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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边温情脉脉,定国侯府的另一边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何明晟披着一身寒气,脸上犹带着几分薄怒。他进了屋,喝了口茶,却是冷的,当即气得把茶盏砸在了地上。

“人呢?茶呢?”

屋外应声进来了两人,何明晟一瞧,却是两个过了五旬的老婆子,满脸的皱纹。何明晟见了便心烦,“怎么是你们?秋菊和莲香呢?”

老婆子瑟缩了一下,道:“今日都被夫人打发出去了,说是留在院子里,成日、成日地勾·引二爷。”

“这个妒妇!”自从春月一事之后,这妒妇便屡屡找由头撒泼,不许自己娶春月,闹得家宅不宁。闹不过了,竟把院中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

可惜眼下还需要李家相助,何明晟狠狠地想,等大事定了,定先休了这妒妇!

他也没心情再看这两个老婆子,转道去见了他的父亲。

“父亲,我刚从太子府回来。太子那边,看来是有意要扶持大房了。”

何灵璧也皱了眉头,“失策啊,没想到这何明德竟果真能哄了端王。”

“父亲,眼下事情还未说死,你我要另想出路啊……”

……

“哗——哗——”

何明德被一阵规律的声音唤醒,他闭着眼睛,知觉慢慢地恢复了。一抹天光穿透窗户,撒在了床上。

院子里传来婢女扫除落叶的声音,轻轻的交谈声,怀里是温热……温热?

何明德低下头,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温暖的一团,带着一点清新的梅花香——是端王惯用的熏香味。

池旭尧自己的被子已经被踢到了一边。

过于亲近的距离,并未让何明德感觉不适,反倒是端王这入睡之中透出的依赖,教他浑身舒坦。

就是有点……过于舒坦了。

被窝里,端王曲着腿,膝盖顶着自己,陌生的体温带来了异样的感觉。

虽然何明德从来不沉迷于此道,可这久违的感觉,确实让他欣喜了那么十分钟。

他未穿越之前,原身沉迷酒色,掏空了身体。他刚接手这具身体时,又被端王摆了一道,人都虚了,年纪轻轻就吃起了补药。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早上都没什么反应,岂不是……这段时间,何明德早上刚醒的时候,也是担心过的。

幸而这段时间远离声色犬马,休息了这么久,这补药终于是起了作用了。

感天动地,我还可以。

何明德默默感动一会儿,小心地往外挪,免得越是靠近,越是上火。谁知他一动,端王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何明德立刻不敢动了,僵硬地微笑:“早。”

“早啊。”端王的声音还有几分不清醒,眨了几下眼,又一头栽进了何明德的胸口,不动了。

这是又睡着了?

何明德低头看,发现自己胸口的衣带也松了些,露出了半片胸膛。端王的脸隔着发丝贴着,一无所知。

此时的气氛,倒是有了几分平和美好。

谁知就在此时,端王跟受惊了似的,忽然往上一蹿,脑门磕在何明德的下巴上,膝盖往上一抬,也磕了上去。

“嘶——”何明德深吸一口气,一时不知道是要捂上面还是下面。

端王也傻了。

他逐渐清醒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主动投怀送抱,已是羞愧。谁知羞愧了半分,却又感觉到了膝盖处顶着什么,一时受惊,不由自主如此。

何明德缓过了一口气,咬牙道:“王爷,我断子绝孙了,可都是因为你。”

端王看他疼弯了腰,也是惊慌。这……虽然他二人成婚一日,便要断子绝孙一日,可是这两个断子绝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有没有事啊?”

端王一手搭在何明德的背上,另一只手又是先想掀被子检查,又不敢的样子,进退两难。

他因为低着头,长发垂下,长长的发都铺在了何明德的腿上。何明德又闻到了端王头发上的那中清淡的香气,不由得有几分心猿意马起来。

何明德一时昏了头,道:“我重伤不愈,王爷要负责啊。”

端王认真道:“本王的过错,本王自然要负责。”

“好啊,王爷替我揉揉吧。”

王爷:……

端王红了脸,虚弱地很:“放肆。”

何明德往后一靠,更虚弱了:“好疼,从此之后我与病弱身体相依为命。”

平心而论,他演得只有几分真,可是端王也是男人,只怕自己那一膝盖真得出了事,也有些慌了。

揉是不可能揉的。

端王有几分着急地下了床,掀开了窗子,吩咐外头的婢女:“水碧,拿本王的腰牌,快去把张太医请来。”

