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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洛音听说过上官府的事:“上官家突遭横祸的确令人震惊,你曾与上官清清交好,还愿为她的生死奔波,这是你为人重情重义。昭昭,离了紫星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紫星阁也大不如前了。”
沈鹮:“……”
“怎么了?”见她沉默,洛音不解。
沈鹮突然笑了出来:“音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直言不讳。”
紫星阁大不如前这种话,旁人都是在心里偷偷想,也只有洛音这种直性子的人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你来了兰屿便安心住下,若不急着回风声境,住上几年也是可以的。”洛音很欢迎沈鹮,且又一次耿直:“其实近来兰屿遇上许多麻烦,所以我不能赶回隆京,但你来了也好,你的驭妖之术向来不错,想来还帮得上我。”
“不知世子殿下可说过我与他是如何碰面的?”沈鹮问。
洛音点头:“提了,说你是跟了百儒城的御师队而来……瞧我,怎就让你站着,我叫人收拾了你的住处,咱们边走边说。”
沈鹮答应,二人便走在了前头,留着霍引跟在身后。
洛音将沈鹮当成自己人,知己好友之间说话便不会刻意隐瞒,她比旁人少几分心眼,有些事甚至不用沈鹮去问便在去住处这一路上告知了。
洛音道:“海龙王之说其实也是几十年前才起的,那时海中遇难的船只并不算太多,老王爷未曾重视,待海龙王之说泛滥,再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早些年有妖主动献祭,即便安王府极力阻止也拦不住他们,那些主动献祭的妖,有的是为了百姓安宁,更有的是为了海龙王的威名。”
“妖有慕强性,如凡人信奉神仙佛祖,只要能叫他们看一眼传闻中的龙,亦可赴死。”洛音叹了口气:“老王爷得知因自己的疏忽使得海龙王的力量愈发壮大,忧思成疾,很快便去了。王爷那时年轻,手段颇为雷厉风行,海上异化的妖被安王府的巡逻卫镇压后的确安生了一段时间,但那个时段的海生妖很难生存,便有受伤的偷偷化作人形,藏在兰屿群岛中。”
如话本里才子佳女的浪漫故事,安王凌天栩便是在回兰屿的途中遇见了如今的安王妃。彼时他正年轻,被貌美的女妖吸引,强大的男人以为柔弱的妖是为了寻求他的保护,轻易便与她坠入了爱河,却没想过她是来杀他的。
凌天栩曾被安王妃刺中胸膛,险些丧命。因他为驱逐海龙王,以阵化结界,阻拦了海龙王靠近海岸,却也困住了海生妖,让他们不得逃亡,只能成为海龙王口中的食物。
凌天栩是人,他站在人的角度与安危去思考,可安王妃是妖,她只知道保护自己的族群,她想或许凌天栩一死,海上的阵界便会撤下。
看似宿仇敌对的关系,轻易破冰。
“王爷是真心待王妃的,自愿意倾尽一切保护王妃,达成王妃的心愿。”洛音道:“王妃是鲛人,王爷将她的族人当成自己的子民保护,特在兰屿群岛之下设界,海面之上,兰屿为安王府人的住所,海面之下,便是鲛人的领地。”
因二十多年前这一段佳话,凌天栩将他能保护的海生妖都领上了东孚。
他因爱妖而对妖一视同仁,连带着东孚里的百姓也与妖和平共生,那便是如今沈鹮在东孚除却百儒城外其他城中所见景象。相对玉中天那些达官贵胄将妖当牲口饲养,东孚更像是妖族的向往,也更像数千年前龙主中融沉睡前期望看到的云川。
绝大部分的妖得到了保障,王妃知晓安王并非海生妖口中所说的那般不近人情,挡在他们之间的除却人与妖的差别,便再也没有任何隔阂,偏偏凌天栩并不看重种族差异。
他娶了他心爱的女子,此生只她一个王妃。
东孚中的百姓纷纷效仿,平等地看待人与妖,也平等地接受与妖结为夫妻。
这也是为何洛音在知道沈鹮与霍引是夫妻时虽震惊,却也没有太诧异的原因。在她眼里,人与妖并无不同,可她也深知那是东孚的特例,离了东孚,云川其他地方依旧是人高高在上,妖卑微地被他们操纵着……
了解了安王与安王妃的故事,其实关于那海龙王便不难猜了。
洛音不会对她撒谎,除非她也受人蒙蔽,否则事实便是海龙王是几十年前出现在海间肆虐的妖兽,经长时间血肉喂养成暴虐的性子。而今安王府阻止妖或人前去献祭,便是怕它被喂养得更加壮大,他们在兰屿之外设了阵界,只要寻常人不越过那条界限,海龙王也伤不到他们。
经兰屿观测,海龙王夜间出没,故而渔船白日可授令出海,一旦天黑,任何人或妖都不可以下海,否则格杀勿论。
从安王府与百姓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很好地规避了危险,可若真是如此,又为何会传出安王府私下买妖献祭海龙王的说法?
