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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金辙挠头,“我也该去换件衣服了,顺便吃点东西……唉,金轩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么我还是去看看他吧……”说到弟弟,他立刻还原成了一个苦逼的大哥。
一个多月后,通古斯基地。
巫承赫坐在学习室的椅子上,疲惫地看着老师的课件,他怀孕已经快五个月了,因为是双胎,肚子已经微微鼓了起来了起来,只是本人还是非常消瘦。
“怎么了?”汉斯发现他眼神有点发直,停止讲课,关心地问。
巫承赫沉默,稍微坐起来一点,示意他继续。汉斯关闭课件,道:“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有去做心理辅导吗?”
巫承赫点头,眼底的忧郁却仍旧挥之不去。这是标记带来的负面影响,他离开他的异能者太久了,意识云因为无法安抚伴侣而变得阴郁沉寂,心理上也渐渐产生了问题,总觉得生无可望,人生乏味。
学校给他安排了心理老师,还经常让和他合得来的学员来陪他,但这一切都像是隔靴搔痒,根本起不到作用。巫承赫经常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睁着眼睛发幻觉,看到金轩站在床头对他温柔地笑,或者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下室里——金辙告诉他金轩回来了,因为狂躁被关在官邸的安全屋里,必须等他生下孩子才能见面。
他很理智地答复金辙的信件,从容地上课,参加沙龙,给学员们洗脑,但他无法控制他自己的抑郁症。他迫切想见到金轩,想跟他在一起。有的时候他坐在课堂上,忽然就想站起来走掉,走出通古斯之门,让绿潮把自己淹死。
他一边告诉自己坚强点,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一边又告诉自己受够了,再也不想忍受这种无望的生活,见不到金轩,活着还不如死了。
一开始他只是这么想,后来他就真这么做了,在一节公共课上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步行穿过学校,一直走到了透明壁边缘,整个人贴着墙站了足有一个小时。
后来校警把他弄了回去,路德给他做了检查,发现他有严重的抑郁症,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校给他安排了心理辅导。
“嘿,别这样。”汉斯走过来,弯腰对着他微笑,“‘切断’条款已经被废除了,你该高兴才是。”
“是啊,废除了,他不会死了……”巫承赫怔怔看着汉斯,眼神变幻不定,忽然坐起身来,道:“你们流放我吧。”
汉斯吃了一惊,一直以来巫承赫都非常保护他的异能者,即使在条款废除之后仍旧不愿吐露对方的姓名。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谈起这件事。
“你想好了吗?”汉斯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正色道,“我现在可以叫调查组的人来,只要你说出异能者的姓名,核实之后你们就可以见面。”
巫承赫张了张嘴,靠回椅背上,垂着眼睑不再说话,良久摇了摇头。他已经撑了快五个月了,再撑一个月就能见到金轩。而且他不能单方面违背金辙的命令。
当天晚上他花了一整夜的工夫给金辙写信,写了删删了写,最终在末尾还是问了出来:能不能把他和金轩一起被流放?