太医出宫问诊,那治疗记录可都是要存档记录的。

想到太医的诊断记录上会有什么,何明德脸都绿了,三两步到端王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不必请大夫,你们继续忙吧。”

何明德落下了窗户,端王狐疑地上下看他,“不要讳疾忌医,就算你真的不能咳咳,张太医也是见惯了的。”

何明德咬牙:“我装的。”

他看上去确实是面色自然,端王的脸便绿了起来,生气了。

于是这么一大早,何大公子便被撵出去工作了。

……

早市刚开始做买卖,何明德骑着马穿街过巷,有些无奈。

王爷面皮也太薄了,这还只是句玩笑话呢,就有些恼了。

唉,自己也不对,开这种玩笑,可是,唉,那疼也是真疼啊。

何明德经过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他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买了两个。

天色尚早,户部那些大人们自然没到。可到了度支部的办公室,何明德果然看到了徐慧光已经在批账簿了。

这整个度支部,正儿八经查账算账的,看来只有他一个。之前因为他病了,请了两个月的假,堆积了许多的事务。

何明德把多买的两个包子递给他,和他打招呼:“我来的路上就想着徐大人或许来的早,就给大人也带了两个。”

徐慧光看看软白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又看着何明德的一脸真诚的笑,接过了包子,却从抽屉里摸出了两枚铜板,递给何明德。

何明德笑道:“大人,两个包子罢了,算你我同僚会面的礼物。”

“在户部,一文钱也要算的清楚。”徐慧光把铜板塞给了何明德,咬着包子又低头看账。

何明德注意到,徐慧光似乎是有些近视,看账簿的时候,几乎要把脸贴到账本上才看的清。神情专注地让人又敬佩,又心酸。

何明德忽然道:“大人说的是,户部的每一文钱都要算清楚,这个包子,是四文钱。”

徐慧光抬头看他,眼中几乎流露出了一些痛惜。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两枚铜板,递给何明德,道:“多谢了,不过这么贵的包子,日后不必了。”

素包子一般市场价,也是一枚铜板一个。可是何明德买的这个,似乎是放了荤油,更香,自然也就更贵了。

添一文钱,吃不到肉,能吃个肉香,也是许多百姓调剂生活的法子了。

不过何明德看得出来,徐慧光是真的心疼这多花出去的一文钱,不是做戏,也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戏。

如此,才叫人看不惯,也才叫人放心。

何明德顺手翻了一下徐慧光查过的帐,厚厚的一叠。账目中含糊的、错误的地方全都教他找了出来。

郑彦说的不错,这户部若是只有一个会看账的,就是徐慧光了。他在户部十年,没有出过一次错。

何明德合上了账本,把手压在了那堆闽南送来的报销账本上,笑道:“这里,至少有二十万的假账,不知道徐大人能算清楚吗?”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道:“徐大人这账本里的帐算的清楚,不知账本外的帐,也能算得清楚吗?”

第23章 游乐

徐慧光注视着何明德,像是在审视。何明德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良久,徐慧光道:“你是在为太子问,还是在为大皇子问?”

“都不是,”何明德的脸上有几分沉重,“来户部之后,我查过户部的帐。从四年前开始,户部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往外拨款,时至今日,户部的账目一团乱,而库房之中,若是我没有算错,应当不会有超过两百万纹银。”

直至此时,徐慧光方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这个干瘦的中年人的视线更锐利了,“我……不对,应该说,户部的人都以为,你只是来应卯的。”

“户部上下都是蛀虫,正事无人做,账本随处乱放,我随手翻一翻,无人注意也是常事。”

能看出四五年的账面有多少亏空,可不是随手翻一翻的事情。

何明德继续道:“这次闽南报销军费数额一旦批下,国库之中便是一分白银也无。秋冬之际,一旦出现灾害,朝廷便无法安顿受灾难民。”

“纵然不是如此,这国库之中的纹银取之于民,却用于自私的当权者,我为天下百姓委屈。”

徐慧光冷笑一声,也没说信不信。他垂下头,又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账册。

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同了。

何明德没有再多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看京城中最近流行的话本,消磨时间。

日上三竿,何明德施施然收起了话本,出了办公室。徐慧光看着他的背影,没说什么,继续啃着自己的烧饼。

这个年轻人仍旧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只是这回,徐慧光的心底对他的评价却更慎重了。

何明德,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看得透的。

……

浮月楼一如既往,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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