百儒城的守卫又算怎么回事儿?
到了住处,这是一所颇为别致的院子。安王府虽在山上,却不见什么树木,倒是一些矮小的花丛更多,随便一抬头便能看见碧空如洗的天,站得高点儿,也能看见广阔无垠的海。
“音姐可想过去调查百儒城?”沈鹮问。
洛音摇头。
沈鹮略惊,洛音的态度竟与凌镜轩一样。
紧接着洛音便道:“查不到了,这已经不是东孚发生的第一起了。”
“早在王爷病重后至今十年,东孚境内的城池陆续出现过类似的事件,明明有过明令不许夜间入海,偏就有御师携带妖去海中祭祀,我们抓到过不止一次。”洛音蹙眉道:“我洛家祖祖辈辈都是守海巡逻的,师父更是海中阵界的维护者,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找到他们如此枉顾律法投妖入海的原因,可找不到。”
洛音的眼神有些惋惜,又有痛恨痛苦:“光是我便遇见过两回,领路的是当地渔民,有人有妖,一旦被我们发现便投海自尽,妖往海深处游,人便在海浪中淹死。”
他们知道自己做出了背叛东孚背叛兰屿的事,可他们就是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因为他们的家人性命,还拿捏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至于你说的百儒城,我想待兰屿的人到时,那里的守卫家中必被血洗一空,尸体都没有了。”洛音抿嘴:“我们查过许多回,每一回都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不必去查。”
沈鹮闻言,竟一时无话可说。
难怪东孚一致排外,且入东孚境越往东查得越严谨,原来是安王府早知东孚内另有奸细歹人,妄图操纵着什么。
只是东孚如今已入漩涡,自救都难,又如何有心思去找漩涡是如何造成的?
眼下,外来者他们一概不信,包括玉中天,包括隆京东方皇室。
“你说……王爷重病了?”沈鹮问。
洛音点头:“是,王爷病了十年,安王府大小事宜都是王妃与镜轩把持着的。镜轩虽行动不便,但威严与名声皆在,东孚倒是暂且出不了什么大篓子。”
沈鹮犹豫了会儿,还是抓住了洛音的手,压低声音道:“音姐,我信你,才会将这话告知于你……东海之上,有瘴毒。”
洛音闻言一怔,脸色一瞬白了下去,却问沈鹮:“你怎么知道的?”
沈鹮更惊讶了:“你也知道?”
“这……”洛音犹豫了会儿才道:“早些年王妃便发现瘴毒了,这些年海中鲛人族专门负责收集清理海中飘来的瘴毒,想办法运出东孚处理。东孚妖多,若由瘴毒扩散,只怕会掀起祸乱,故而此事一直是秘密进行,我也是年前回到兰屿才知道了,你……”
洛音的话未说完,便被下人打断。
说是前厅饭菜备好,只等洛音与沈鹮前去。
待那下人走了,沈鹮才道:“看来我们之间有得聊,晚间来我屋里?”
一旁听了半天话的霍引闻言,歪着脑袋朝沈鹮看去,那眼神似乎在问,若洛音来了,他去哪儿。
洛音脸颊微红,摇了摇头道:“不,我……我晚间要回去住。”
“回哪儿?”沈鹮不明所以。
洛音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小声道:“东孚事多,我被绊住了才没能去紫星阁,实际上年间我与镜轩已经成亲了,我如今是、是……”
沈鹮睁大双眼:“难怪方才她们喊你世子妃,我还以为是她们尊敬你,提前这样喊你……你成亲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告诉我?!”
