑶与太子褚恒。大婚之期皆交与钦天监合算。
一时间,各处议论纷纷。
第7章
虞山脚下的苏宅好似无人般静谧,唯有还亮着的点点灯火显出了些人气。
苏璃傍晚才回到宅子,七彩这几日总是无精打采地,苏璃心里有事,便也不去逗弄,任它去了。
今早在行宫面见皇上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
“朕之九皇子褚彧人品贵重,行孝有嘉,已过冠年。今有清凰郡主,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九皇子之正妃,择吉日大婚。钦此——”
“微臣谢陛下恩典” 没有一丝迟疑。
张福全原本已备着提点一二,隆恩如此,平常人只怕是要呆楞住,连谢恩都不会了,他便来个顺水推舟,让未来皇子妃承个小恩。谁知这医女,竟然没一分犹豫,礼数周到地叩头谢恩,仿佛早有准备,这让人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然而,张公公看不到的是低下头谢恩的苏璃脸上那万分的惊诧。
是的。苏璃只感觉到惊讶。
她是谁?外人只道是个乡野女子,烧了高香才进这太医署。论医术,不及叶家女儿,论样貌,单那胎记便已经落于人后,论家世,她能有什么家世。
纵然是她真的能医善毒,也脱了那胎记,不还是孤女一个,身世卑微的可怜。
她没有什么痴心绝对的佳公子,嫁给谁,又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