他第一次把自己的真实心理告诉金辙——他很害怕,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想见金轩,他总幻想金轩要死了……
第二天金辙亲自来通古斯看他。他们坐在船屋大厅里,面对面,谁也不说话,坐了很久。最后金辙拥抱了他,像个父亲一样摸着他的头,说:“对不起。”
巫承赫默默点头,他又道,“他回来的第一天,就说过跟你同样的话。”
巫承赫一下就忍不住了,捂着眼睛扭过去头,深呼吸,很久很久才压抑住了眼泪,道:“我会撑下去的。”
“保重自己的身体。”金辙握着他的肩膀说,“我说过的话,一定能做到。”
金辙走后巫承赫稍微振作了一点,开始上课,继续搞他的沙龙。他的社团经过两个月的扩充,已经发展到了一百余人,引起了校方的关注。后来有人把他们的讨论内容告诉了学校,教导主任想取缔他们的社团,却被巴隆夫人制止了。
总统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教育部的人也和她多次接洽,改变教学模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曾经试图反对,但交上去的信件只收到了金辙秘书的回复,一大篇官样文章背后,只隐藏着六个大字:要么干,要么走。
她不能走,只能照着总统的意思干。
于是当巫承赫躺在手术室的时候,他的社团已经成了向导学校最大的社团,团员超过两百三十人,并创办了属于自己的电子刊,正在酝酿申请一门思维攻击方面的选修课。
因为这个社团从成立之初就充满神秘感和革命性,社员们将它命名为“凤凰社”,以向一千年前某名著中的秘密组织致敬。
“准备好了吗?”手术当天,路德医生亲自为操刀,温和地问躺在手术台上的巫承赫。
“好了。”巫承赫平静地说,为了能和金轩早日见面,他选了最近的日期做手术,胎儿还有点小,但路德医生说问题不大,因为他们都很健康。
“那我们开始了。”路德医生给他注入麻醉剂,巫承赫缓缓闭上眼睛,渐渐进入麻醉状态,迷茫间又发了幻觉,仿佛看见金轩正站在他床头,对他微笑。
金轩……巫承赫默念他的名字,沉沉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之后,他在沉睡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摆在床边的两个人工子宫,两名小小的胎儿漂浮在人工养水里,细小的手脚一动一动,拖着脐带缓慢转圈。
标签上显示着他们的信息——a1:男,体重四百一十克,身高二十五公分。a2:男,体重三百八十克,身高二十三公分。
巫承赫默默告诉自己大的那个是巫成功,小的那个是金胜利,看着两个小小的,连五官都看不出人样的小胚胎,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忽然间就开朗了起来。
这是他和金轩的孩子。
91苦命的西皮
从“向导禁闭区”到“向导学校”,通古斯基地一直是联邦最讳莫如深的地方。送到那里的向导自不必说,就连送到里面的教师,也鲜少再与外界联系——他们从招募进去的那一天起,就脱离了正常的教育体系,不再向任何教育部的官员负责,他们的评级、晋升,都由学校说了算。
一百多年了,这是第一次,联邦教育部和通古斯向导学校建立沟通渠道,并在国会和内阁的敦促下,开展第一次教学交流。
在历史上,这次交流被称为“火种行动”,因为它开启了一次全新的变革,在之后的岁月里让人类渐渐认识到向导的真实价值,认识到他们在人类进化史上的重要地位。
也正是因为这次变革,人类才得以在若干年后残酷的宇宙大清洗中存活下来。
星历855年,十名教育界知名学者进驻通古斯基地,带着总统和国会的嘱托,研究向导学校现行的教育制度。相应的,向导学校也派出了七名教师和三名学员,飞往敦克尔首都,向各大高校学习普通的教学模式。
之所以选派三名学员,是因为向导学校有小一半的课程是由高年级学员向低年级学员传授的,他们既是学生,又是老师。而这三名学生,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来自“凤凰社”,包括社长巫承赫在内,都是“攻击性教育”的主张者。
金辙在巫承赫分娩前夕和巴隆夫人长谈了一次,将巫承赫这三个月来写给他的论文,以及他组织的研究组对这些论文的讨论结果,统统摆在了巴隆夫人面前。
“专家组一致认为,人为削弱向导的攻击性是不明智的,是对天赋的浪费。我们已经浪费了快两百年,不能再继续浪费下去。”金辙这样对巴隆夫人说,“大屠杀统计结果显示,向导和异能者胚胎出现的自然比率是1:1.5,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解决堕胎的问题,未来五十年将会迎来向导出生潮,如果我们还沿用这样的教育方式,压制他们的攻击性,我们必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至于如何防止异能者受到向导的攻击,金辙认为不足为虑:“向导基因注定他们本性仁慈,性格懦弱,除非受到威胁,绝对不会攻击异能者,尤其当人口比例趋于正常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巴隆夫人最终做出了妥协,虽然她对总统的理论仍旧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总统太强势了,她无法承受来自内阁、国会、教育部、最高法院,甚至的远航军的压力。
换个角度来想,既然总统并没有提出要取缔向导学校,他这样大张旗鼓地搞改革,恰好说明他对向导学校的重视,只要他认为这个学校是有用的,她这个校长就有价值。
所以出于私心的考虑,她也必须妥协。
一个阴沉的黄昏,一架隶属教育部的小飞碟降落在总统官邸,巫承赫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霍伯特想要搀扶他,被他拒绝了:“我可以的。”