“长辈遗愿,办得仓促,说来话长……”洛音道:“我们先去用饭,待明日我来找你,我们再寻个僻静的地方慢慢说。你说你知道的,我说我知道的,但在此之前,你我所知,谁也不能告诉。”
沈鹮心间略暖了些,又有些愧疚泛滥上来,她带着目的前来,可洛音却是以诚相待的。
有些话就卡在她的喉咙间,沈鹮不吐不快,但理智终究压制了冲动,她还是沉默着跟在了洛音身后,一路去到了饭厅。
安王病重正在修养,王妃一旁照看,今晚一餐饭只有凌镜轩、洛音宴请沈鹮与霍引这对客人。
圆桌上的菜精致丰盛,沈鹮与洛音落了座,洛音还在向她介绍这些菜色都是东孚特产,包括安王府的建设,也是安王妃的意思。
待将大多饭菜介绍了一遍,凌镜轩才姗姗来迟。
“镜轩。”洛音率先看见了对方,起身要去推他的轮椅。
凌镜轩的轮椅上画了符,不用人推也能走,但洛音来了,他便沉默的顺从了。
半日功夫,他换了身居家的衣裳,微卷的长发由发带绑在脑后,原先缠绕在手腕上的紫色珠串挂在了颈上。在洛音扶着他的轮椅背时,凌镜轩也自然抬手轻轻盖在了她的手上,在外人面前,点到为止的亲密。
沈鹮的眼又没忍住盯上了对方,从头到脚,直至凌镜轩坐在了桌旁,与她相当近。
“沈御师?”凌镜轩有些疑惑,为何沈鹮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沈鹮笑道:“世子的东珠太好看了,我从没见过,竟是浅紫色的。”
凌镜轩似被取悦,洛音也红着脸,他有些炫耀道:“阿音送的。”
沈鹮笑了笑,一回头看见霍引,她朝霍引抬了抬眉,霍引也朝她眨了眨眼。
无声的对视,二人却轻易明白彼此眼神中的意思。
——这个安王世子怎么变成人了?他妖气呢?
——不知道,没看见妖气。
第117章 山动
一餐饭吃得安静。
结束后, 沈鹮客套地道谢,洛音要与凌镜轩一起去看望王爷与王妃,不能与她一路,便吩咐安王府的下人领沈鹮回去。
沈鹮道:“不必麻烦, 来时我记得路, 回去也不远。我见安王府建造奇特,还想饭后消消食, 多走几步路, 多长长见识。”
洛音见她坚持, 也就打发了下人, 没让人跟在沈鹮身后打扰她与霍引, 只临走前与沈鹮说, 她明日会来找她。
与凌镜轩和洛音作别,沈鹮离了饭厅一段距离,确定前后无人了才对霍引道:“你可瞧出那安王世子的门道来?”
霍引摇头, 却又笃定:“他是人。”
沈鹮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我也觉得他是人, 可与我们一并在深海中回来兰屿的时候, 他绝对不是人。凌镜轩很会隐藏自己的妖气,他很懂克制,与白容一般无二, 若不仔细看,的确难以看穿他本身为妖, 也难怪他能瞒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
可沈鹮又觉得奇怪:“若他真是妖, 又怎么敢大半夜随船入海?他不怕他的妖气引来海龙王?”
霍引听着沈鹮嘀咕与分析,双眼顺着长廊上的雕花一路看去, 待过了这条长廊前头没有路灯了,他才开口:“是九色花。”
“什么?”沈鹮疑惑。
霍引指着身后越过一截的长廊, 对沈鹮道:“我方才数了,琉璃片为九色,曲藤宽叶,是妖界临海而生的九色花的样式。九色花与珊瑚相近,似花非花,似鱼非鱼,攀在海岸岩石上迎风生长,到了夜里,九色花瓣皆如彩灯明亮。”
沈鹮没听过九色花,记忆中关于妖族种类的记载,也没有这一种。
她问霍引:“九色花有何说法吗?”
霍引摇头:“没有说法,它们很脆弱,瘴毒在妖界扩散时,它们是第一批灭绝的妖。”
“灭绝了?”沈鹮心道,难怪她没有印象。
霍引道:“在离开妖界之前,它们就消失了。”
因为他曾面朝大海,他看见过夜色下紫色的海洋,那片记忆自从霍引回忆起来后便越发深刻,所以他清楚地记得海岸礁石上的九色花,如苔藓般密密麻麻地爬了一片。在他的印象中,他也已经许久不见九色花了,那时瘴毒扩散却未蔓延,九色花与其他脆弱的妖族一起灭绝,瘴毒侵染,受害最深的,其实也是海生妖。
凤管天与木,龙管陆与水。
沈鹮突然明白霍引提起九色花的原因,她想起而今的安王妃是鲛人。鲛人族可以说是海生妖的领袖,曾隶属于龙主,当年妖界的海生妖,必然也跟着龙主一并来到了云川。
数千年过去,妖之寿命极长,九色花在妖界覆灭前便已消失,安王府却能在长廊上用九色琉璃片贴出九色花的图案,可见府中的妖必然是从妖界出来的,而非是妖在云川的后代。
甚至,那只妖或许比霍引的年龄也小不了多少。
洛音又说,如今的安王府建造都是王妃设计的,除却九色花,再看这如海底宫殿般的安王府……这位安王妃,至少有几千年的寿命了。
距离住处没有多远,沈鹮这一路闲逛过来,除却最后面那一排如今安王妃与凌天栩的住所之外,其他地方几乎被她认了个遍。
她正准备往回走,脚下忽而传来一道震颤,犹如巨浪拍岸,沈鹮连忙扶住了霍引,紧接着一道如鹤鸣般的声音从后方山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